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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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的对象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衣衫坐在茶铺边，旁边坐着他的老娘。
老妇人穿着一件深蓝色的皂衫，头发用清水梳得整齐而分明，她的面色呈现出一种树皮的颜色来，皱纹从眼角到口周，密密匝匝的，像老树的年轮。
陈耀祖看了傅姝一眼，并没有起身，老妇有些局促地在下面动了动脚，抬头看了傅姝姐妹俩几眼，又低着头不说话。
傅桂先打破了僵局，“这是耀祖吧，我们是傅家的，不知道你最近在哪高就呢？”
陈耀祖昂着头，“最近正在忙着准备四书的考试。”
他陈耀祖可是一个读书人，在他看来，这些粗苯的女人是不足以与他相称的，他喝了口粗茶，轻蔑地想，不说别的，就说说些典故，这些人能听得懂吗？他想要的是一个能够红袖添香的美娇娘，而不是谁家的烧火粗使丫头。
傅桂看了一眼陈耀祖老娘衣服上的补丁，以及面前的年轻人高高昂起的脖子，心里有了成算。
“那看来我家小妹与公子倒是无缘了。”傅桂在心里叹气，这大半天折腾的，没成想竟然是这样一个人，旁边的傅姝小声跟姐姐耳语，“这个人我倒是见过的，时常给我家小姐献殷勤。”
陈耀祖心头却有不同的见解，虽然这傅姝是个没有读过书的，但好歹在陈府当差，虽然与他并不十分般配，但勉强当一个妻子还是可以的，他老娘的年龄也大了，家中缺少一个能够照顾家中的人。
他打量了傅姝一眼，勉强开口，“虽然令妹才疏学浅，但我并不在意，只不过我们结婚后她要赶紧辞去在陈府中的工作，安心在我家准备当一个合格的官太太，赶紧给我们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才是正事。”
傅桂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旁边的傅姝从来不惯着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一拍桌子就站起来大声质问着，“陈公子，你口口声声说着要我好好在你家当个官太太，敢问你如今是哪个官啊？家中又有银钱几何？房产又在何处？我在陈府每月有二两银子，每季还有两套新作的衣衫，嫁去你家可是都能满足的？”
陈耀祖支支吾吾，涨红了脸指着傅姝，“你怎么如此庸俗市侩，粗鄙不堪！我是绝对不会娶你这样的女人的！”
旁边的老妇苦不堪言，有心在其中斡旋，但傅姝伸出手叉腰，“那就谢谢陈公子了！咱们各走各的道，以后也不要再有什么联系了。”
陈耀祖眯着眼冷冷地看了傅姝一眼，在心中暗骂她不识抬举，来日可千万不要犯到他手中。
傅桂跟在妹妹后面起身离开，忍不住嘀咕，“我就说这人好生奇怪，别家都是饭点的时候去相看，偏他家挑的时间是饭后，还是个茶摊，当年你姐夫请我可是去的城中的酒楼呢！”
傅姝已经听腻了姐姐跟姐夫的故事，快步走在前面，此时还没到晚饭的时间，家家户户正聚在门口聊天，傅姝正快步从人群中穿过，却被人群中聊的话题吸引了注意。
“诶，听说了吗，就会宾楼那个说书的！”
“怎么了？”
“他跟城中不知谁家的女儿私奔，导致腿被人打断了呢！”
“他的胆子真是大！”
旁白的人忍不住咋舌，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单身汉，竟然能哄得城中少女跟自己私奔，倒是个人才，不知是谁家的倒霉闺女，竟然这么拎不清。
傅姝的脚步一顿，忍不住反驳，“人家也许是追求爱情和平等呢！”
说话的人大笑起来，“小姑娘你是不是看多了话本子？这婚姻大事岂能冲动，当然是要听从父母和媒人的，挑一个家世和学识都不错的人家！”
结婚的是女人，可女人的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别看傅姝如今能跟这些青年相看，那是下面的人并不十分讲究，若是换成陈宁那般的小姐是万万不可能轻易抛头露面，只能待字闺中，等待着父母挑选一个适合的结婚对象，直到婚前才能见到是谁。
傅姝不欲与他们争辩，只是有些着急地询问，“那说书的现在在哪呢？”
说话的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神色莫名，“不知道，也许在哪个破庙里吧。”
傅桂看出妹妹的神色不对，若有所感的拉住了傅姝的手，眼睛里带着不赞同和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祈求，“傅姝......”
傅姝勉强一笑，拉住姐姐，“我没事，我们走吧。”
傅桂牢牢地拉住了妹妹，生怕她干出些出格的事情。傅姝有些疲惫，回去的路上话也没有几句，傅桂有些担忧，却因为不知道其中的曲折，斟酌了半天也摸不准傅姝的态度，不知从何开口。
身后的人还在议论不休，“早就看出这说书的不对劲了......”
“是啊，什么女子和男子一同为官.......还有跟男子一同在一个学堂读书......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我看这城中的女子都是被他的皮相给蛊惑了，好在有人识破了他的真面目，不然还不知道要毁掉多少个家庭呢！”
“就是说......”
傅姝有些不甘，只想问为什么，但看着周围所有人义愤填膺的神色，又有些无力，她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真的能承受住这一切的代价吗？
熟悉的孤独再一次笼罩了傅姝，这孤独如影随形，存在她小时候看着隔壁院子年龄相仿的男孩背着书包进学堂的向往，存在她对女子依附丈夫生存的不解，存在于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的悲哀，还存在于女人必须相夫教子的规矩之中的不甘。
傅姝是一尾逆着水流与鱼群游动得太久的鱼，疑惑不解是她前半生的色调，即使再多的刻意忽视，再多的假装无视，那些疑问与挣扎始终像树木的根系长在她的血肉之中，逐渐被挣扎磨成最尖锐的刺，一碰就疼。
傅姝的人生是注定孤独无解的一声，是充满苦痛与怀疑的一生，她用十余年在尝试合群，却在一个冬夜遇到了真正的理解。
梁晨和她是未曾相识却互相映衬的知己，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的两个异类，那个雪夜傅姝的眼泪从不是为故事中的人物而流，而是为孤独行走于黑夜中十余年终于窥见天光的自己而流。
如今梁晨遭此大难，她是万万不能袖手旁观的。
想到这，傅姝有些歉然的看着姐姐和母亲，她们是如此盼望着傅姝能够像个普通人一样过完一生。
家中燃起了炊烟，白色的雾气浅淡，带着世俗烟火的热闹，傅姝闭上了眼，她知道，这不是她的归途。
她得去找到他。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