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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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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我走了。”
“不多住两天?”
“不了。”
山道旁,晏宗君正与姜芜作着最后的道别。
姜芜是有意留晏宗君再小住几日的,不过她也知这木头是计划性极强的人型修炼机器,说是第二天走,便一刻也不会耽搁,因此也没再多劝,转身去折下了门前梅树上的一小节梅枝。
“拿着,一路平安。”
晏宗君看得一头雾水:“这是?”
姜芜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梅枝,笑道:“送别一般不都是要折柳相送么?我看咱这也没种柳树,折个梅枝意思意思,讨个好彩头。”
晏宗君接过梅枝,忽地问道:“你可知为何有折柳相送的典故?”
“啊?这还有说法?”
“柳木又称鬼怖木,古人赠柳相送,是希冀柳条能令百鬼生畏,可保旅途顺遂平安。”
说罢,他五指一扣,梅枝瞬间便被磅礴的真气碾为齑粉。
“喂!你干什么啊!”
晏宗君摊开手掌,任由掌中粉末随风散去:“我辈武者,修的是玄元通天道,区区鬼祟有何惧哉。师妹,以后不要这么迷信。”
得,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姜芜满头黑线,想吐槽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得烦躁得挥挥手:“赶紧滚滚滚。”
晏宗君从怀中掏出一卷手抄秘籍,郑重地交到姜芜手里:“这个我已经用不上了,你好好保存。”
姜芜也不避讳,当着他的面就随手翻了几页,旋即一下子便愣住了。
也是玄风秘录?
但和她手里那本又有所不同。
“你没猜错,它确实是神明八法的一部分。莫要看不起它,千年前,玄风门曾显赫一时,靠得便是这神明八法。”
姜芜迟疑道:“可我感觉……这玩意也没那么特殊啊?”
修行境界从低到高依次为后天境,先天境,真定境,太虚境,以及神玄境,她穿越至今已有八年,神明八法也练整整了八年,至今不过是后天八重。
约等于一年一重。
这种修行速度,已经不能用慢来形容了,简直是龟爬。
姜芜清楚自己的修行天赋并不出众,但她感觉自己进展缓慢这件事,和玄风秘录……又或者说神明八法,多少也是沾点关系的。
要是给她一本原书里的《太凰九玄功》,她能练成这个样子?
“那是因为完整的神明八法已经失传了。”晏宗君叹了口气,深邃的双眸中难掩落寞:“据传八法共有刚、柔、动、静、阴、阳、虚、灵八门,你手里那卷是阴术,我手里这卷是刚法,至于剩余六卷,则无人可知……”
他三岁入道,六岁炼骨,九岁就靠自己突破到先天一重,这等惊世骇俗的天赋,纵使放在那些声名显赫的大宗门,也足以称一句麒麟儿。
可之后呢?他花了足足十余年时间,才勉强突破到真定境。而当年那些被他远远甩在身后的同龄天才,如今竟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对象。
修行同样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讲师承,讲背景,讲资源。晏宗君能依仗的只有这两本残卷,一路走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换来今日成就。
他难道不想坚持下去么?
然而他无比清楚,接下去的路,不是吃苦就能走得通的。
神明八法遗失了这么久,想要短时间内将其补完无异于天方夜谭,那么摆在晏宗君面前的就只剩两个选择。其一是和玄风门的历代宗主一样,继续做着不切实际的梦,幻想有朝一日收集齐剩余六卷,然后在不老山慢慢腐烂,成为一个笑柄。
其二,便是彻底斩断过去,哪怕要背负上欺师灭祖的骂名!
晏宗君不想像他爹一样郁郁而终。
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更有野心,也更现实。
“最多三年,下次再回来,我会给你一本合适你修炼的功法。神明八法虽已残缺,但你若能将这二卷吃透,筑下的道基绝不会输那些名门弟子,对你日后修炼大有裨益。”
“还有这两件东西,你也拿着。”
姜芜看向他掌中,只见他又递来一个翡绿色的药瓶和一块锈迹斑斑的令牌。
她先拿起小药瓶,瓶身雕刻着白鹿纹样,入手温润,竟如羊脂一般滑腻。
“这是什么?”
“里面是开悟丹,待你后天返先天时服用,能助你一臂之力。”
姜芜点点头,接着端起那块令牌,谁知指尖才刚一触碰到令牌表面,忽然间,脑中的系统音竟开始疯狂刷屏!
【检测到关键任务道具,玄风令(唯一)】
【叮,恭喜宿主,正式升任为玄风门宗主!】
【隐藏成就:玄风之主(达成)】
【成就奖励:随机继承玄清仙风门历代掌教的一项天赋(待领取)】
【已解锁门派任务】
【门派任务:纵死侠骨香·其一(待接取)】
【任务描述:寒风萧瑟,四下皆寂,漫天大雪间,忽有一人亡命向你奔来。从他口中,你得知了三水镇目前正在发生的惨剧,不由勃然大怒。岂有此理!玄风治下岂容这等豺狼虎豹为祸乡里,出剑吧!玄风之主!一剑荡尽不平事,纵死犹闻侠骨香!】
【任务目标:解决三水镇危机】
【任务奖励:1、三水镇声望+500;2、真传弟子·乙等(可选择);3、寒月内甲·丁等/白银+300两(二选一);】
……
不是,等等!
我怎么就成宗主了!
玄清仙风门又是哪来的?不是玄风门么?!
还有门派任务……
姜芜瞳孔剧烈震颤,太多太多的信息粗暴得贯入她脑中,不讲道理,不由分说,吵得她脑袋都快炸开了。
“你怎么了?”
晏宗君见她脸色不太对,正欲上前查看,伸出的手却被对方下意识扫开。
“别吵!快滚开啊!不……不是你,师兄我还有点事,你、你走吧!我先回去了!下次见!”
姜芜额头冷汗直流,顾不上和晏宗君说话,逃也似得转身跑回院中。
她现在只想赶紧找个地方先把破系统给安抚住。
“师妹?师妹!”
晏宗君想要跟上去,没走两步,只听嘭得一声,大门已被姜芜顺手带上。
这破旧的大门往日防个飞贼都防不住,然而晏宗君面对它时,却犹豫了。
宛如一道天堑,将本该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深深隔开。
师妹她刚刚……是在怪我么?
也难怪呢。
晏宗君缓缓闭上眼,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个选择,必然会受天下人唾弃,若他爹还在世,多半也是要骂他一句不肖子孙的。
沉默许久,他睁开眼又一次回望玄风门的牌匾。
终有一日,我会回来的。
……
夜晚,华灯初上,银月高悬。
听花楼内的生意如往常一般好,厅堂内觥筹交错,正巧一折戏演罢,气氛也到达了最高潮,谢赏钱的唱喏声此起彼伏。
易卿言坐在后台,表面上在关注台上的情况,视线余光却不时往角落里呆坐的姜芜瞥去。
今晚本该是他上去讲摘星楼纣王自焚那一回的,只是看到姜芜下午过来时浑浑噩噩,有些心不在焉,于是他也没了说书的心思,临时请了牡丹园的戏班子过来顶一顶。
“茶水六两二钱……”
有小厮过来向他汇报营收,他也只是点点头,思绪却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姜姑娘到底在想什么呢,是碰上什么事了么?
要是我直接去问,会不会有点太唐突了?
“易先生,你也有心事?”
“啊、嗯。”易卿言嘴里无意识地应着,忽然定了定神:“也?”
“喏。”那小厮朝姜芜努努嘴,旋即打趣道:“再不问,等下东家到点可就要走了。”
到点……
对!快到那个时间了!
易卿言眼睛一亮,总算是寻了个和姜芜搭话的由头,整了整衣摆走到近前:“东家,马已在后门备好,现在走么?”
姜芜的瞳孔中逐渐找到焦点,她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迷迷糊糊站起身。
“到时间了?那、那我走了。”
不见往常的干练,她今天的步履甚至有些踉跄,看得易卿言心突突的,几次想要上去扶住,又怕不合礼数惹人反感,拳头紧了又送,只敢不远不近和她保持距离。
同时跟在后面的听花楼众人更是急得胃疼。
哎呀!赶紧上去扶啊!这时候怂什么!
一行人就这样磨磨蹭蹭来到后门,直到姜芜上马,易卿言终于是按捺不住,上前拉住缰绳:“东家,今天你还能骑马么?”
姜芜浑身一激灵,恍然回神。
对啊,我骑马干嘛?
经过一天的消化,她也慢慢理清成为宗主之后的新特权。
最重要的一点,成为宗主之后,她的禁足时间不再局限于八个小时。
增长到了七天。
虽然同样跑不了太远,例如京兆府,单程估摸就要半个月以上,那肯定不能去,不过起码淮南东路大部分地方她都能走一走了,脚程快些,还能去广陵府过个节,长长见识。
细细想来,由于宗门养成系统的限制,过去几年她每晚都需要回不老山重置叛门惩罚时限,可不老山也就一小荒山,晚上除了打坐修炼就是躺在屋顶上看星星。
难得逃脱牢笼,要不要享受一下?
“易君子,楚州城晚上有哪里热闹的么?”
此话一出,众人为之一震。
那个任凭风吹雨打,到点就要回家的东家,居然开窍了?
有相熟的小厮已经握紧拳头,替某人在小声加油了:“易先生,好机会……”
易卿言的耳垂不经意染上一抹酡红,好在外面天黑也没人看见,清清喉咙故作镇定道:“要说热闹,何须去寻他处。正好牡丹园也在,要不要让他们加演一场目连救母的选段?”
目连救母是一部极其经典的杂剧,属于各个戏班子的必修课,并且各家还会加入一点点独有的魔改,每逢年节都会演上好几天,大概类似于这个年代的贺岁档。
只是姜芜经过前世娱乐风暴的洗礼,总感觉它俗套了些。
“还有其他的么?”
“宏文馆有场诗会……”易卿言说到一半,又想起姜芜估计对诗词歌赋不感兴趣,不好意思得笑了笑:“算了,大宫寺前有药发傀儡戏,精彩得很,去看么?”
“现在去应该占不到前排了吧……”
眼看易卿言也没什么好建议,姜芜念头一转,忽然调出系统的透明面板。
【门派任务:纵死侠骨香·其一(待接取)】
她白天时候就对这个门派任务挺好奇的。
当然更好奇的是任务奖励。
三水镇声望有何用暂时还不清楚,听起来也有点抽象,因此她将注意更多得集中在后两项。
奖励二是真传弟子·乙等,选项是个人物的头像剪影,外框呈紫色的,显得有些神秘。
奖励三则是丁等内甲和三百两二选一。丁等的内甲好不好用她不知道,不过三百两那可是实打实的。
长夜漫漫,不如搞点事业!
想到这,她下定决心。
“接取。”
下一刻,姜芜耳边蓦然响起叮呤咣啷的铁链撞击声。
不对,有什么东西正在朝她飞速靠近!
不光是她,其他人也听到了这夸张的动静,一同循声望去,长街拐角处,忽有一匹瘦马窜出巷道,一拐弯朝着这边狂奔而来!
“快、快闪开!”
马背上趴着一个瘦得只剩下骨架的阔面汉子,双脚绑着铁链,外面是三伏大雪天,他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烂栏的单衣,后背暴露在外的伤痕还在淌血。
姜芜有意避开,她的白马却受了一惊,不受控制得抬起前蹄,迎面而来的瘦马见状也尥起蹄子,上下翻腾。
一路颠簸到这,那汉子早便筋疲力尽,这会再也抱不住马脖子,三两下便被身下瘦马摔落,姜芜眼疾手快,柔掌化力将其托付住,总算没让他摔得头破血流。
瘦马嘶鸣一声,看着主人跌落并没有停下,反而继续埋头狂奔,很快又消失在街道的另一头。
“喂,你怎么样?”
那汉子猛地抓住姜芜衣袖,拼着最后一口气,颤颤巍巍得从腰间摸出一块带血的布:“女侠,帮、帮忙把这个交、交给……求你了……”
“交给谁?”
他伤势极重,说话断断续续的,姜芜努力侧耳,依然没听清楚,只好重复道:“你大声些,交给谁啊?”
没有回应。
姜芜焦急得低下头,那汉子已失去意识生死不知,手中白布也滑落在地。
鲜血一点点在雪中晕染开来,犹如一朵无言绽放的彼岸花,致命而危险。
姜芜抓起白布,入手的触感却有些古怪,待她摩挲几下后,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
这是人皮血书?!
易卿言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扯下姜芜的斗篷,转手盖在左右一名身形相似的伙计身上。
“阿福,换上东家的斗篷,兜帽戴好,骑马走鸿运楼前街,至北城口转一圈再回来。”
“来海儿,齐三郎,地上清理干净,万不能泼水,处理不掉的垫炭筐下面,明早扔河里。”
“其他人……”
易卿言说到这,话头稍顿,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逡巡,沉声道:“勿听、勿想、勿言、勿念,都各自做事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初听起来,只觉得和平时安排楼内日常事宜一般无二,丝毫都听不出有任何威胁之意,可又字字入木,声声灌耳,蕴含着一股让人抗拒不了的奇特力量。
“好、好!我们都听易先生的。”
事情发生得突然,好在易卿言三言两语就唤醒众人,也没出什么乱子,该铲雪的铲雪,该灭灯的灭灯,有条不紊得清理着现场。
唯有姜芜脑袋还有些发晕。
别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却是清楚知道这汉子是怎么来的。
不是,就这么直挺挺地创过来了?一点预兆都不带么?!
“东家……东家!”
姜芜呼吸急促,转头看见易卿言正严肃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我、我们把他安排在哪?我看阁楼比较僻静……”
易卿言摇摇头,眼神示意她赶紧进门,自己则背起那汉子,任由污泥和血水浸湿他的一袭青衫:“别上阁楼,会经过花帘门,那边人多眼杂,我们经后院转道去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