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姆》甲衣

2、第 2 章

　　一夜过去，真是难受，我还记得，偶尔醒来，看见火车上的一个个缩成一团子，只有对面那位，依然在看向黑色的夜，我不确定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但我又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来时只觉得腰疼腿麻，站不起身来，男人依然在看外面，诡异的是他的姿势好像从未改变过。

　　此时的窗外山岭上空，一片红光，朝阳已经来了。

　　我在进行按摩，左腿过于僵硬，应该是血液循环不通畅。等到好了点，我试着站起来，缓慢的活动，我觉得自己还真是够了，明明可以要个卧铺都是极好。可我没有那样做。

　　“还有一天呢！”

　　“是去摩尔么？”

　　说话的还是这个男人，我一直没有去问他的名字，也没有兴趣去知道他的名字。这不重要。

　　男人似乎没有休息，眼睛上有些血丝，并不多，从那宽敞的眼球鱼肚白里瞥见“血迹斑斑”的一道清晰的伤痕。

　　“是啊，还有一天呢，有点受不了，我从没做过怎么久的车。”

　　“嗯。你是去滑雪场的么？”

　　他说的是雪山附近人工滑雪场，我没去过。

　　“可能会去，听说还有温泉，你去么？”

　　“不去。”

　　“哦对，我先去洗漱一下，要一起么？”我从包中拿出准备好的洗漱用品。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想大概意思说，洗漱位置不够，让我先去。

　　等我回来后，我给自己泡上了一杯咖啡。一边品尝一边对着窗外那一个光芒说，“太阳，你好？”

　　“噗”这是呕吐的声音，声音来自后方，我回头看了看，那个年轻女性脸上很焦急，她扶着中年男人腰背部，地上的呕吐物表明了它得来源。

　　酸臭味也开始蔓延。

　　这个男人似乎很痛苦，双手捂着腹部，脸上都有着细汗流出，似乎是痛到无法忍受，他蜷缩起身体，用手死命地按着腹部，

　　过了片刻，疼痛似乎轻了一些，他捂着腹部轻轻地喘息。但又一会，“呃啊……肚子…胃…嗯……疼死了……”

　　我瞧的很真切，“喔，是胃病呢。”，有不少人捂着鼻子，但我没有受到影响，收回了目光，碰巧遇到了男人的目光，他眼神很奇怪。真的是奇怪，好像在问我，你在看什么？

　　我端着咖啡，微笑的问他，“要来一杯么？喝起来有着蓝莓的味道，有点甜。”

　　他又摇着头，仿佛只会如此，他转移了目光，应该是在看那个病人，似乎非常关心一样。但让我不解的是，他与他们之间肯定是没什么联系的，如此关心一个陌生人，真是不明白。

　　“啊！痛...死了！”中年男人的异常，惊动了列车员。

　　几名列车员急匆匆的赶过来。

　　隐约间看到其中一个戴着列车长的红色标牌。这次我懒得回头去看，这种事情对我来说太正常也太普通了。

　　“他怎么了？”声音是男性，年龄偏大，应该是那位列车长。

　　“我不知道，应该是胃病发作了，他一直有胃病的毛病。”这是女人的声音，口音像是江南地方。

　　“哦，胃病啊，你赶紧给他吃胃药啊！”

　　“我，我给他吃了，但是他又吐了出来。”

　　“小李你去我那里倒杯温水。”

　　被叫做小李的是一个年轻的列车员，他答应了一声。

　　然后又急匆匆的路过我旁边。

　　我晃动了一下咖啡，这咖啡味道真甜，好久没有喝过那么甜的咖啡。“不过真享受不来啊。”

　　伸了伸懒腰，我打算去前面餐厅吃点什么。

　　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

　　“你不救他么？”

　　我有点愕然，转身看着对面的这个男人。

　　“你在跟我说话么？”

　　他居然还点头。

　　我有点好笑，反问道，“我救谁啊？”

　　他指了指我的后方，“你不救他么？”

　　“我又不是医生，我怎么救他。”

　　“我看到了！”

　　“什么？”

　　“急救箱。”

　　我没有想到他的观察还挺仔细的。我转头看了看身旁的背包，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背包。

　　“一个急救箱能说明什么问题？旅游携带这东西不是很正常么？”

　　他哑然。低头思考了一下，继续说。

　　“我感觉，感觉你是。”

　　“你感觉？抱歉，我不是。”

　　说完我便离开了。边走边计算时间，再过七个小时左右，此人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火车到达下一站为一小时左右，去往急救中心花费大概也需要两小时，根据黄金时间，胃穿孔有效期为十小时。所以他是有救的。

　　在我吃完早点回来后，车上已经回复了平静，那些异味虽然还隐约可见一斑，但淡薄了很多，应该是被人收拾好了，而那名中年男人正躺在女人的大腿上休息。

　　可能是吃了止痛的药物么？

　　我回到座位上时，男人又看了我一眼，但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叹息了一声。

　　我真的不太明白，为什么就怎么肯定我能救他？当然那的确也算是事实，我确实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是这个男人跟我素未相识，就凭一个直觉吗？真是古怪。

　　车上实在无聊，我从背包中拿出一本书(罗斯特冒险记)，这是车站顺便买的一本探险小说，用来打发旅途中无聊的时间。

　　书中的内容看着像一部线条状的黑白动画片，一个黑色而高大像是人的生物，他一直住在山上。他在那里保真养晦，可是，他的内心到底有了转变。一天早晨，他黎明时起身，对着太阳说：

　　　　“你，伟大的星球啊！我的幸福何在呢？多少年了，你走来这个漆黑的世界里没有光：假若没有我，这里无声无息，多么寂寥啊！
　　看啊！我的智慧已诞生了灵魂，但孤独与我相伴。

　　我厌烦了，我要创造，请祝福我吧！让我有无量的幸福啊！”

　　之后的巨人一直在四处奔波，他找到一颗平行的树，从它身上盗取树枝。接着来到一处水域，这里有扁形的泥土，一快一快的叠在一起。巨人小心翼翼的将他们都拿走，好像水里是有着主人一样。

　　巨人做完这一切，开始盘地而坐，手拿着树枝开始在泥土上面画画。

　　他先是画出了一个长方体，但他并不满意。

　　接着他又画出一个圆形体，但他依然不满意。

　　他开始画着各种各样的图案，但都不满意，他好像生气极了，将树枝丢到一边，躺在地上。

　　“我要创造。我这样的努力。那些都是些什么？我要创造。创造超越我的存在。可那又是什么？

　　我祷求你：生命的星球啊，给与我希望的大地啊！无论有意地或无意地，请倾听我的呼唤。

　　我要用我的灵魂，构造生命，我要用我的双手，开创世界。”

　　巨人呢喃了许久后，像是疲惫了竟然躺在地上睡去。但没过一会儿，他又醒了。

　　他站了起来，兴奋的手舞足蹈。

　　然后用树枝画出了一个黑色线条状的小人。

　　于是神诞生了。

　　“快来人啊！”一声尖锐的女声唤醒了我。原来我又睡着了。

　　我观察了一下周围，已经中午了，太阳高挂着，温度不低，明显感觉到热量。对面的男人似乎在睡觉，双眼闭上，靠在车身上，随着某种节奏而摇晃。

　　“他怎么了？”从后方传来不知名的女人声音。

　　“呜呜，他刚才还好好的，现在身体越来越冷，叫不醒他。”这是另外一个哭泣的女声。

　　我思索了一会：哦，开始休克了吗，有点快啊，应该是胃部胃酸、胆汁、等消化液和食物，溢入到腹腔并发性严重腹膜炎。

　　他们中间还是没有选择下站，那么下一站的话！说起来他们浪费了四个小时，省下来只有三个小时，休克没有大出血，抢救时间大约一小时左右，所以接下来会出现身体一系列感染，然后急救中心大概率会说抢救无效。

　　我只是轻笑一声，将注意力重新放在这本书上，在刚才我都误以为我进入了一个黑白色的世界当中。那种感觉很奇妙，突然被人打搅真是有点恍然若失。

　　不过再看向这本书时，却没有看不到刚刚那副情景，就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幻觉。

　　这让我感觉很困惑，当我再次集中精神的继续看那本书的时候，却又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乱了，抬头一看，还是那几名列车员。

　　他们边走边说，“可能是胃穿孔，得送医院。”

　　“但是离下一站还有半个小时啊！”
　　“那怎么办啊？”

　　“先把他送到我那里，我联系过急救中心，他们也会到达站点，到时候要第一时间送下去。”

　　还是有人猜到了啊！也好，他们真的挺烦的。

　　他们几人合力将中年男人抬起，路过我旁边时，我看到这个中年男人苍白的脸，身体开始堕化，口中微微张开还能看到一点呕吐物的残留物。女人焦急的跟在后面，肩膀上背着一个红色小包。

　　等他们远去，我就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自言自语的说，“终于走了，但愿别妨碍我的路程。”

　　这个声音并不大，但好像还是被人听到了，因为我感觉有人在注视着我，我转头看向对面，微笑的说。“怎么了？”

　　男人一直看着我，我也毫不退让的盯着他，大概对视了五分钟左右。

　　他说，“你可真冷酷，冷酷的让我想起一个人。”

　　“是么，是什么人？”我没有在意这个贬义词，反而颇为好奇他说的人是谁。

　　他的眼神像是穿越了时空，他看着我，但他看的却不是我。

　　“他是一个萨姆。”

　　“哈？你说的是什么？萨姆？”

　　“是的，他比你更为冷酷无情，他曾说过死亡也是一种美德，我，无法理解。”

　　虽然他说话的表情很认真，但萨姆？这种东西是什么？婆娑还是上帝？我挺感兴趣他说的故事，所以我故作好奇的问。

　　“呀，听起来那位萨姆也不怎么样啊！比我还差劲。”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他是…”他的声音开始很激动，很大。也惊动了其他人。

　　但是却越来越低，直到没有了声音，也就没有说完。

　　我有点怀疑他有着某种意义上的精神问题，容易受到刺激。再这样的尴尬之余，我随口提到，“你好像也知道他是得了什么病，为何你不去提醒他们呢？”

　　“我，我不能这样做。而且我也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问题，但你不同。”

　　“提前说明啊，我不是医生，而且就算我是医生，我也有权利不救。”

　　“为什么？”

　　“你可能理解不了，我救了他对我有何好处？财富我不缺，名气我不想要，何苦给自己添麻烦？当然并不是他一个，这个世界我不想救任何人，对我来说他们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起码都没有我喝咖啡来的重要。我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一发不言，闭上眼睛，像是在说，这个人没救了，不想废话了。
　　我跟他之间的对话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直到他的离开。这个男人确实超乎常人，不但有着奇特的直觉，而且特别耐饿，一直到下了火车他也只是喝了点水而已，临走之前，那个男人突然转身对我说了一句很古怪的话。
　　他很严肃的说：“不要去雪山。”
　　而那位病人也被立马送去医院，火车上的人多半在观望着。

　　在我这一节车厢里的一个中年女人，跟别人在聊天说：

　　“我看到他吐血了，好吓人，应该是活不成了。”

　　“他身边的女孩是他刚刚娶的媳妇吧？连三十都不到呢。”

　　女人接连叹息了几声，声音挺大的！接下来他们又聊起了其他人都是怎么死的。

　　“我有一个邻居最近也死了，我当时还在睡觉，你们不知道，他死的样子可惨了，脸都是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