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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呓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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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的微风拂过阳台,晾衣竿上整齐悬挂的床单被罩随风摇摆。肖容时把被子搭上护栏,用被夹牢牢夹住。他扯扯被角,确定被子固定牢后,才放松地喘了口气,伸伸懒腰朝远处望去。
辽阔的天空万里无云,碧蓝的海洋水天相接,金白色的太阳高悬天际,成群的海鸥翻飞盘旋于波光粼粼的海面,彼时,白色的浪花自苍穹下翻涌而来。
肖容时惬意地望着远方的海景,不禁赞叹起自己当初的购房选择。想当年,正是这所阳台外的海景促使他定下这套房子的。如此算来,距离买下这所房子已经过去五年了。他扶着围栏望向大海,刚想感慨时间飞逝之时,忽然感到脚边一痒,低头一看,才发现小芹菜正躺在他脚边蹭着他撒娇。
“哎啊,什么时候出来的?”他宠溺地抱起小猫,邀请它与自己一同看风景。当远方的海风吹拂他们脸庞时,小芹菜舒服地叫了一声,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沉沉闭上了眼。而等到肖容时发现时,怀中的小猫早进入梦中遨游了。
他轻轻抚摸它抖动的小耳朵,语气亲昵地低语:“昨天辛苦你了,爸爸的机智小猫。”怀中的小芹菜回应般地哼唧一声,翻身将脑袋缩进了他的怀里,“乖乖睡吧,晚上给你加餐。”肖容时低头在小芹菜毛茸茸的额头落下一吻,转身走进了客厅。
彼时的客厅寂静如斯,只有李南星细微的呼吸声徐徐回荡。肖容时小心翼翼地把小芹菜抱进猫爬架的半圆太空舱,拿来它最喜欢的蓝色鲨鱼玩偶放到它的爪边,而后轻轻拉上猫爬架后的白色纱帘,以避免午后的阳光过于刺眼。
做完这一切后,肖容时刚想问问沙发上的李南星要不要吃水果,却发现后者缩在沙发里一动不动。见状,他紧张地走到沙发旁,小心翼翼地摸了下他的额头,索性没有再发烧。他抽出手松下一口气,但想到他这样容易着凉,便又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南星,去我屋里睡吧,这样不舒服还容易着凉。”
闻声,李南星哼唧了一声,缩缩身子迷糊道:“我没睡着,我就是眯一会、一会就起……”
看他这副模样,肖容时无奈地笑笑,起身从卧室里拿来一条毯子盖在他的身上。但睡梦中的李南星显然不怎么老实,毯子还没在他身上捂热,就因为他的一个翻身掉落在地。肖容时耸耸肩,再次将毯子盖在他的身上,临走的时候还仔细塞了塞,以免它再掉下来。但是,当他从厨房出来时,毯子早已安静地躺在了地上。而此后,不论肖容时怎么给他盖好、掖好还是塞好,毯子总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到地上。这般几次下来,弄得肖容时是无奈又好笑。
“怎么睡觉这么不老实。”肖容时笑着拾起不知第几次掉落的毯子,歪起头看向窝在沙发里睡得正香的李南星。彼时,细腻的阳光透过纱帘落上李南星的面庞,金丝绸缎般的光芒恍若为他的脸附上了一条朦胧的面纱,衬得他的五官更为柔和精巧。他安静地看着他,目光温热如晚春的傍晚。
“好吧,既然你不愿好好盖毯子,那我只能采取非常手段了。”肖容时掐着腰轻声道。此时后者睡得正香,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丝毫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见肖容时丢下毯子半蹲到沙发前,一番比划后,利落地抱起了熟睡中的李南星。
突然的失重使李南星抖了一下,只见他瑟缩了下身子,试图找到一个支点固定自己无处安放的脑袋,就像靠在沙发上那样。于是,肖容时的肩膀就成了一个很好的选择,那里软硬适中,温暖适宜,对颈椎好,最重要的是,那里有跟肖老师身上一样的味道。
当然,熟睡中的李南星并不知道自己正靠在肖容时身上,此时的他还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躺在那张宽敞的沙发上,并且由于新的头枕令他十分舒适,以至于他口中的呓语都清晰了好几分。
“肖老师我哝你……”
“乖,我带你去屋里睡。”他歪头轻声向肩上的李南星解释,却发现对方说话时眼都没睁,仔细听来,那话更像是呓语,“噗,原来是在说梦话啊,真是可爱的大朋友。”
“肖老师……”
“我在呢,梦见我什么了?”他抱着他,边走边饶有趣味地回应他的梦话。去往卧室的路在李南星嘟嘟囔囔的呓语下变得弥足漫长,肖容时觉得他们好像走了五六分钟才到他的卧室,但他的卧室明明是紧挨着客厅的。
“我唏哝你……”当肖容时把他抱上床时,他又嘟囔了一声。
“说什么呢,傻乎乎的。”他无奈地笑笑,手上却温柔地给他盖好被子。做完这一切的他本打算离开,但李南星咕哝自己名字的声音着实让他有些好奇。于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站床边俯下身,轻声打趣道,“说清楚点儿,肖老师听不清。”
面对肖容时的询问,李南星哼唧一声,翻了个身便没了声,徒有细微的喘息声在屋内响起。见他这般不给面子,肖容时无声地笑了,为他仔细掖好被子便离开了房间。
当卧室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肖容时的气息在房间弥散,床上的呓语又再次响起。
“我喜欢你肖老师……喜欢你……喜欢肖老师……”
午后的时光宁静舒缓,阳光在空气中慵懒地漂浮。
客厅内,小芹菜抱着鲨鱼玩偶惬意地伸了个懒腰,雪白的胡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舒适的睡眠让它活力倍增,只见它蹭了下自己的鲨鱼玩偶,而后一个腾空跳上沙发,在上面挠了两下后,便翘起尾巴大摇大摆地开始巡视自己的领地。
小芹菜首先巡视的是肖容时的卧室,虽然卧室门关着,但它还是顺着门缝嗅到了肖容时的气味,听到了李南星平稳的呼吸声——嗯,两脚兽们在睡觉。它靠在门前蹭蹭门框,至此便做好了今天第一处标记。
此后,它又翘着尾巴巡视标记了餐厅的桌椅,卫生间的洗手池与马桶,路过浴缸时,它还在里面滚了一圈,并且畅想着有朝一日可以把它变成超大猫砂盆,而不是一个充满邪恶温水和橡皮鸭子的傻瓜泳池。
从卫生间出来后,小芹菜又钻进了昨天晚上自己奋力进入的书房,与昨日不同,今日的它是作为荣誉加身的勇者进来的。下午的书房宁静极了,它走到书桌前顺着椅子跳上了桌子,在上面它发现了自己昨天没有玩的小老鼠逗猫棒,于是,在欲望的驱使下,它咬住麻绳小老鼠的头,与它大战了三百回合后才满意地离开,徒留凌乱的纸张与掉了一根毛的逗猫棒在桌上面面相觑。
好无聊!两脚兽都去睡觉了,没人跟超级无敌迷人可爱的小猫玩!离开书房的小芹菜瘪着嘴烦躁地想着。
虽说在书房里跟麻绳小老鼠玩得很开心,但它还是更喜欢跟两脚兽们待在一起,这样不仅有人给自己挠痒,还有香香的猫条吃。正想着,它的猫爪便带他来到了厨房的玻璃门前。
彼时,水波纹玻璃门拉开了一条缝隙,从中传来一男一女的说笑声。小芹菜好奇地探头进去,只见肖容时正站在菜板前与一个发光的盒子说话——哦吼!有一只两脚兽没有睡觉,有人陪我玩啦。小芹菜欣喜地想,四只猫爪早已按捺不住带着它冲了过去。
“唉,为什么我的儿子帅气多金又顾家,怎么就是没有男朋友呢?你这条件放在通讯录里也算是优质了吧。”屏幕内,方思菀疑惑道,“难道你们圈子不喜欢你这一型的?听说现在都流行什么年下奶狗,年上狼。你这气质的确都不怎么搭边。”
“哎啊,看来方女士近来学了不少新词嘛。”屏幕外,肖容时将洗好的三黄鸡放上砧板,抽出一把菜刀左右比划着。
“那可不,我现在老时髦了,比你时髦。”
“喂,这位美丽的女士,你自夸就自夸吧,怎么还带拉踩的啊。”肖容时剁了下鸡,举起手机故作不满道。
“哼哼,我说的事实。你说说你,整天不是看书就是写书,不是写书就是种花,哪有点儿小年轻朝气蓬勃的样儿啊。写书写书,写的整天文绉绉,还有点老气横秋。你这样怎么给我领个儿婿回来啊?”
“不是,我哪有文绉绉还老气横秋啊?我是三十不是六十啊!”正当肖容时抗议时,小芹菜刚好跑到他的脚边,蹭着他的裤腿撒娇。
“你不要侮辱六十啊,人家六十周游世界环球旅行,偶尔还去跳个伞。你才三十,整天就是在家赏花,在家看书,在家种花,在家写书,你倒是出去走走啊!”
“我走了啊,我出去采风了呀。” 肖容时擦擦手,抱起地上的小芹菜挠它肚子,后者十分配合的发出愉悦的叫声。
“您那叫出去啊?您那就是换了个地方在屋里写书。我是让你去看看大千世界,经历经历花花世界,说不定你走到某个地方,啪!就遇到了你的白马天子,你就脱单了啊!”
“不要,我不滥交,会得病的。” 他努努嘴辩驳道,“况且,人家那是‘白马王子’和‘真命天子’,您这个‘白马天子’是个什么啊。”
“我说的这个‘白马天子’明显寓意就更好嘛!又王子又真命的,多吉利!还有,谁让你出去滥交的啊!”
“您说让去经历花花世界啊,花花世界迷人眼啊方女士。被人骗财骗色还好,这万一要得了病,别说白马天命儿婿了,我自己都得撂外面。”肖容时一本正经地分析,怀里的小猫惬意地晃着尾巴。
方思菀被儿子的发散式思维以及夸张的假设逗笑了。不过仔细想想,他们这一代的确比自己那一代要乱的多,万一真得了病心疼的还是自己。而且,就自己儿子这取向而言,也确实不容易找到一个合适且喜欢的伴侣,毕竟基数小还鱼龙混杂,总也不能将就吧。
“算了,你还是单着吧,单一辈子也总比白发送黑发强。”方思菀的自我说服很成功,她现在甚至觉得自己儿子能单身或许是件好事,她想起最近看的好多树洞文章,都是说同性在一起好几年,其中一个回家结婚的事情。说到底,她也不想让自己儿子高兴好久最后再受次情伤,还是单着吧。嗯!单着挺好的!“呀!你这猫怪可爱的,什么时候养的?”
肖容时对母亲突然的转折见怪不怪:“就我回来这几天,前两天下楼喂猫的时候它跟着我们回来的。大名小容星,小名小芹菜。来小芹菜,跟奶奶打声招呼,说‘喵喵’。”他对着镜头抱起小芹菜,小芹菜乖巧地叫了两声,眼里对这个会发光的盒子满是好奇。
“哎呀,这小猫儿真好看,等我回国给你带小猫咪能喝的牛奶好不好呀~”方思菀对小芹菜的喜爱之情都快要溢出屏幕了,小芹菜也特别配合地双爪合十上下摆动了两下,“哦哟,这么聪明,还会作揖说谢谢呀。真可爱啊。”方思菀在屏幕那头啧啧称赞,“哎对了,你刚刚说‘我们’,这是你和谁捡回来的?逸柯吗?”
“哦不是,这是……”肖容时的话刚说出口,门外就响起了李南星呼唤小芹菜的声音,“等一下啊妈。”肖容时朝视频里的方思菀打了个招呼,转身拉开玻璃门放出了小芹菜。
四爪沾地的小猫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到了李南星的腿上。肖容时失神地望着不远处与小猫玩闹的李南星,耳边充斥着他的笑声,当耳边混杂起强烈的心跳声,肖容时慌忙摇摇头,拍了下脸走回了厨房。
彼时,视频里的方思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并当肖容时回到视频中时调侃了起来:“啧啧啧,我的好大儿出息了啊,学会金屋藏娇了!我就说,你干嘛非得早走几天,还冠冕堂皇地说什么‘啊,我要回去修订样书’,样书差这两天不行是吧?原来是为了赶紧回去见你的小男友啊!怪不得跟你介绍你菲利普叔叔的儿子,你千推万推,就差说自己是直男了,原来是家里藏了一个!”方思菀一边说,一边兴致高昂地探头望向屏幕边缘,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屏幕亲眼看看这个被自己儿子藏地那么深的男朋友长什么样子,“啧!你挪开点,妈看看长得咋样。”
“不是妈,你误会了,他……”
“哎咦!妈很开明的!才不是那种故作妥协,结果儿子真带人回家又万般刁难的恶婆婆,或者恶丈母娘。我开明又时髦,他肯定会喜欢我的,你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嘛!要不你把他叫过来跟我聊两句也行呀!哎哟,光看这背影就知道我们娘俩可投缘……”
“真不是妈!他就是借住在我家的朋友,真不是我男朋友。”肖容时抓起手机挡住了方思菀渴求看到外面世界的摄像头。
“真不用瞒我!我亲眼看着他从你屋出来的,什么朋友借住能住到你卧室里?只能是男朋友嘛!”
肖容时关上厨房的拉门继续解释道:“那是他中午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屋的被子我拿去晒了,我怕他着凉就带他去了我屋。”
“真不是啊……”方思菀失落地说,沮丧的气息溢满了屏幕。
肖容时点点头,怕她不死心,又简单说了下两人认识的过程,提到借住时,也只说是他是周逸柯很好的朋友,由于周逸柯家里漏水才住到了自己家里。
“……那你俩有没有一丢丢的可能?”沉默许久,方思菀试探地问道。
“没有。”虽然肖容时很快做出了否定的回答,但她还是在他一瞬间的眼神躲闪,以及忽然泛红的耳根发现了端倪。他儿子本就不擅长藏住自己的感情,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喜欢一个人宁愿憋死也不愿让人知道。这也没办法,他的性取向让他无法随心所欲地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且又有高中初恋的阴影在,这也就导致他虽然能很坦然的袒露自己的取向,但却迟迟不敢进入一段新的感情。方思菀缜密地分析,心下也有了自己的盘算。
“好吧,那他叫什么名字?”
“李南星,怎么突然问这个?”
“南星啊,这名字真好听……”
话音刚落,视频便再无声响,只留下对面的方思菀张着嘴不知在说些什么。见状,肖容时先是将手机音量调大,但没什么作用,方思菀甚至发来消息询问他怎么不吱声。
“等一下啊妈,这边没声音了,我出去试试。”说罢,肖容时推开玻璃拉门走出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