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于于于丁一

6、第 6 章

　　在家待了没几日，傅妈就催着傅姝去相看人家了。

　　柳家的小儿子，张家的大儿子，陈家的耀祖，郑家的嘉宝......

　　傅姝一个头有两个头大，左边的傅妈虎视眈眈，右边的傅桂泪眼盈盈，傅姝看着这两个女人，只得举手投降，“行行行，我去我去，不过事先说好，这是最后一次了！”

　　傅妈长舒一口气，松开了手上拿着的擀面杖，傅桂也将揩眼泪的帕子收进衣袖内，迎着傅姝欲言又止的眼神施施然宣布，“诶呀，二妹不用害羞，你条件如此好，自然该是多看看才是，免得好儿郎被人挑走，只能嫁给那些个歪瓜裂枣，你看看你姐夫，就是我当年从那些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

　　大姐夫听到其中还有自己的故事，不由得伸长了耳朵，当年大姐相看的时候，傅姝还在跟隔壁家小芳玩着跳格子，闻言也不免好奇，“大姐，你当年看了多少？”

　　傅桂骄傲地挺起了胸，“不说有一百也有七十，你姐夫是其中最好的！”

　　傅姝对大姐的耐心叹为观止，旁边的李大年则是露出动容的神色，忍不住往媳妇身边黏，用眼神催促，快仔细说说你当年是怎么看中我的！

　　傅桂没看懂丈夫眼中的期待，只感觉莫名其妙，“怎么，你还不开心我当时相看了？”

　　李大年委屈巴巴，“没有，但是我当年可是第一眼就看上了大娘你！”

　　傅桂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件事，旁边看着的傅姝看着姐夫身上浓重的幽怨气息和两人旁若无人的恩爱，忍不住头皮发麻。

　　这结婚的人也太可怕了！

　　怎么就能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我这么大一个人呢！嗨嗨嗨！这还有人呢！你们是有什么眼疾吗！看看我啊！！！！

　　傅妈见怪不怪，这个女婿自从她见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别看长得个子挺高，看着也是个拳上能跑马的大汉，但是一点没有那些男人自视甚高、咄咄逼人的架势。第一次见面时怕吓着傅桂，甚至捏尖了嗓子讲话，让见见多识广的傅妈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有些不为人知的特殊爱好。

　　挺好的，就是有点粘人。特别是自从知道傅桂有喜后，更是整天吃不好睡不好，出去上工也神思不属，总是担心媳妇在家有没有累着，家里的饭是不是合口，回家更是抱着媳妇仔细检查，直到确定人吃好喝好才将心放进肚子里。

　　暂时忽略自成结界的小两口，傅妈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傅姝一眼，“瞧你这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还能不能穿点小女孩喜欢穿的？”

　　傅姝见怪不怪，她从小就不喜欢那些花儿，粉儿的，裙装更是妨碍她爬树偷鸟蛋，粘知了，下河摸鱼钓虾，只要不是必须穿裙子的场合，她一律是男装打扮，又嫌弃那些浅色容易脏，更是多着黑色，蓝色等深色。倒也不是不好看，只是灰扑扑的像报丧的乌鸦，看得傅妈十分不痛快。

　　“你姐给你裁了几件新衣裳，就放在你床上了，一会儿你洗了澡穿上那件粉的，下午正好去跟陈家的那个小子见上一见。王媒婆说在人在茶馆那边，未时的时候叫你姐姐陪你去看看。”

　　傅姝无奈，毕竟是自己答应的事情，想着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在这几天把人都看完兴许能堵住她娘的嘴，况且她听姐姐说这一向都是男方请吃饭，就是没有相中，吃一度饭她也不亏。想清楚厉害，傅姝顺从地点了点头，乖乖地去家中洗澡的地方担水。

　　泡了大约一个时辰，傅姝才晕乎乎地爬出浴桶，用旁边放着的布巾擦干身子，穿好亵衣绞着头发上的水往自己的房间走。

　　傅桂看见妹妹滴水的头发忍不住蹙眉，“看你，衣服都湿了，怎么不在里面擦好再出来？”

　　她接过妹妹手中的帕子，替她从上到下擦拭着水分，傅姝坐在凳子上昏昏欲睡，“里面太闷了，再待一会我就要晕过去了！”

　　“外面这么冷，不好好擦干，等你老了得了头痛才有得罪受呢！”

　　傅姝撅起嘴，“那我年轻的时候死掉不就好了！正好我也觉得老了好可怕，什么都不能干，跟个装饰品一样待在家里！”

　　“又胡说！哪有人不想活着的？你呀，就是太年轻！”

　　这话也是万金油，什么都能从这找到原因，什么太年轻不懂事啊，太年轻不懂结婚的好啊！傅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不想跟姐姐多争执引得不愉快，只眯着眼睛扁了扁嘴。

　　“你也不要太排斥，你看你姐夫不就挺好的。”

　　“姐夫这样的也看不上我啊！再说我也不喜欢姐夫那样黑的......”

　　相处多年的姐妹，傅桂还不了解傅姝？她这个妹妹从小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也不能光看长相，这人还是要看内在的。”傅桂生怕妹妹吃亏，忍不住教诲。

　　“内在太抽象，还是皮相来得简单。”

　　傅姝理直气壮的语气叫傅桂发笑，最后一下，发丝终于被擦的半干，不再向下滴水。傅桂拿过一旁专门用来包住头发的布巾递给傅姝，“好好包着，过会去火边烤烤。”

　　傅姝“哦”了一声，不免抱怨，“头发太长了，要是能剪短一点就好了！”

　　等到穿好衣服，傅姝已经不想出门了，太累了！那个陈家的小子配吗！

　　傅桂看着眼前的妹妹满意地拍了拍手，傅姝长得白嫩，虽说五官并不出挑，但组合在一起却别有一番味道，加上她有些混不吝又自信的神情，整个人竟然有种叫人移不开眼的气质来。

　　只是这粉色裙子在她身上有些怪异，不是不好看，只是有种是秀气的男孩穿着裙子的微妙错置感。

　　傅桂将手在妹妹腿上点了点，“放下来，穿着裙子还翘腿翘得跟个大爷一样！”

　　傅姝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忍不住东抓抓西看看，傅桂倒是接受良好，又压着妹妹上了唇妆，“真好看。”

　　看着镜中俊驰飞扬的少女，傅姝忍不住挑了挑眉，“那当然，我一直是极好看的！”

　　茶铺在镇子东头，离傅家并不远，姐妹两个索性走着去，权当是消消食。

　　已经是冬天，四野没有什么亮眼的颜色，满眼望去只有枯黄与苍白，光秃秃的树干依旧将锋芒伸向天空，枝丫虬结，蛮横杂乱的生长着。

　　傅姝却喜欢这样的季节。

　　在这个季节，所有事物都失去伪装与遮挡，露出最本真的模样，天高高，云淡淡，一时间天地竟然如此开阔，傅姝看着远处低矮的草色，看着远处的人家，只觉得无比畅快，连寒冷的空气也叫她有种神清气爽的静谧感。

　　待到下雪的日子，更是天地苍茫，只余江中一点，万物静籁，寂寥又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