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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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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会再次看到那个巨大的白虾,可实际上并没有,我确实出现在燕子姐面前了,并且是半截燕子姐。
某个瞬间,我以为燕子姐在cosplay没有下肢的流浪汉,半截身子看在眼里委实有些冲击。我甚至来不及多想,就忍不住拉住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抱起来。
然后我就发现,原来燕子姐的下半身不是没了,只是陷进了地里而已。只要我把她像萝卜一样拔出来,她立刻就重新全须全尾了。
“呵。”一声冷笑,有一瞬间我还以为是我在笑,可我明明没有笑。然后我听到了王佗的声音,“搞不懂你既然已经下手,现在又在装什么圣洁。我简直像你妈一样为你操碎了心。你到底在固执什么呢,面子什么的,不是早就放弃了吗。”
我转头看看王佗,她正倚靠在一匹白马身侧,一手轻抚着白马的鬃毛。
这白马又是啥时候出现的啊。
之后事情的发展走向了奇怪的方向,有多奇怪呢,就是,我,燕子姐,王佗,王俊(也就是那匹白马),我们四个,坐成一圈开始打牌。
王佗问我:“小朋友,你是不是有很多问号?”
我说:“你问就问,请不要唱,难听的很。”
王佗说:“我们来打牌,你赢了就回答你一个问题,你输了我就弹你一个脑瓜崩。”
哈?就这?谁怕谁。
打牌我可是行家,哪怕加上麻将我也不带惧的,毕竟小时候跟燕子姐,刘苗我们仨都玩烂了的。如今又是我和燕子姐坐对家同伙,王佗和王俊一伙,凭我们的默契,难道还玩不过他俩吗?
带着这样的信心,我们飞速地打了起来。
几轮之后,我的头肿成两个大。我不仅白挨王佗一顿身体加语言上的羞辱,还一个问题都没问到。
作弊,绝对是作弊了。
面对始终一言不发的燕子姐,我彻底掀桌了。
我冲着王佗发脾气:“你耍我是吧?行,你继续耍,老子不奉陪了!”
我跳起来就跑,一头扎进白雾中。越跑越气,他们怎么还真让我跑啊,我不认路的啊。我越走越慢,终于停下来,回头一看,身后毛都没有。
我试探着往回走几步,一点熟悉样子都没有。
我叹口气,站在原地,手放在后脑上。总觉得,就这么撕符回去有点没面子。不过转念一想,面子算什么,做人呢,脸皮要厚,要能屈能伸,所以我一脸冷酷地撕下符咒,唰得站到了燕子姐面前。
我俯视着盘腿坐在地上的燕子姐,没什么感情地下命令:“送我回去。”
王佗发出一声嘲笑。
我平静地问:“你笑什么?”
“好不容易把你这尊大神请来,怎么可能轻易放回去?”
“请我来做什么?当吉祥物取乐吗?”
“你又有什么地方值得取乐呢?”
“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针对我?我得罪你了吗?”
“看你这张笨蛋脸就很不爽啊。”
我忍无可忍,冲到王佗面前,我想把她丢出去。我去抓她的衣领,我的手从她衣领穿过了。我想撞她,我整个人就从她身体穿过。王佗好像一个有色气态人,看得见,摸不着。
真是岂有此理,她打我头时可是打得咣咣的。
我简直要气哭了,最后怒气冲冲地看着燕子姐。
燕子姐始终低垂着头,好像对一切视而不见一样。
我朝着燕子姐就冲了过去,很想撞翻她,但我知道结果不过是跟王佗一样,从她身上穿过去罢了。但我为什么还要愚蠢的这样做呢?单纯表达我的愤怒罢了。
只是我没想到,事情跟我想得完全不一样,燕子姐竟是固态的,我不仅把她撞翻,还趴到了她的身上。
她的躯体好柔软,明明看着很瘦,怎么躺到她身上却觉得到处肉肉的呢。
我干脆趴在她身上,抱了一会儿,姑且忘记她是谁,跟这副躯体贴贴时,我感到莫名安心,虽然这不过是错觉罢了。
“恶心。”是王佗的讨厌声音。
我抬起身,低头看着双眼空洞的燕子姐,第一个出口的问题是:“你怎么死了呢?”
燕子姐的眼珠动了动,慢慢聚焦在我脸上。然后她坐了起来,仍然是垂下头,说:“姑奶说,做她这一行,太折寿。她想我学本领,又想我活得久,所以送我去找王神医。
“王神医本名王狩伊,这个躯体是他的第四个躯体。前三个,都是在24岁生日那天转生,到了这一次,他有了女儿,为了女儿,他放弃了转生,不仅把法术传给女儿,还收养了一个义子。
“我14岁时,姑奶带着我上门,希望王狩伊能多收一个我。他同意了,但是他说,他不能保证成功。
“姑奶说,王狩伊的女儿能成功,我就也能。”
燕子姐说到这里停下来,抬起头,望着我笑了笑:“24岁来得真快,姑奶大概没想到吧,王狩伊的女儿失败了。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我忍不住问:“为什么会失败?这个转生,难道还性别歧视吗?”
燕子姐摇摇头:“关键在于,是否有跟我同月同日同一个时辰生的新生婴儿。”
我一愣,脑子转了转,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就是说……出生率下降的风,竟然扇到了你们头上。24年那个龙年已经是勉强起色了,等25年蛇年还能说是个小龙年,有些人还愿意生。等到了今年的马年,就真的平平无奇年了……”说到这里,我又想到,“既然知道失败原因,为什么还要转生呢?放弃转生,正常活下去不行吗?”
燕子姐摇摇头:“我们为了能在满24周岁转生,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24周岁本来就是一个人一生中,灵魂力最强盛的时候,我们又把整个躯体的生命力全都用来加强灵魂。所以就算24岁我们什么也不做,身体也会衰竭而死。”
我默了,难怪从小就觉得燕子姐很有威势,只要她出现,视线就忍不住黏住她,她就好像一个焦点,不管在哪都是那样的耀眼。我还以为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原来却是人和人,可以在本质上就不一样。被整个躯体的生命力强化后的灵魂,该是什么样的灵魂啊。她的目光,她的感召力,都比别人强很多倍。由此说来,我会像条哈巴狗一样沉迷于她,真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燕子姐并没有理会我的沉默,而是继续说道:“王狩伊当然不会眼看着女儿去死,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做了二手准备。他领养了一个义子,如果女儿躯体死亡却无从转生,就让义子与女儿结契,两人共享生命。”
燕子姐说到这里终于停下来了,只是静静看着我。
我反应了几秒,问:“共享生命的意思……是两人一起活80岁,还是原本80岁的生命,如今只能一人活一半呢?”
燕子姐沉默,王佗嗤笑:“如果是这样,她还用袭击你吗?她完全可以用美□□惑你,叫你跟她永远在一起。”王佗说到这里似还不过瘾,继续凉凉地嘲讽,“你以为你那点心思很难猜吗?但凡我们是异性,我们孩子都能下地打酱油了。而你所谓的爱情,算得了什么呢?你愿意为她放弃生命吗?”
一阵静默,我竟然真的开始思考,我愿不愿意为了燕子姐放弃生命。然后我发现,我诚实的面对自己的内心时,我的答案是否。
可是,为什么爱一个人,就要为她放弃生命呢?
我问:“为什么是我?”
“与我结契的人不能跟我有血缘关系,且还要与我足够亲密。”这是燕子姐的回答。
“不是还可以投生吗?为什么宁愿做鬼,也不愿意投生?”我记得小鬼说过投生一事。
王佗说:“投生与抹杀有什么区别?新生的人没有我的记忆,是完全崭新的人。你现在跟我讲前世,也许我前世是个男人,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前世发生的事情,就算全告诉我,我也不再是前世的那个人。无数个前世,全都彻底消失了。”
王佗以一种高高在上之姿,俯视着我:“你也不要一脸丧考妣的样子了。事情已经发生,你不如想开点。也不是全没有好处呢,她亏欠你,现在,你想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可笑人鬼不是爱情殊途的原因,鬼鬼才是。你知道吗,鬼和鬼之间,是不能触碰的,除非是一个吞噬掉另一个。我失去她,不是输给你,而是输给命。你不过是一个捡漏的幸运儿罢了,你连做备胎都不配。”
幸运儿……吗?为什么我觉得有点可笑呢。
我好像一个小丑啊。
我真可悲。
我的眼泪像小雨滴,啪嗒啪嗒砸在地上。
我静静地落泪,静静地想,王佗有句话没说错,事情已经这样,不如想开点。
哈,就是嘛,想开点。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抓住燕子姐,狠狠地吻她。撕掉她的衣服,死死压住她。
我的行为显然激怒了王佗,她化身一匹马,狠狠把我踢飞了出去。
我爬起来,看到白马又向我奔来,我一把撕掉脑后的符,闪现到燕子姐身边。我拉起躺在地上的燕子姐,手搭在燕子姐光滑的肩膀上,冲王佗嚣张地笑:“哈,再来啊!”我在燕子姐肩膀上重重咬了一口,她真的毫不反抗呢。
王佗又冲过来,我在她冲来时故技重施,再次撕符。这次我出现在燕子姐的前方。我无情的目光对上燕子姐水盈盈的眼睛。
真是个可恶的女人啊,这种时候做出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我头脑中乱窜的火苗都被那水水的泪珠浇熄了。
我好像一个老母亲,打在她身,痛在我痛心。
我再次被王佗踢飞了。
之后王佗这匹疯马,就不停在我身上踩踏。我抱住头,蜷起身子,这时倒有点怀念以前断手断脚断头都不痛的日子了。我任由她踩,反正除了痛,也不会有其他什么后果了,她又不可能踩死我,毕竟我现在可是一尸两命呢。想到此,我有些庆幸她们还做不到随便夺取活人的躯体,不然恐怕我早就灰飞烟灭了。
不一会,我开始发出笑声,因为我想到,虽然被踩的是我,可王佗这人不人、鬼不鬼、气急败坏的样子,可真好笑。哈哈,这个没素质的女人,哈哈哈。
我正笑呢,王佗忽然像抹布一样飞出去了。
我抬起头,看到燕子姐站在我的身边。
她冲我伸出一只手:“我送你回家吧。”
我拉住她的手,默默跟她走。
原来这就是牵手的感觉啊,感觉真好,想永远这样牵下去。
世界上好像只剩下我们两人了,我们静静地呼吸着同一小片空气,如果这也叫做空气的话。
然而我们当然不可能永远走下去,很快,我就看到那道巨大的符门了。
燕子姐在门前停下了脚步,松开了我的手。她忽然轻声说:“你很恨我吧。”
我笑了笑,对她说:“恨有什么用呢,我既恨你,又爱你。想点快乐的事吧,我今年22岁,如果我能活到人均年龄,那咱俩还能活二十几年呢。活一天就要珍惜一天,毕竟得来不易。”
燕子姐沉默地垂下头。
我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你个问题。”
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它们在说:你问吧。
“你很爱王佗吗?”
燕子姐的眼睛闪了闪,未等作答,我立刻说:“正确答案是,不爱。听到了吗?”
燕子姐笑了,点点头。
我拥抱住她,抚摸着她的背:“你不爱谁?我没听见呢。”
“我不爱王佗。”
“那,你爱我吗?”
“爱。”
“你爱谁呀?”
“我爱你,美玲。”
“有多爱?”
“爱你,如生命。”
我笑了,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肩上,我想,这比砸在地面好多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