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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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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话还没说,电话便被对面挂断,通话界面没了,壁纸上变得清晰。
穿一件白衬衫的男人一头长卷发,看镜头的动作应该是在拍杂志。
因为工作,江逢认识不少圈里的人,知道这个艺人的公司给他走的一直就是这种日系美男人设。
“经常让你哥帮这种忙?”
他放开她,顺手按上一侧按键熄屏,把手机递给丛霁语。
掌中的重量没立刻转移,江逢转头看,她的睫毛扑闪两下,直勾勾盯着他,边啊了声边往后退,像刚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江逢并不打算再问一遍,但丛霁语差点喊出来:“没有!”
也不是特别关心答案,他继续道:“那个王……”
方才过来,他手挨上车门把的时候,忽然听到那道说喜欢他的软糯嗓音,里头还添了几分不由分说的冷意。
一开始声音不大,模模糊糊听不清,但那句“丛霁语!你到底要钓我到什么时候!”实在响亮,略一联想便猜到大概。
没有听人八卦的癖好,江逢准备悄无声息离开留给她空间,却不想丛霁语根本没给他机会,行走路线完美重合他要下车的方向,到最后完全堵住他的去路。
得知别人的私事,总要做点什么来弥补,比如变成共犯。
忘了她说出的具体名字,他换了个称呼:“你前男友应该不会再打过来了。”
“不是!”
“他不是我前男友。”
丛霁语不仅想给江逢解释这不是她前男友,还想告诉他王高谭的讨人厌事迹,比如……
但不说了,是因为发现她发现同样讨人厌的事情发生在她和江逢之间,而她自己就是那个主导者。
没话讲,她复而垂头,看上去不太高兴。
于是没顾得上分辨真假,江逢又像哄小孩一样,问她要不要签名照。
指的是她屏保的那个男明星。
刚刚听丛霁语说那是她男朋友,又看到照片。脑子过了一遍,他印象里没听过关于这人有圈外女友的传闻。
所以丛霁语十有八九是故意的。
或者像时下粉丝,喜欢多认几个老公男朋友。
喜欢认男朋友的丛霁语在心里叹口气,暗自后悔和王高谭理论时只顾着让他难堪,所以口不择言,现在自己要解释的好多。
“我也不喜欢他。”
女孩子音量低得像蚊子。
因为她这反应,江逢微愣,低下头,他闷笑了声。
这表妹什么人啊。
一会儿飒然得连她喜欢她表哥这种话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一会儿随便提到个谁都要马上缩到里面变成鹌鹑。
她赌气一样,头微微拧着,脖子后已经恢复成正常颜色,一株白玉兰花苞似的站在原地。
他们这样一站一坐,加上表情语气,让江逢觉得自己像老师在办公室训学生,训的时候还要说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
乔故那番话浮现出来。
紧接着,乔故的人也出现了。
“上车。”
再这样下去,真要被当作是在欺负她。
丛霁语一时间没动作。
江逢当她还在担心什么,承诺道:“我不会告诉你表哥。”
丛霁语想反驳他。
她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不关心白青渊会不会知道。
她想告诉江逢点别的事情。
“你……”丛霁语咬了下嘴唇。
比如她其实谁都不喜欢,那个男明星,王高谭。
还有……他。
但话题切入的如此生硬,总觉得有些急于掩盖的成分在。
最后仍然什么都没说,丛霁语迈着小步子坐回后排。
反正以后也见不到了,误会就误会吧。
一觉醒来已不见阳光,开关啪嗒一开,江逢进浴室洗脸,出来时拿毛巾擦下颌的水滴,顺手抽过一旁的手机看。
大多是工作消息,回了一圈之后拨出去电话。
虚搭在木桌上的手指敲了敲,江逢开门见山:“太多了,这样下去档期要排到后年。”
乔故在那边嘿嘿笑:“人指定要你,说等多久都没关系。”
“早说你别干幕后这行,我找公司给你组个自己的工作室直接出道,哪还用整天苦逼地给别人编曲,有的人唱你写的歌啊,那真是糟蹋了。”
近几年娱乐行业很怪,大公司不讨喜,反倒唱片公司中突起一股小众势力,首当其冲的是乔家的泽丰娱乐,记在乔故名下,也是江逢签约的公司。
泽丰规模小,按乔父说的,全当给乔公子拿来试水,他有能力干好皆大欢喜,没有的话也不心疼。没想到这两年商业价值蹭蹭上涨,哄得人高兴的不得了,结果就是乔父本来派过去的人全撤了,乔故彻底当上正式的乔总。
眼下,他的财神爷摇钱树就在电话另一头。
江逢大学专业学的和音乐没半点关系,不仅没有,甚至可以说毫无相似之处。
所以刚说要签到泽丰那会儿,乔故以为他是要自己出道做歌手,得知不是之后同样劝过不少次。
进圈两年,因为他读大学时在这方面就有点成绩,所以之后在圈里也算小有名气,因此江逢合作过不少歌手,一二线都有。有次去某位男歌手的演唱会,碰上他团队里的键盘手生病,他替了最后几首,中间导播给了戴口罩的江逢一个镜头,晚上结束就上了热搜:xx演唱会键盘手 帅。
实在很有做明星的潜质。
“自己写歌自己唱,时机到了开两场演唱会,再加上你这张脸,过不了多久绝对拿下一大波粉丝,赚得不比编曲多?而且情绪价值够够的,说不定还顺便拿个奖回来。”
乔故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他站上领奖台拿着最佳男歌手的奖杯。
结果最佳男歌手只是淡淡道:“事情太多。”
那语气格外叫人耳熟,一抬头,在一众工位里收垃圾的保洁阿姨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喃喃自语着。
江逢话里也有股见识过事物表里最令人生厌部分之后的疲倦。
这股嫌弃劲,挺像。
瞬间熄火,乔故倒也没觉得意外。
江氏集团的二公子,不好好当少爷反而肯来他这么个破公司低就,不会有比这个更让人意外的了。
想到什么,乔故给他出主意:“江逢的江,其实是江氏集团的江,这消息往外面一散,过来搭讪你的妹子能少一大半,你信吗?”
江二公子,可不止比江大制作人厉害一星半点。再想要联系方式,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家里算不算门当户对。
江逢没什么温度地回答:“没差多少。”
乔故无力反驳。
倒也是,做江二公子要应付的莺莺燕燕并不比现在少,甚至那些名门望族里长出来的大小姐,连平时说句话见次面,背后都掺杂着各种利益交好等等,要难回绝得多。
他的现状已经如此,更别提江逢。
不过江逢从来不对外面讲家里的事,几个要好的大学同学里,乔故所知里,应该只有他这个半吊子老板了解一点儿,像白青渊就完全不知道。
想到白青渊,自然联系起前几天副驾驶前某个清弱身影。
乔故当时就想打听,碍于白青渊对他说小女孩面薄,说话要注意点,回去一路便都没再提。
“谁?”
“表妹啊,叫什么来着,丛霁语?”
丛霁语。
霁,是霜雪止霁的霁。
女孩子做自我介绍时,让人感觉轻软的声线和字的语境相得益彰。
雨后初晴,寓意很好。
但他似乎没喊过她的名字,她也吝啬于对他的称呼。
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江逢隐去那些无意间听到的,随口道:“让她好好学习。”
静了两秒,乔故快喊出来:“我他妈那是开玩笑的,你真对人家这么说的啊。”
一声嗯。
紧接着江逢笑出声:“干什么,听你的话,决定改行当恋爱导师了?”
“谈不上,但比你强。”那边随即啧了声,“没意思。幸亏表妹不记得有你这么个人了。”
又一声嗯,带着疑问语气。
那天乔故看白青渊跟着下来,开玩笑说:“你不担心表妹被拐跑啊。”
白青渊一脸镇定:“谁拐跑谁?”
接着他对乔故复述了一遍丛霁语说过的话。
“江逢?我认识吗?”乔故夹着嗓子来了句,中间还特意停顿作回忆,仿佛丛霁语就是这样站在他面前说的。
“我当时还不信,但想了会儿反应过来了,她可不就是连名字都不一定知道吗。”
满打满算三次见面,也就第一面报了名字。
江逢朝按了免提键的手机瞥去一眼。
乔故继续感慨:“果然年纪小,没心没肺的,说过的话不用负责,也没人会怪她。”
一字一句,都好像在对照某人。
记忆和相貌都如流水潺潺一般的小姑娘,对一个只见过两面的男人,随口说了两句话,这事都过了好几个星期,还能放在心上?你想的太多了。
再回想,那株在车前吞吞吐吐的花苞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车前她看向他的打量目光。
心情复杂,江逢回三个字:“那挺好。”
穿一身鼠灰色的冰丝睡衣下楼,厨房那里异常热闹,江逢斜眼看墙上时钟,未到五点。
没来得及问,赵姨看他下来,满脸喜悦:“小江公子,江总今天晚上要回来,我多吩咐了几个人来帮忙。”
江逢一个人住在这边的时候,对她说过房子里没必要人太多。
江家三个男人,江公子,小江公子,江总,很好分清的人物关系。
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下,江逢无甚波澜地嗯一声,转身往上。
过了会儿再见到人,他提了行李箱下来。
“赵姨,我临时有工作要出门一段时间。”
“这么突然?”
赵姨忙不迭地擦手,向上看了眼。
二楼空空暗暗的,灭灯后显出一片寂寥。
惯例收拾各个房间时,江逢的那间最不费功夫,他屋里的东西少到可怜,大概眼下手里的就是所有。
一身孑然到,总让人觉得他不是住在家里。
是以小江公子每次收拾行李出门,她都担心下次还能不能在这里见到他。
“江总没几个小时就回来了。”
赵姨开口想挽留。
她知道他们父子感情不佳,但再怎么样血缘关系总是摆在那里的,天大的事情,吃几顿饭谈几次心不就都解决了?
玄关处,江逢已然换好装束。
他知道。
“您别等我,这里没人在的话,日常打扫就够了。”
留下这句,他头没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