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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作鸟飞天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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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抹身影足尖轻点不过几下就出了国安寺,而一切都没有被守护在国安寺周围的禁卫军发现。
直出国安寺二里地,这人才翻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
这身影直到天香楼才停下马,门口早已经有等待着的小厮翘首以待:“主子,你可算回来了,可让阿布担心死了。那可是贵客临门的国安寺,他们真是······”
话说一半,就感受到了凉凉的一瞥,那小厮便住了口,老老实实跟在身后上了二楼。
二楼正是一派聚会的欢乐景象:人人身边都搂着两三个美人儿,正中间还有正在跳舞的女子。
见到有人进来,这里的热闹景象不停,却有一个男子朗声开口说:“看吧,众位,谁还敢说我谢家是无能之辈?就算是今日公主到了国安寺,这国安寺的银杏树还不是我想有就有?”
身边立刻有人吹捧:“要不说是谢家的二公子呢!就是不一样!”
不过也有人酸溜溜地说:“这谢家果然不一般,就算是伺候人的仆役也有个小厮跟着!真是好大的气派!”
最开始说话的男子面色有些不好看,对着手持银杏枝的男子招手说:“小辉,拿来给我看看?”
跟在身后的阿布不敢作声,将头埋得低低的。
被叫做小辉的男子踏步向前,众人细细看来:这男子眉目深邃、鼻骨高耸,又偏有两片薄唇此刻紧紧地抿着。而此时抬头直直看向谢家二公子时,额前的碎发半遮眉目,更是显得别有一番味道。
围观的人群里顿时便有那眼眉微眯露出不堪样子的公子来,被身边人悄悄提醒:“你疯了?这人再美貌也是那谢家二公子的人,你露出这幅样子不想活了?”
那人才赶忙收了那样子。
谢辉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步步上前,然后躬身双手将银杏枝奉上。
那谢家二公子却傲慢地说:“小辉,我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连家里的规矩都忘了?难不成,你的身份向本公子,还要本公子来接?”
谢辉低垂下眼眸,原本流畅的下颚线却因咬牙鼓起了一块。
正在这时候,坐席中有人出声了:“谢常!既是你谢家奴仆,缘何却也是小字辈,取了辉名?本公子倒是有些爱惜之意,若是谢公子不喜欢这人,不如赠给我如何?”
谢常侧目去看,原来是坐席中的孙邪。
谢常顿觉没意思:“看不出来孙公子倒是对我谢家事好奇不已。罢了,小辉,放下银杏枝你且出去吧!今日不要你伺候了!”
谢辉恭敬的将银杏枝放在谢常桌上转身出去了,门在身后被合上,将那些嬉笑的靡靡之音尽数关在身后,阿布跟在身后不发一声。
直到出了天香楼,阿布才闷闷地说:“主子,这谢常也太过分了。明明老爷说了,主子你是义子,也是谢府的主子的,那谢常也太欺负人了。对你总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戏弄!今天让你去国安寺,明明今天公主要去祈福,要是被禁卫军发现了可怎么办?”
谢辉终于说话:“别说了,那谢常也是有数的,公主在国安寺只会在大殿里,那银杏树在后山。我去虽然冒险却只要躲过最外层守卫的禁卫军就是了,算不上什么危险。”
阿布信以为真:“真的,幸好主子你武功好。”不再担忧唠叨,阿布很快又说:“不过公主应该很美很美吧!?百姓们都说公主写得一手好字,人又是最和善温柔的,应该是个大美人呢。”
谢辉没再说话,却想起了今日见到的那几位女子,瞧着那穿着打扮,想来应该也是宫女一类,不过其中一个瘦削脸的宫女却有着一身好武艺,自己差点就被发现了。
想到这儿,谢辉捏了捏手中的丝带。
自己藏在树枝间的时候,这几个女子往上抛掷祈福丝带,这一根恰恰好抛到了自己的手上,自己当时怕被发现就将这丝带捏在手里,顺手收进衣袖,没想到竟在走的时候忘记了挂回到树枝上,一路带了来。
树叶繁密遮挡视线,谢辉当时只看到了那个仰头探寻的瘦削脸,其他几人都没看到,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倒霉女子的愿望不能实现了。
想到这儿,谢辉鬼使神差地将丝带展开,就见上头赫然写着:“作鸟飞天地。”
阿布也凑过来脑袋说:“主子,这是你写得丝带吗?”
谢辉对这个小厮很无奈:“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写这样绵软无力的字了?连我的字迹都不认识?”
阿布笑了:“主子的字迹我哪里会不认识?只不过主子你最想的就是生出双翼,像鸟一样自由自在的嘛。我瞧着这上头的愿望可不就是主子你的?”
谢辉默然:这倒是的确。看来这小小的宫女却有着想要自由的愿望,想来也是,深宫之内,谁会不向往自由呢?自己不过是困在谢家,都觉得格外渴求自由。
又看一眼那丝带,虽然那字迹绵软无力、撇捺之处用力太甚显得匠气十足。只是到底是有些潜力的,若是假以时日好好练习也会成为大家。
只是这深宫之中,又有谁会在乎一个小小宫女的能力呢?
谢辉不由得叹口气,忍不住想到自己如今在谢府的处境,想把那丝带丢掉的手又攥紧了,终于还是把那丝带收回了衣袖里。
阿布看着这一切,心里全是对自己主子的心疼,也不再问,而是说些今日谢府里发生的别的事。一主一仆就这样走回去。
回宫的顾昭急急沐浴更衣之后就去了父皇寝殿。
看着龙榻上面色灰败的中年男子,顾昭忍不住说:“父皇,阿昭来了。阿明在乖乖读书,姜夫子都夸他呢。您快些好起来吧。今天阿昭去了国安寺,跟您祈福,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夏露还学会了国安寺的时蔬八珍菜,您倒是睁开眼睛尝一尝啊。”
可是龙榻上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顾昭抹抹眼泪,到偏殿问太医:“父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还没有好起来?”
那太医赶忙解释:“公主殿下明鉴啊!我们已经是全力以赴了!皇上早年间四处征战,留下的旧伤太多,如今上了些年纪,又因为朝政忙碌,顾不上休养,伤了元气。这才一朝得病,就摧枯拉朽般不可收场了啊,并非是我等不尽心啊!”
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用力磕头。
顾昭听了不忍心,只好摆摆手叫他们退下。
很快又有宫人通报:“太子殿下到。”
顾明满脸不安地进来,脸上似乎是有许多话要说,顾昭见了便屏退身边人。
果然,再无外人在场,顾明嘴一撇,眼泪就出来了:“姐!我怕!父皇怎么样了?我害怕!”
顾昭赶忙把身高还只到自己胸前的弟弟搂在怀里:‘阿明不怕,姐姐在。父皇会好起来的,姐姐今天去了国安寺祈福,还为父皇点了一整座大殿的长生灯,父皇一定会好起来的,你别怕。”
顾明抽抽涕涕地抬起脸看自己,看的顾昭心里一痛。
母后当年怀着这个弟弟的时候,恰好是父皇夺得天下最关键的时候,母后担惊受怕,夜不能寐,兴许是孕期没保养好,出生的时候母后还大出血。
虽说是捡回来一条命,可是还是在三年后就撒手人寰了。而这个弟弟打出生起就孱弱不堪,个头更是比同龄的孩子矮上不少。
齐国新立,跟着父皇的都是武将居多,而这些武将自然是虎父无犬子,家中的子孙各个骁勇善战,弟弟虽然贵为太子,却得不到打心眼儿里的尊重。
父皇忙于朝政顾不上,自己从小就照顾弟弟,格外溺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弟弟如今都13岁了,却依然怯弱。
顾昭叹口气,安抚好顾明,又说:“阿明,你忘记了吗?你可是太子,是父皇唯一的儿子,也是齐国未来的君主。这可是父皇打下来的江山,你必须要担得起这个重任。而且,你日后还要照顾姐姐的对吗?”
顾明却不情愿地说:“姐姐,我不愿意学那些武功,我不喜欢用剑杀死那些鹿。”
顾昭又叹口气: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呢?可是父皇与母后感情甚笃,父皇一心都在夺天下上,也没有那许多的后宫纷扰,就算是当了皇上,后宫里的女人也屈指可数。子嗣更是只有自己和顾明两人,许多事顾明不愿意,也必须做。
顾昭没说话,却搂紧了顾明。
顾明也像是知道了,喃喃道:“姐姐,咱们要是能变成小鸟就好了。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着咱们。”
顾昭心里一顿:是啊,身不由己的活着,谁能不向往变成一只自由的小鸟呢?每天吃饱了就是歌唱,展开双翼看遍大好河山,累了就在深山老林里休息,不问世事,那该有多好呀。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只能想想。顾昭怜爱地摸了摸顾明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