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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歧途 ...

  •   看台上的舒必一脸严肃地看着舒煜策马从树林中现身。

      规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几乎所有人都准备看这位三殿下的笑话,但是当他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妖族现身的时候,大家的好奇心还是胜过了幸灾乐祸的心情。

      皇上看着舒煜满身的血污和那奄奄一息的妖物,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舒煜也不辩解,低着头自己学艺不佳,没能在规定时间内取得妖丹。

      舒必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十分不好,他冷哼了一声道:“你在清宁派学艺十载,都学了点什么?如何丢人现眼吗?如此基础的考核都无法通过,将来如何为朕分忧?”

      他好像对舒煜身上的血污是从哪里来的,他有没有受伤丝毫不关心。

      舒煜把头埋得更低了。今日的考核很多王公贵族甚至连一些朝中重臣都在场观看,他这次的不及格不仅丢了他父皇的脸,而且还会失去那些本来立场摇摆不定的朝臣们的支持。

      正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陈予突然站了起来,她走到舒煜的身边一同跪下。

      陈予谢罪道:“还请陛下治老身的罪,三皇子殿下聪颖好学,是老身教导无方,一切都是老身的错,还请陛下责罚。”

      舒煜看着师父因为自己受到牵连,心中更加难受,用膝盖行走挪到了陈予身边,想要去搀扶她。

      皇上看见陈予求情便没有再发作,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只听陈予继续道:“还有一件事情必须禀明陛下,刚刚老身仔细观察了一下殿下带回来的这个妖物,此妖物绝对不可能是此次参与考核的妖族。”

      皇上:“陈大师什么意思?这个妖物不是你们安排的?”

      陈予不慌不忙地起身,从宽大的袖袍中掏出一个小型的狩妖网展开,然后走过去将那个妖物扶起来展示给众人看。

      陈予又对着身后的仆从招呼了一声,一位刚刚参与过二皇子舒尧考核的妖族走了进来,在陈予的身边站定。

      陈予:“陛下请看。这个是我们指定的参与考核的妖族,他们是去除过妖丹,但是为了考核需要,临时服用了妖力微弱的妖丹。而这个,分明是没有除过妖丹的野生妖族,是没有接受过驯养的。这是有人故意要伤了三殿下。”

      众人都在陈予的指示下一会儿看看左边那个妖族,一会儿看看右边那个摊在地上满身是血的妖族。只要是没有瞎的人都会觉得他们两个妖物简直天差地别,毫无相似之处。

      皇上沉默不语,一旁主事的官员已经哀嚎一声跪下了,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主事官员辩解说:“陛下,当时挑选的妖奴的时候的确有一些是从妖族抓捕的,但是都是接受过了训练和挑选的,有些妖物十分奸诈,他们善于掩饰,许是手底下的人受到了他们的蒙骗。而且这妖物看起来十分瘦弱,一定也是当时觉得无害才挑选中的。”

      与此同时,一些大臣也纷纷起身说要严查此事,到底是哪个用心险恶的小人胆敢谋害皇子。

      一时间,看台附近是七嘴八舌,好不热闹。

      突然有一个声音说:“这妖孽伤了三殿下,应该立刻处死。”

      听到这里,舒煜抬起头那个声音的主人一眼,正是巡抚魏亭。

      另一位大臣反驳他说:“不行!如若真有内幕,这妖物就是个证物,怎能随意杀了?”

      皇上听他们吵吵嚷嚷,目光蜻蜓点水一样落在了几个人的脸上,然后用一种心如明镜的镇定语气宣布说把先这妖物关起来,并且罢免了主事官员的官职,让他滚回老家去。

      但是令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他并没有说到底查不查此事。

      众人的争吵终于停歇了,大家都等着皇上宣布考核的正式结束和表扬批评的总结。

      可是皇上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儿子,二皇子舒尧得意洋洋,三皇子舒煜垂头丧气,一个字都没有说,既没有表扬舒尧也没有再批评舒煜,只是简短地吩咐要起身回行宫,然后命令将那妖物暂时关押起来。

      他刚要起身,回头看了一眼舒煜,冷冷地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反省!”

      此时天气已经阴沉了下来,眼看就要下雨了,舒必的意思很明显是让他在雨中罚站。

      舒煜二话不说跪下领旨谢恩,然后也不起身,朝着他父皇离去的方向罚跪。

      舒尧走过来给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三弟,你没事吧?需要什么不要客气,一定要告诉皇兄,知道了吗?”

      舒煜眼睛盯着前方,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回答道:“多谢皇兄关心。”

      果不其然,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窸窸窣窣地砸了下来,伴随着远处天边的雷鸣。舒煜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计其数,他跪在雨里被浇了一会儿便觉得全身上下都开始火辣辣地烧起来,胸腔里是冷的,但是皮肤却滚烫,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

      这时,一个花白头发、身材富态的男人走了过来,他的冠髻上斜插了三四个样式精美的木钗,正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赶来。来人正是清宁山的伙夫——陈九黎。

      插着木钗的男人给舒煜披了一件雨衣,给他细心地带好挡雨的草帽。

      舒煜抬头看了一眼,笑道:“要是让皇上知道你......咳咳......”

      他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的不像话。

      陈九黎蹲下来说:“你爹让你罚跪,但是没有说不能给你送雨衣。”

      他们两人就一个站一个跪在雨中被滋润一个时辰,就在舒煜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看到舒必身边的內侍撑了把伞走过来,慢悠悠地走,站定后又慢悠悠地说:“皇上说可以不用跪了。”

      舒煜像是一个刚刚装上四肢的人偶一样在陈九黎的搀扶下挣扎地站起,他疼得龇牙咧嘴,甚至都注意到陈予走到了他的身后。

      陈予看着他,伸手探了探他脸颊和额头的温度,叹了口气说:“三殿下,你跟我过来。”

      陈九黎:“掌门,这孩子发着烧呢,有什么事不如明天再说也不迟呀。”

      陈予没有回答陈九黎,而是看着舒煜问:“三殿下需要回去休息吗?”

      舒煜把自己的手臂从陈九黎的手中抽出来,对他笑了笑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舒煜乖乖地跟着他掌门师父回到了议事堂,此时这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陈予坐下,舒煜正好也准备坐下,只听他师父悠悠地说:“你给我站着。”

      舒煜从未见过师父这么严肃的表情。他五岁的时候来到清宁派跟着师父学艺,师父几乎从未跟他发过脾气,是他见过最为慈祥宽容的人。他从小就离开了母亲身边,对于舒煜来说,陈予既是他的师父也是他的母亲。

      舒煜知道今天师父是真的动气了,于是老老实实先自己把密林中发生的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

      陈予其实也猜得到八九分到底发生了什么,顿了一下说:“殿下,你是嫡子,将来很有可能继承大统,怎么能够在关键时刻心慈手软?难道在战场上你还要因为怜惜敌人的性命就任由他们杀戮自己的臣民吗?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

      舒煜说:“可是师父,你从小教我仁义,只是对于自己的朋友自己的亲人吗?那些我们不认识的人或者我们的敌人就不值得我们用仁义之心来对待吗?以后如果以后真的成了皇帝,难道就只对自己身边的人好,那些开罪过我的人难道就要赶尽杀绝?”

      舒煜又感受到了在密林中面对那垂死挣扎的妖族的时候那种矛盾又踌躇的心情。

      陈予怒道:“这能一样吗?我说的是妖族!”

      人族和妖族百年前在高祖朝时曾经签订了协约,规定了两族的边界,但是由于妖族拥有强大的妖力,人族颇为忌惮,于是在两族边境修建了十分牢固的城墙,以锦州城为界限。但是百年间两族依然摩擦不断,积蓄已经绵延了百年的仇恨。

      这个道理舒煜怎么可能不懂,但是他偏偏就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别人要跟他讲道理,非得要把前因后果全部讲清楚,然后再举证三个以上,他才会勉勉强强接受,就是这样还非得自己亲自去取证或者经历。

      舒煜此刻倔脾气又犯了,顶嘴道:“师父你总是教导我说在清宁派众生平等,难道妖族不是生命吗?凭什么他们就要低人一等?就要任人宰割?”

      陈予气道:“你真的……太过天真。殿下,你不是在清宁山上的天工派里争太子之位,你要对付的京城里那些老狐狸和野心勃勃的二殿下!你要是相信你能靠宽容仁慈来赢得胜利那就请便吧。到时候你被他们一口吞下去连骨头都不会吐出来!”

      舒煜沉默了,他深知师父说的是事实,就算他多么向往一个众生平等、兄友弟恭的世界,他终究不是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他的世界中只有残酷的物竞天择,只有胜者生败者亡。

      陈予说:“殿下,你不可能一辈子生活在清宁山这种世外之地,总有一天你要面对真正的血雨腥风,你不能犹豫也不能心慈手软,否则你会面对让你难以承受的后果。”

      师父的一席话让少年陷入了沉思,他不是不懂这个道理,但是懂得和做到之间往往有着巨大的鸿沟。

      舒煜默然点了点头,陈予叹了一口气,伸手拉起徒弟的胳膊,语气放缓说:“一会儿自己去杨长老那里让他上点药。”

      舒煜没有去杨长老的院子,经过一整天的折腾,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于是他在治伤和吃饭之间毫不犹疑地选择了后者,改道去了伙房。

      舒煜虽然是三皇子,但是他在清宁山上几乎没有下人,所有的事情他都尽量亲力亲为,和平常弟子一样,所以也自然没有人把热饭送到他的嘴边。

      天已经黑了,伙房依旧是炊烟缭绕,舒煜远远看去,那里是黑幕之中唯一亮着的光。

      舒煜掀开帘子十分驾轻就熟地走了进去,只见一个陈九黎正坐在灶台边喝酒,他一见舒煜吓了一大跳,手一松,那酒杯就砸到地上,咕噜噜滚远了。

      舒煜笑道:“不至于吧这位大叔,我有那么吓人吗?”

      陈九黎骂道:小崽子吓了我一跳!你不会又是来觅食的吧?

      舒煜不搭理他,将地上的酒杯捡起来抛给他,然后兀自在厨房中乱转,像到了自己家一样随便,把每个盘子翻开瞧一瞧,尝几口。

      舒煜一边把自己的腮帮子塞得慢慢的,一边评价道:“不错啊!”

      陈九黎骂道:“我说尊贵的三殿下,你怎么整天的喜欢跟我一个半妖混在一起?也不怕那些小人拿这个在皇上面前嚼舌根?”

      舒煜呸了一声,说:“谁跟你混在一起了。我是哪里有吃的就去哪里。”

      陈九黎冷笑道:“有奶便是娘,真有出息啊殿下。”

      在陈九黎嫌弃的目光里舒煜终于吃饱喝足了,他揉着肚皮往竹椅子上一摊,开始和他的忘年交抱怨今日遇到的事情。

      陈九黎问:“你知道是谁要害你吗?”

      舒煜摇了摇头。

      陈九黎:“你现在处于风口浪尖,看来以后无论是在清宁山上还是回到朝廷都要小心行事啊。你说,会不会是你那看起来就很别扭的二哥?”

      舒煜立刻做了一个让他闭嘴的手势。

      舒煜:“现在我在明,敌人在暗,根本就是防不胜防啊。现在我在清宁山上尚且如此,要是回京了只怕会更…….”

      他一想到今后有可能要面对的走钢丝的生活就觉得头大,把陈九黎的酒壶捞过来灌了一口酒,向后躺着。

      舒煜:“你说,我能不能向天下人公开说我不想当太子,只想做个安享荣华富贵的废人?”

      陈九黎一把夺过酒壶,道:“殿下,您醒醒酒吧!”

      他的行为得到了三殿下一声十分没有震慑力的“放肆”。

      陈九黎:“您还差一口气的时候记得写信给我让我去跟您收尸。”

      舒煜:……

      别人都觉得他生在帝王家,何等的幸运。却不知道他其实生在了一条绝路上,从出生起就只能走这么一条路,如若不然,就只能坠入万丈深渊。

      陈九黎说:“这敌人已经先把刀亮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反抗?还是任由他们捅你?

      舒煜没有回答,他瞥了一眼一旁看起来着急上火的朋友,笑道:“你在这撺掇我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义气?你不会是想等我日后继承了大统好到朝廷里当大官吧?”

      陈九黎呸了他一声,说:“当大官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天天名正言顺地骂你。”

      舒煜哈哈大笑,随后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笑道:“反正斗也是死,不斗更是死,那我还是选择斗一斗吧。是骡子是马子都要出来溜一圈。”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陈九黎立刻追了出来,问他:“喂,你干什么去?”

      舒煜:“既然要斗,总得知道敌人是谁吧?陛下十一个儿子,除去那些个尚在襁褓之中的都有嫌疑。”

      后来他又想了想,又说:“不对,那些尚在襁褓中的还有他们的母族势力,也不能排除。”

      舒煜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此事用排除法来破案实在是不太明智。

      舒煜:”算了,我还是直接去问那个妖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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