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鬼》蓝筹

8、第 8 章

　　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太子：“要？”
　　娄旭沉吟了一下，还是坚持道：
　　“是，嗣儿想让傅师阳做东宫帅更寺丞，管理禁防。”
　　娄新月尝了口葱醋鸡，不徐不急的说：“怎么想到用他了？”
　　太子略一迟疑，娄新月深长的眸子一挑，看向曹晋、徐疆两人：“谁的主意？”
　　徐疆膝盖一软，刚要跪禀，被曹晋反手一托到底是没跪下来。
　　曹晋恭恭敬敬的上前半步，朝着公主正坐的位置叉手：
　　“回长公主，是臣向太子举荐。”
　　长公主示意桃升给太子布菜，不动神色端杯饮茶：“曹舍人认为傅师阳有何过人之处，能担当东宫帅更寺丞？”
　　曹晋恭敬道：“臣与殿下年少时，于市井游戏，路遇歹人曾蒙傅师阳出手相助，与之相谈，得知他是武进士第一人，后方知他做了长公主府的帐内府旅帅。”
　　长公主放下茶杯：“曹舍人举荐英才怎么不盘查清楚，傅师阳怎么会是长公主府帐内府旅帅呢？傅师阳出身洛阳商贾傅家，世代以制琴为业，尤其是一手蚕丝冰弦闻名天下，后来因为傅师阳冒名参加科举被查，黜落，本朝商人子弟不得科考入仕，我又怎么会知法犯法？”
　　曹晋一愣，忍不住抬头与太子对视一眼，开口追问：“那……”
　　娄新月一笑：“傅师阳，元庆三年傅家家主获罪，籍没为奴，配至太常寺后至公主府。”
　　娄旭想起当日初遇时，雪衣仗剑一副任性豪侠之姿的傅师阳，忍不住皱眉：“怎么会这样？”
　　长公主伸手在他面前放下一盏酥酪：“本朝有法度律例，分人良贱，本是如此，如嗣儿就是喜欢他，姑母令人与刑部都官商议将他配至东宫如何？”
　　娄旭定了定神：“姑母，如方便能否允嗣儿前去一见？”
　　娄新月笑道：“有何不可？嗣儿想去长公主府，姑母高兴还来不及呢，多用些，今日皇城诸多节目，你还得劳神费力。“
　　宫中初一热闹至初三，鱼龙舞夜，歌舞闹春，太子虽然笑着，但标志性得长眼里却总是含着淡淡的悲悯茫然，曹晋看得心惊，控制不住的又逾了矩，在夜色中彩番飘扬的东宫深院处，如同幼时一般，两人撑着貂裘，在偌大的东宫撑出一小片温暖的空间来曹晋取来一小段红烛，蹲在逼仄的空间里，手指占着滚烫的蜡油，在梅枝上捏出红色的腊梅来。
　　太子的头枕着曹晋的腿上，乌黑的眼睛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下，一只盎然生意的梅花枝栩栩如生的显现，而曹晋的侧脸柔和，从容，慢慢的抚平了太子对权力的畏惧和焦灼，他的目光落在貂裘上那一片被烛光映的晶亮的锋针上，攥紧了曹晋蓝色锦缎常服的袖子。
　　曹晋捏着腊梅，听见娄旭在自己腿上说：
　　“虎兕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谁之过？”
　　曹晋拿着做成的腊梅在娄旭眼前晃了晃：
　　“殿下，看这个。”
　　娄旭的眼神随着他动了动：“本朝良贱之分，真的对吗?”
　　曹晋把腊梅放在他手里：“前人定律法，必合世事，不以一人得失论，殿下想知道，年后我们一起召集东宫诸位研究律法便是，如何？”
　　娄旭拿着梅花，高兴起来：“你说的是！”
　　曹晋说：“臣带了光明虾炙和小天酥，我们偷偷饮上几杯？”
　　娄旭笑了起来：“甚好。”
　　曹晋见他乌黑的眸子熠熠生辉，心知他不再烦恼了，便伸手掀开貂裘，拉着太子，悄悄的向少阳院后侧飘着酒菜香气小书房而去。

　　初四落了一夜的雪，胡府的柴房阴冷入骨，青瑶缓缓的睁开眼睛，看见了胡眀慧紧绷的下颌，她喉咙火烧一般的疼，身体冷的发抖，她张了张嘴，发出一声喑哑的气声，胡眀慧猛地张开眼，低头看向了她，轻声道：
　　“你醒了？”
　　她将怀里的青瑶轻轻的放在柴草上，自挑破的窗纸外拖进一小绺长长的草叶，将上面莹白的积雪扫进嘴巴里，冰冷的水，在嘴巴里扩散出寒气，直插心肺，待水变得不那么寒冷了，胡眀慧转身，把青瑶拖起，抱在怀里，把嘴巴里的水，一点一点的哺给她，青瑶干涸的嗓子滋润舒展开，身体却更加冷了，胡眀慧把她紧紧的抱到怀里，用两人的貂鼠皮袄子，紧紧的裹住两人，钻进柴草里：
　　“省些力气，你身上还烫着。”
　　青瑶的眼泪顺着眼角留下，哽咽着说：
　　“不……奴婢得说，不说，怕是再没有机会说了，女公子，是奴婢害了你，奴婢不该去求艾锦小娘夜探天牢去见小顾将军，都是奴婢的错啊。”
　　胡眀慧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
　　“你去求艾锦，我是知道的，我就在你身后站着听呢，我也想求艾锦帮我去看看顾郎君，这不是你的错。”
　　青瑶痛苦的皱着眉，哭泣道：
　　“奴婢悔啊，奴婢不知道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不知道为什么，金吾卫就闯了公主府拿了崔郎君，奴婢拦车求公主，公主都没有应允来搭救，定是记恨了，是奴婢害了女公子，奴婢悔啊……”
　　胡眀慧轻轻的拍抚着青瑶的背：
　　“青瑶不怕，咱们自小在金川乱军里都活下来了，命硬的很，不会折在此处的，你累了，睡一会儿，等醒过来咱们就会脱困了。”
　　青瑶断断续续的说：
　　“女公子，你原谅奴婢吧，奴婢应该去告官的，可奴婢怕死，奴婢想活下去，奴婢不该去求公主，奴婢应该去告官的。”
　　胡眀慧目光笔直空洞的看着地面，轻轻的拍着她，哄道：
　　“青瑶不怕，慧娘子抱着你，不会有事的。”
　　青瑶努力的睁开眼，目光涣散：
　　“女公子……我不想死……”
　　胡眀慧心里升起巨大的哀痛来，她刚想要起身奋力一搏，柴门被打开两个粗使嬷嬷走了进来，高声叫着：
　　“奴婢见过女公子！”
　　一边凶神恶煞的闯进来，一人伸手来抓胡眀慧，一人伸手去拖她怀里的青瑶，胡眀慧乌黑的眼睛向上一竖：“你们敢！”
　　两个嬷嬷住了手，一脸的得意，居高临下的看着躺着的二人：“女公子若是顺从大娘子的令，我们也不想废这个劲，眼下还是顾及着女公子的清誉，若是女公子乖戾忤逆，那可就要换成院子里的男人来了！”
　　胡眀慧看着她们：“找个郎中来。”
　　两个嬷嬷笑得前仰后合，敷衍道：“女公子还是快些跟我们来吧，别让大人等急了。”
　　胡眀慧把青瑶放在草垛上，站起身，在两个嬷嬷轻蔑的目光里走到门口，看着院子里候着的三个粗壮男子，猛地将柴门关上，上了门栓，回过身来一笑：
　　“看来今日是没给我胡眀慧留半点活命的机会。”
　　两个嬷嬷面色狰狞虎视眈眈的看着她，扬声道：“女公子，老奴劝你识时务些，今日破五，阿郎已经上朝去了，你再挣扎有什么用？夫人说了，女公子不愿意不配给江南的商户，那就配给院子里的马夫，端看女公子心意！”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矮胖的便要伸手去抓胡眀慧的肩膀，胡眀慧向旁一撤步子，抡圆臂膀照她眼角鼻梁处就是一拳，那嬷嬷喊也没喊一声，向后栽倒在地上，脸上鲜血迸流青紫一片，另一个嬷嬷见状不敢上前，只是一迭声的大喊大叫，胡眀慧也不言语，伸手从头上乌黑的发髻中取下柄长钗，拔去金灿灿的簪脚露出锋芒毕现的钢锥来。
　　木门被几个汉子撞裂开的瞬间，入目就是胡眀慧站在柴房地中间，一柄钢锥插入嬷嬷的左眼，众人登时僵在原地，胡眀慧右手一扬，将钢锥从那嬷嬷眼中拔出，竟没有多看那倒地的嬷嬷一眼，将钢锥在银鼠皮里子的罗袄上擦了擦，淡然的说：
　　“通报大娘子，我杀了此奴，去报官吧。”
　　几个汉子互相对视了一下，竟没有管还躺在地上未死的嬷嬷，集体退出柴房，将门栓的牢牢的，赶忙跑到后院月亮门处向等在那里挺好消息的严嬷嬷通报，严嬷嬷被骇了一跳，急忙通报了胡严氏。
　　胡严氏绞着手帕，恨道：
　　“这天杀的克星，竟然宁可做贼子也不如我的意！嬷嬷，着人备上火油，我要把她烧成一把飞灰！”
　　严嬷嬷劝道：
　　“大娘子，她既然已经杀人犯禁，何须咱们脏了手?阿郎最重颜面，岂能轻饶了她？”
　　胡严氏犹豫的转了转眼睛：“我看郎君对她多有优容，若是让她如意嫁了姓顾，可不把我活活气死？”
　　严嬷嬷笑道：
　　“咱们阿郎出身寒门，最重颜面，当年傅长思那等风华，金川之乱失了身子，还不是让阿郎活活去衣鞭杀了？何况她的孽种呢？”
　　胡严氏缓了缓神，道了声是，又着急起来：
　　“阿郎今日拖着病体被陛下传召，想必是为了北里之事，北里之事事关驸马薛参，若是长公主也在，怕是要多生事端，绝不能让这贱人从我手中逃出去，嬷嬷，你且派遣得力之人，去承天门候着，一定要分说仔细了，让老爷不能容情！“
　　严嬷嬷得令，安排了得力的奴仆，驾着马车，赶去承天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