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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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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
晏宗君负手而立,语气一如既往的淡漠,唯有在看见姜芜脸庞的刹那,神情才难得柔和起来。
可惜的是这温馨也就持续了片刻。
“出剑。”
姜芜未等同晏宗君叙叙旧,小脸一下子又垮了下去,轻咬着下唇故作可怜道:“不是吧师兄,刚一重逢就要考校啊?”
“出剑。”
晏宗君不为所动,同时身后背着的剑鞘竟不住震颤,嗡鸣声不绝于耳。
意思很明显,你不出剑,那我可就要动手。
姜芜见她这师兄要动真格,忙道:“等、等一下!我回房里拿剑!”
她一面说着一面慌里慌张就往卧房里跑,可才跑到一半,嘴角竟是浮现一丝促狭之意,忽地沉身飞旋,趁着转身之际,双手十指连动,袖口扎带迎风而解。
唰、唰、唰!
三道寒芒映月破空,其声尖锐犹如鹰啸鹤唳,直扑晏宗君面门。
撒手锏·袖里青龙!
不讲武德?姜芜当然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晏宗君的修为远高于她,恃强凌弱难道就讲武德了?
他不是想看剑法么?
袖里剑也是剑!
电光火石间,三枚精铁短镖呈品字形,一前二后,恰恰封堵了晏宗君的闪躲路线。面对这幼稚却致命的偷袭,他稍稍错愕,接着只觉又好气又好笑。
别的暂时看不出来,这施暗器的手法倒是标准得很,好的不学,尽学些旁门左道。
哼,该罚。
晏宗君冷哼一声,眸中神光闪烁,也不见他有何动作,方才还如离弦之箭的三枚短镖仿佛突然间陷入泥沼之中,越飞越慢,最后竟被他用浑厚的真气硬生生锁在半空,不得动弹!
“真定境?!”
姜芜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般精妙的控鹤擒龙之法,绝非先天境武者能做到的,看来晏宗君的境界已再次有了大突破。
按照她对于修行常识的认知,后天境和先天境大概类似于武侠小说中常见的武林高手,虽能飞檐走壁,劈砖碎石,但尚未超出物理极限,无非就是跑得更快,跳得更高,力气更大。
不过真定境就不一样了,已经可以借真气能施展种种玄妙。就拿暗器来说,她还要苦兮兮地练手法,练腕力,练眼力,而晏宗君呢?
念头一起,飞剑顷刻间就能取人首级于千里之外。
差不多是原始人打三体人的差距。
“我投降!”
姜芜第一时间就要举白旗,晏宗君却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食指稍稍一抬,被定在空中的短镖霎时倒飞回去,速度比之先前还要快上几分!
姜芜无奈,当即运转身法,飞身一脚踏在庭院内的大青松上,一个八步赶蝉借力扶摇直上,将将闪过迎面袭来的短镖。
“想跑?去。”
三枚短镖攻势再变,猛地调转枪头,风声呜咽,其势如芒如电,飞行弧度忽高忽低,互为犄角,其游走的轨迹赫然是玄风秘录中记载的剑式——三仙夺还。
躲不开了么……
姜芜紧咬贝齿,她还只是后天境,在空中无法自由挪移,这下更是成了活靶子,眼看避无可避,素掌往珠玉腰带上一拍,仓啷一声便抽出一条二指宽的软剑。
软剑?
这倒让晏宗君略感意外,软剑的剑身不比铁剑,柔软如绢不好掌控,大多用于演武,临阵想要使得好,平日需狠下功夫才是。
那惫懒的师妹还有心思练软剑呢?
飒——
电光火石间,姜芜皓腕一翻,浑身真气悍然爆发。
三仙夺还对三仙夺还!
叮、叮、叮——
火星四溅。
短镖上附着的磅礴劲力透过剑身侵袭而来,震得姜芜气血翻涌,再也控制不住身形,如断线风筝般从空中坠落,后背重重砸到庭院内的廊柱上。
檐雪漱漱落下,糊了她一嘴。
“呸呸呸,不打了不打了!”
晏宗君收起剑指,凌空虚踏数步,几息间便飘然落至姜芜面前,淡淡扫了她一眼,旋即径直从她身旁经过,“进殿。”
死装哥……
姜芜暗啐一口,麻溜得爬起身,提着软剑跟在他身后。
亦如小时候一样。
“怎么改用软剑了?”
“方便带呗。你都不知道,每天进出城有多麻烦。”
“只因为这个?”
“不然呢。进城检查一次,出城再检查一次,一来一去起码耽搁一刻钟,遇上排队的时候就更别说了,哪有那么多时间……”
“为何不住楚州城?”
“如果我也不住这儿,那咱家不就真没人了?”
哒——
脚步声戛然而止。
姜芜正揉着发酸的虎口,抬头看见晏宗君忽地转身看着她,心里也没底,缩了缩脖子道:“干嘛?我又没说错,师父走得早,你又成天在外游历,要不是我还住这儿,你看看这玄风门哪还有点家的样子……”
晏宗君没有说话,单手结了个剑指,正殿内四角的灯台接连亮起。
正殿内已许久没有接待过访客,灯油给的不是很足,烛火只有米粒大小,勉强照清两人的身形。
姜芜与晏宗君遥遥对立,摇晃且斑驳的色块将对方的影子拉得很长,于是他的大半张脸也一同陷入了那朦胧的泡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在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东西,是愧疚么?
或许吧……
姜芜也不确定,她从小就不知道晏宗君在想什么,反正这死装哥总是跟个得了失语症的木头似的,大抵闷声干大事的天才皆是如此?
既然猜来猜去猜不到答案,姜芜索性也不在纠结,兀自去将那些点亮的灯又重新吹灭。
“师妹?你这……”
“能省一点是一点,就咱两个人,点那么多灯干什么,浪费。”
姜芜现在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个用,只留了一盏灯台搬到桌前,嘴里招呼他坐下,“等我一下。”
没过多久,她又提着一壶新煮的茶小跑回来。
“来,喝茶……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
“明天就走。”
“这么急?”
“这次不一样。”
晏宗君顿了顿,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眉头不禁皱了皱。
果然,师妹泡的茶还是那么难喝,又苦又涩……
他不用看都知道,茶叶用的一定是碎茶饼上刮下来的劣质茶叶,泡茶水则是用东厢后的那口老井打上来的,木桶味都没去干净。
啧啧,还有茶渣子……
晏宗君细细咀嚼了几口,涩嘴的茶沫回味堪称糟糕。
可他却是舍不得吐掉。
“我这次……打算带你一起走。”
姜芜正百无聊赖得把玩着茶杯,闻言登时一怔,不由得坐直了身子:“一、一起走?”
“在外游历的这些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若是困守玄风门,一辈子都无法在武道上有所成就。”
晏宗君放下茶盏,抬眸望向门外,“这个世界很大,大得我们无法想象。你也该走出去看看了。”
姜芜也顺着他的目光一同望出去,但她的修为到底是比不上晏宗君的,她看不到那无比广袤的天地。
她眼里映着的,唯有无边无际的浓浓夜色。
“我们能去哪?”
“天荡山。”
姜芜杏眼霎时瞪得浑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天荡山!
这些年为了想法子赚钱,她也算混迹于三教九流,消息自是灵通的很。
自从掌教天清道人堪破生死大关蜕凡入圣,天荡山近年来愈发昌盛,已隐隐跃居江淮正派魁首,无数青年才俊挤破头渴望能入其门下,师兄竟有如此机缘能与天荡山扯上关系。
那可是天荡山!
谁能抗拒长生的诱惑!
况且根据原书剧情,天荡山还是日后为数不多能在帝女剑手底下善终的宗门,天清道人起码站队的本事堪称一绝。
又能习得绝世神功,又不用为生计发愁,还能抱上大腿,一举三得。
咕咚。
姜芜狠狠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就要应下,可正在这时,她脸色却骤然一变再变。
“那个,我、我就不去了……”
晏宗君愣了愣,只以为姜芜在不老山里窝太久,不知道天荡山三个字的含金量,耐心解释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可知这机会有多难得?”
“要是我们都走了,玄风门的道统就彻底断了。”姜芜一咬牙背过身去,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道:“我要留在这里!”
她是不想去么?
她那是去不了!
【警告:宿主一旦背叛宗门,将被直接抹杀。】
【警告:宿主一旦背叛宗门,将被直接抹杀。】
……
啊啊啊啊,怎么偏偏这个关头!!!
晏宗君的视线落在姜芜微微颤抖的肩头,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爹不会怪你的,这些年你也尽力了……”
“可我会怪自己!”姜芜的声音猛然提高八度,“师父待我视若己出,若是连最后的这点基业都守不住,百年之后我又有何脸面去地下见师父!”
情真意切,泫然欲泣,再加上一点点恰如其分的不甘与委屈。
说得她自己都快信了。
晏宗君显然是没见过这场面,一时也有些被镇住,喃喃道:“师妹,这些本该是我背负的……”
玄风门从很久以前就没落了,传到这一代,更是只剩晏宗君与姜芜一对师兄妹相依为命。晏宗君还好说,他是上一代门主晏无尚的独子,自然应该扛起振兴玄风门的责任,而姜芜呢?
她又何苦掺和进来,白白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师兄无需多言!你修行资质胜我百倍,留在这儿才是真的蹉跎岁月,还是把你的天赋带到天荡山吧!”姜芜顿了顿,赶忙又补充道:“逢年过节记得带点丹药灵宝之类的回来看我就行。”
晏宗君默然不语。
不该是这样的。
不知不觉间,姜芜也出落成了袅袅婷婷的少女,她应该有选择的权利,应该去享受如花般的美好年华,应该有更广大更精彩的人生。
说到底,是他们晏家欠她的。
晏宗君古井无波的眼底第一次泛起涟漪,心头涌现出一种难言的悸动。
“我要带你走。”
他一把抓起姜芜的手腕,这莫名举动反把姜芜吓了一跳。
好哥哥,可别!
“晏宗君!你若执意要带我走,我便、我便……”她也有些急了,左右看了看,指着柱子高声道:“我便一头撞死在这正殿之上!好教玄风门列祖列宗见证,我玄风门人的风骨!”
晏宗君心神激颤,他没想到姜芜竟如此坚决,还把老祖宗都搬出来了。若他再一意孤行,岂不是不义不孝,禽兽不如?
他深深吸了口气,念头百转,终于,还是松开了手。
“此番情意,宗君铭感五内。日后必百倍还之!”
不带我走了?
姜芜也是松了口气,晏宗君修为已经到达她仰望都仰望不到的境界,真要来硬的,她怕是百分百会被系统抹杀。
眼看生死危机解除,气氛稍稍缓和,她也总算有机会能问出心中所想,话锋一转道:“师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但说无妨。”
“有钱吗?”
“?”
“我是问你,这次回家有没有带钱?”
晏宗君茫然得转过头,正巧撞上姜芜真挚且炽热的目光,还伸出两根指头朝他搓了搓,“银子?商票?灵石?地契?都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