《命无途》山及可卡

1、第 1 章

　　命无途
　　山及可卡

　　1
　　那片黑乎乎的与外界格格不入的突兀促成了一种意识突跳，要么转变成就下去，要么不止于陨落-----
　　高原城坐落在人造高原之上，聚敛着肃杀之气，仿若要逃离世嚣冲破天际。它的灯火与星河连成了一片，璀璨绚丽，仿似创世之光，照亮了人们的梦想。
　　当它点燃年轻人希望的时候，人们又叫它天空之城！
　　如蚊虫具有趋光性，天空之城的灯火俘获了平原人的心，一些年轻人的心悸向往义无反顾地向着那片灯火撞去。

　　无徒觉得很可笑！
　　平原中心原来是一座大山，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推平了，建了这么一座孤僻的大城，黑乎乎的城墙，古怪的城门和高耸的塔楼，封闭不让进。在自由意识空前释放的如今，搞这么个怪东西，实在令人费解。
　　这个时代让人迷惑的事情也是太多。
　　在人类以为他们最高级的时候，打破脑袋寻找外星生命，想要移民外星球。他们如愿了？出去了没有回音，不知是成功还是失败。
　　用脚后跟都能想明白的事，一种环境下一种生态存在，就人类这种脆弱的身体条件，离开地球的保护就变成了干尸，能去哪里？
　　宇航服终归不能长身上。
　　人们以为机器人可以成事，但它们是另外一套东西，替代不了人类。它们是集大成的冰冷金属体，无所不知却没有虚幻的梦想，即便产生了自主意识也无法自主的发展延续，只能停滞不前。
　　当人们彻底明白生命传承的意义的时候已经晚了。
　　机器人空前繁盛，消解了人们的苦难，满足了人类的一切欲望。当人们懈怠无事，陷入极低欲望的时候，两性再无意原结合生育，强迫结合生出了无数死胎，生育了毫无生命活力的婴儿。
　　政府反思的结果是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高科技都集中起来，封闭在某些地方，（如高原城）鬼鬼祟祟地自我消化，而那些有活力的人们被遗留在城外，给他们制造一种相对愚鲁闭塞的状态，回归农人生活建立生态圈，为城里提供原始资源以及具有生命力的原始人，城里则附加条件地反馈给这些人合成生命资源。
　　加带条件是为了激发人性的活力，劳动能重新振作他们的体感，有偿发放能激发他们的欲望，政府完全有能力不加任何条件养活农人，当然那样还会陷入懈怠和低欲望里重蹈覆辙。
　　为了人类的延续剜肉补疮，这点鬼心思谁不知道！

　　无徒和多闪闪在草地上奔跑，迎着风，手牵着手，向着高原城方向。被优化过的草温润柔顺，草叶如绿色波浪拂动二人愉悦的体感，向高原城抛洒欢乐。
　　回来的时候他们慢悠悠地走，不说话，不再牵手，垂头丧气地薅着碍眼的草叶。
　　无途觉得身体上的疲累比心灵的疲累舒服多了。
　　实际上多闪闪的情绪不怎么变化，她像稳定的石雕，无论是向着高原城还是背着高原城，跑着还是走着，牵手还是不牵手，她的欢乐和忧愁都不太变化。
　　或者说她几乎没有欢乐忧愁，或者是她的欢乐忧愁深不可测。
　　多闪闪迷一样的个性魅力彻底扰乱了无途的逻辑意识，摆脱不了，挥之不去，她轻盈的体态仿佛可以飘在草浪上，随风施展魅力。
　　迷恋多闪闪本来是好事，无途被收养的时候已经有了自主意识，不牵扯伦理，但是他太在乎了，她太不在乎了，这便很是恼人。
　　她太优秀，能在担当起学业的同时还能驾驭多种爱好，高原城仿佛是她命中注定的归属，对无途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无途只有刻木头一个爱好，学习似乎不咋地，当二人一牵手，这个概念很要命。
　　只是无途从不表现出来，或许也有掩饰不住的时候，自欺欺人的装深沉，至少从未说出口。

　　现在就要抑制不住了，晚风吹拂，盥濯檐下，他和她肩并肩坐在石阶上，脚丫子在洗脚盆里一起拍打出水花，迎着空荡的夜色，视线一起越过旷野到达璀璨的大城灯火。
　　为何要抑制个性呢？个性代表了活力，高原城里那些家伙不是喜欢活力十足的原始人吗？喜欢原始人释放活力。无途觉得自己也是很有活力的，只是和多闪闪的表达方式不一样而已。
　　多闪闪看着高原城的样子太迷人了，她为何那么向往高原城呢？而自己对高原城无感，如此的愿望反差反而更让人兴奋。
　　无途突然搂住了多闪闪的脖子，狠狠吻了她的嘴唇。
　　多闪闪惊叫了一声，瞪大眼睛，推开无途狠狠捶了他胸膛一下。
　　“你干嘛？亲我干嘛？魔怔了？我是你亲姐！”
　　她不顾穿鞋，光着脚丫子起身跑回了屋里，不是很大声地叫喊道：“妈！看看你儿子，他又犯病了！”

　　魔怔了？
　　谁没有解不开的心怀？重复絮叨一件事没有意思。创世之初的人类是多愚昧，多粗鲁，多可爱！你就是创世之处的人类！
　　多明这小子说话没轻没重，只有他敢顶撞多闪闪。
　　多闪闪抬手就打。“别以为你精神分裂我就怕你了----”
　　多明比多闪闪晚来这世上几分钟，不敢还手。这小子桀骜不驯的劲头很足，说话气人，多闪闪的淑女范在他面前保持不了太久。
　　“幸亏无途脾气好，不然这样被你粘着早断气了。”多明说。
　　“你哪只眼睛瞧见了无途----你是活腻了，有能耐你别跑----”多闪闪气呼呼地追着打。

　　无途居住的木屋对别人来说或许还有一点神秘色彩，对多闪闪来说毫无秘密可言。她可以随时闯进来，想呆多久呆多久，要动什么动什么，可怕的是她眉梢一扬，眼皮一翻，就立刻猜透了无途的鬼心思，想装深沉都装不了。
　　躲在木屋里雕刻木偶可是装深沉的上好状态，无途醉心于这种状态。当然，无途只有多闪闪一个朋友，其它人也不稀罕来木屋。
　　“今天你是无途还是我弟弟？”多闪闪莫名其妙地问？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无途说。
　　“算了！我知道了，进了木屋你就是无途。”
　　无途闷头雕木头，在她灵气袭人的时候打算不理她。
　　“无途哥，天天雕刻这些东西你不觉得枯燥吗？或许你可以找一点其它的生活乐趣，这不妨碍你成为伟大的工匠。”
　　她毫无顾忌地拿起木偶把玩，但她的举动一点不讨人厌，眉梢挑动迷人极了。
　　“可我不会别的啊！”无途木讷地回答。
　　“嗯！我绝对相信，其实本来你会的挺多----你可以去我房间啊！”多闪闪突然这样说：“我可以教你弹琴，弹流水音，高山音，天籁音，浪潮音-----我知道你会喜欢的-----画画也可以，我们的原野和花海最值得画，你需要多一些色彩了-----”
　　灵光乍现填满了无途的脑门子，一下子迷迷愣愣的，她居然邀请自己去她的卧室，那是她窝藏自身魅力的地方，无途怎敢轻易踏足。
　　他还是木讷地说：“爸妈收养我不容易，我还是少去添乱。”
　　“天啊！你逻辑还真清晰，像模像样，我发誓我一定会治好你的神经病------”

　　“民生系统不是已经识别了吗？还有你的身份代码，你就是多明，多明就是你，清楚得很，国家民生系统会出错吗？你有不一样的身份代码？”多闪闪不想放弃解释。
　　“虽然我没有身份，但也不会利用弟弟的身份乱来----”
　　“国家系统会识别不出两个不一样的人体信息吗？----”
　　“凡事都有特例吧！我属于孤儿附加身份。”
　　“天啊！完美的解释----”多闪闪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两个人都静默了，这种静默似乎不该出现。
　　多闪闪漫不经心地放下玩偶，走进了窗前的那一缕光，微弱的睫毛轻轻闪动。“我们只是担心你----”
　　“是啊！是我秀逗了。”无途红了脸，心跳声回荡在木屋里。“我实在也没为爸妈争光-----”
　　“要命了！这个想法还真是老古董，你从哪儿弄来的？现在谁还在意这些。”她突然噗嗤一笑，转身挡住了窗前的那一缕光，像仙女点化小妖怪一样，直勾勾看着无途。“大哥！我叫你大哥好了，你脑袋像这些木头一样不灵光，就别跟它们较劲了，哪天我们去爬城墙吧？刺激一下你的遗传神经。”
　　“爬不上去，再说太危险了----”无途心要炸裂了，痴痴地看着阳光里的多闪闪。
　　“你干嘛？要犯病吗？”多闪闪惊恐地瞪大眼睛。“你可别慌，等我走了你随便发疯-----”她像仙女一样莫名其妙地飘走了。

　　无途的木偶栩栩如生，不知他选用的是什么材质的木料。
　　他的木偶眉眼间有一股灵气，肌肤上泛着光泽，他为眼睛点了一笔墨黑，一下子就活灵活现了，只是衣衫都没有着色。
　　多闪闪很想为木头人的衣衫着色，又不想因为自己的参与使得弟弟更加沉迷于此，造成病情加重。
　　单一的技能不足以使他觊觎天空之城，不再觊觎高原城代表他的病情没好转。
　　“这个是谁？”多闪闪拿起一个看似睿智的木偶，认真地问。
　　“老子！”无途快速回答。
　　“哇！无途哥也用这么不文明的语气吗？”她的眼睛又瞪圆了。
　　“神仙妹妹！”无途想幽默一下，却无后续手段。“李耳，李伯阳，写《道德经》的祖宗。”
　　“哈哈！”他一本正经地表达反而逗乐了多闪闪，她指着余下几个木偶问：“这几个呢？”
　　“庄周，列御寇，辛计然-----”
　　“一路的祖宗呗！”多闪闪还是笑着。“大哥！你是怎么做到衣服样貌不重样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臆想！靠臆想，纯属巧合！”无途笑道。
　　“伟大的历史！伟大的道家列祖列宗----你的臆想太重了。”
　　“可惜我历史并不好”
　　“你的手艺和想象力却够好，跟我学弹琴差不了----”

　　爬上人造高原是年轻人喜爱的运动，驱车来到高原下，爬上去然后滑草下来，极为爽快。
　　爬城墙就是一个玩笑，谁都没干过。城墙由墨黑金属铸成，几百米高，极为光滑，不可能攀爬。
　　平原人对大城的封闭难以理解，因为很多人抛弃了对历史的回顾，从不认认真真地体味以往，也不研究现在，很难一下子搞清脉络，即便从城里出来再也回不去的人，对里面的情况基本闭口不谈。
　　问急了他们便说，‘成为一个梦想不好吗？我们背弃了梦想，你们去追逐梦想，它可以成为梦想的一个根源。’
　　虽然没谁死乞白赖追寻真相，这么敷衍的回答也只能增强年轻人的好奇。
　　没人怀疑高原城存在的意义，它解决了所有平原人的生存顾虑，传送给他们生活所需，仅此一点，就去除了悲苦的根源，为平原人构筑了安稳的生活基调。
　　多闪闪可没当爬城墙是个玩笑，她准备了两身附着力强的衣装，带了两副自由吸附的工具，真的约无途去爬城墙。
　　“丫头！咱是疯了吗？壁虎都无能为力的地方欸！”
　　无途心内欢喜却假装不屑，看见她的装备，不得不这样说。
　　“尝试一下怎么了？一切不可能都可以去尝试-----”她认真的样子使得一切荒唐行径都变得理所当然。
　　“尝试一下可以，但也要做好准备，我们不是攀岩高手呢！”
　　“木头人！以为咱真的上去吗？不过是个象征性的行为。”
　　“大白天的，没人这么干，晚上行不？”
　　“正大光明的行动，就是要白天。”
　　“意义何在？”
　　“刺激一下我们的遗传神经----”
　　“是够刺激----半腰掉下来怎么办？”
　　“看谁命大喽！”
　　“被射杀了怎么办？”
　　“那更好了，很久没出现类似的事了，再说如果被射杀，代表我的梦想坍塌了，死而无憾！”
　　“好吧！丫头，咱就死而无憾一回”
　　“你这辈子没这么正经地对待过一件事，这是头一回。”她笑了。

　　来到城墙下，两人不禁相视一笑。爬上高原本已气喘吁吁，看着直耸云天的铁城墙，如此气势压迫过来，心中这点志气一下子跑没了。
　　“原来我是这么渺小啊！”多闪闪可怜兮兮地说。
　　“还尝试吗？不可能的任务。”无途摆出跃跃欲试的架势。
　　“你敢我就敢，再说来都来了，咱先喘口气，然后再比划。”
　　还好城墙下面坡度较缓，越往上越笔直，最上方甚至形成了一定的仰角度。
　　见所未见的墨黑金属竟然很有弹性，一点都不光滑，有很强的摩擦感，也没有被阳光晒的发烫。
　　他们爬了一段，多闪闪向下看了看，墙下的物体已经渺小了，她的身体一哆嗦，不知不觉爬的很高了，她似乎忘了自己恐高。
　　退下来更费劲，时刻担心附着力不够滑下去，此时感觉墙体金属有微微的凸起，辅助他们下来。
　　两人都确信有此感觉，爬上爬下反复试探了几次，只要爬的高度能构成心里恐惧的时候，墙体就会微微凸起。
　　“下次还来，一次比一次爬高一点，我今天有点迷糊，可能会产生不利的错觉。”多闪闪对墙体有智能操控确信无疑。
　　由此，人性化墙体增强了两人对高原城的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