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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厕所不仅是摸鱼圣地,是八卦聚集地,还是边缘人的包容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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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这种展开啊。
我被三位杀手围了起来,在对方的指示下接起了电话——似乎其中一个杀手就是刚刚和信在过山车上交手的对象,于是认出了我是坂本商店的一员。
“你怎么去厕所去了那么久?午饭时间都快过了,还没好吗?”
信的声音从手机扩音器中传出,回荡在这令人尴尬的厕所空间中。
“啊……那个,我还有点不舒服,你们先吃吧。”
被某个刺猬头杀手的刀抵住喉咙的我只能颤颤巍巍地回应。
“真的没关系?用不用帮你叫医生啊?算了,还是我过去吧,你在哪里。”
“不!真的不用!再给我一点时间就好了。”
在刀尖的逼近下,我十分快速地拒绝了。
“……啊,你……该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信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犹豫。
硬了。
我的拳头硬了。
虽然我的拳头硬了,但是毫无用武之地。
我深吸一口气,只能在对面的杀手做出剪刀手,表示切掉的动作之后,按照指示结束掉这个飞来横祸般的电话:
“呼,女孩子出行总是要做各种各样的准备,你难道不知道吗?好了,没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
就在我手指刚准备按下通话结束的按钮之时,信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
“我们现在正在休息吃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先帮你点吧。哼,谁叫你那么慢,才不给你留便当呢……我看看,这里有可乐、薯条、汉堡,还有披萨和章鱼小丸子。”
……给一个刚呕吐完的人吃这种东西真的没问题吗?不过想必游乐园也没什么清淡饮食。
嗯?等等,这好像是个机会。
我正要脱口而出不喜欢吃的东西,依靠默契来脱身。毕竟好歹一起生活了半年,不至于连我不喜欢吃的东西都不知道吧!
只不过,这个微小的期望很快就被打破了。
挟持我的人将手机举到我面前,上面命令着我拒绝。
“……不用了,我之后会自己想办法解决的。唔……谢、谢谢啊,果然还是信最好了,没有你我简直都活不下去了!我最·喜·欢阿信了~!”
可恶!既然这个不行的话,看招——无敌的彩虹屁!
怎么样?!想想都很奇怪吧,对吧!毕竟我最喜欢的人是姐姐大人啊!
回应我的,只有无尽的沉默以及信莫名发出的痛苦呻吟声。
欸?怎么回事,难道我的彩虹屁杀伤力这么大吗?还是,又受到袭击了?!
“你没事吧?!”
担忧的话语脱口而出,我脖子一凉,后知后觉地将之后的话语吞了回去。
虽说这句话实际一点用都没有,但此时此刻的我也只能以此聊以慰藉。毕竟现在的我被围起来注视着,像是被抓到厕所霸凌的小可怜,连多说几句话都不被允许。
如果信也受到了袭击的话,那我……
可是,在这里自爆,好像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嗯……呼,没事,只是有点头疼。嘶,可恶。
喂,你该不会又惹了什么祸事吧?突然这么褒奖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而且……还怪令人害羞的,嘛,虽然也有点恶心。”
“……”
气氛陡然沉凝起来……
我错了,信就是个笨蛋!笨蛋!笨蛋!
糟糕!已经开始引人怀疑了。
快怼到我眼球上的手机屏幕上此时只有大大的两个字——“挂掉”。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也会随之在厕所里“挂掉”的吧!那种事情,我不要啊!
我抖着手,囫囵着话语,终于在此刻,手中的手机再次传出了信的声音,拯救了万策尽的我:
“东西我都点好了,对了,等一下我们还要去……唔,可恶,这解药剂真的有在作用吗?”
对方将手机收了回去,将指令变更。
我深吸一口气,“去哪里?”
“好像是,鬼屋。”
鬼屋?
鬼屋!!
这不是超级适合埋伏的地点吗?!
虽然有着这样的吐槽之语在我的大脑里闪过,但比起这个,脑海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是——机会来了!
并且是绝对的、不容错过的!
“真不错!我也要去!你们先行一步,我等等追上来。”
我压抑着激动的心情,在新的指令到来之前抢先说出了口,用听起来完美无缺的话语包装起来。
什么不喜欢吃的东西,什么彩虹屁,只有这个是绝对安全的暗号。我怀抱着如此的自信。
毕竟我是绝对·不可能·去鬼屋的!
“嗯?但是你不是……唔,手机没电了,啧,我要先挂了,你等等要把东西好好吃了,知道吗?”
信用听着就无精打采的声音报出了一个地名。
“身体不舒服就给我好好休息,我会尽快去接你的。”
话语消于掌间,我捏着手机,重新面对起眼前的三座大山——就算发现了不对劲,想要找过来也需要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我又要如何呢?
“怎么样,要干掉吗?”
“不……”胡子拉碴、脸上带疤的凶狠人物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嘴里叼着的香烟,将一看就不是软脚虾的气势摆出。
在一阵烟雾缭绕中,营造出高深气质的大叔吐出后半截话语:“不夺走目标以外的生命,是我的座右铭。”
哇,好有形象包袱的杀手啊。
不过算了,这样说的意思是我暂时安全吧?
“嗯~虽然气息隐匿得很好,但小妹妹果然是个普通人呢。”
短发的女子将我的下巴抬起,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过,就算威胁度为零,也不能让你妨碍到我们的计划啊……”
“……这样吧,我留下看管她。反正我已经派不上什么用场了。”刺猬头的杀手意外地说起好话。
“哼,那就交给你了。小达~”
短发女子摘下头带着的墨镜,和胡子拉碴的大叔一前一后地离开了。
……
“……”我瞄了眼自从被两位前辈教训就一直坐在地上的刺猬头杀手,沉思着。
“没有用的哦,像你这样的小喽啰,我闭着眼睛都能杀十个。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在前辈们结束任务之后,我会放你离开的。”
好狂!
都还不知道会被干掉的是谁呢!
话说如此,我也没有非逃跑不可的必要,在信他们找过来之前就先老实待着吧!
我忿忿不平地开始思考起退路。
信的读心范围是半径20米以内,想来厕所附近也不会有快餐店这种东西,不然早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个人真是,每到关键时刻就派不上用场啊,在电话里的声音听着也很奇怪,是因为刚刚和这个人交手的时候受伤了吗……
虽然很担心,但现在更重要的是——
“我觉得,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在男厕被男杀手挟持,大抵我的人生黑历史不会再有比这个更炸裂的存在了,比坐过山车呕吐还令人绝望。
不过,好险规避掉了在厕所死亡的结局。
“毕竟怎么说……这地方,还是会有点味道的。对吧?”我对着杀手循循善诱起来。
“而且,我肚子也饿了。”
然而刺猬头杀手并没有理会我的生理需求。
直到我的肚子开始不断地唱起山歌。
“这并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
我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试图求情:
“已经过了半小时了,出去也不会遇上吧?真的,你不觉得在这里待久了都快腌入味了吗?”
虽然在我声嘶力竭的请求下,我们从厕所里面转换到了厕所外面,但是还是在厕所围墙的包裹内,只不过我从男厕中解放了而已。
“行吧,不过不要走太远。”
看来我这种炮灰也没被对方放在眼里吧。
想起刚刚的那两个人,我反而没什么心理负担地向着这个对我性命产生威胁的人搭着话,“我说,我真的很菜吗?”
不仅是刚刚的普通人言论,还有昨天南云那个过家家酒的游戏言论,都在对我的自尊心进行毫不留情的打击。
“你很崇拜那个叫阿信的读心能力者吧?”
下垂眼的刺猬头杀手瘫坐在快餐店外面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着,“那个人,也很弱。”
嗯?怎么回事?为什么信你的情报泄露得这么彻底啊?所以我就说不要一直用超能力作为自我介绍啊,这种东西就是要偷着、苟着用的!
而且很弱是怎么回事,就我在厕所听到的情报,你可是被打败了啊!
像是看穿了我无声的质问,对方慢悠悠地补充道:“我已经想明白了,打败我的,是那个叫坂本的。他只不过是靠着那个人的指令……”
“那也是他本身的能力不是吗?”
我不满地吸了一大口冰可乐,打断了对方的诋毁:“信才不弱呢!”
“如果你所谓的强是那种标准的话。”
杀手发出嘲讽的嗤笑声:“那么,你也不算菜。”
居然一口气嘲讽两个人!好可恶!
我捏紧拳头,气抖冷。
“有本事你倒是别被打得落花流水啊。”
难道是谁得到指令就能够完美地遵照计划打败敌人吗?反射神经、肉/体能力都是硬性条件之一吧!不然我也不会这么烦恼了,只要按照沃尔特的指令出手不就可以无敌了吗!
“……”
瘫坐着的杀手放下交叠的双脚,坐了起来,伸出手从我面前的汉堡山中取走了最顶端的那个。
与此同时,我手中的冰可乐惨遭分尸,桶身被切割成几块,内容物因压力而迸发,飞溅着地落在了桌子上。
“……”我看了一眼我的手:“请不要浪费食物。”
“哦,抱歉。”刺猬头杀手毫无诚意地道歉。
这就是本格杀手的魄力吗?
就算只有一瞬,我也感觉到了无可躲避的杀气。
可恶,……总有点,令人不甘心啊。
我化悲愤为食欲,一口气炫了五个汉堡。
……
直至黄昏西下,夜色逐渐浸染这座游乐园,远处的霓虹灯开始闪烁。我咬着肥宅快乐水的吸管,被带到了集合地点。
“这还真是奇景啊。”
在葵小姐的对面,信、胡子拉碴的杀手大叔和一个美男子正一脸颓靡地坐着,接受着训斥。
怎么了这是,难道是通过拳头升华出友情了吗。再说了,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新角色啊?
不过,总觉得那个人隐隐有些熟悉。
不不不,虽说有着“胖子是潜力股”这一传说,但怎么想坂本先生也不可能一天就极速瘦身吧。
“抱歉,把你也卷进来了。”发型一致,发色也同样是银灰色的男人对我说了一句。
“……。”
欸?!
“小七?!”
某个后知后觉的超能力者终于发现了我,从凳子起身,踉踉跄跄地飞奔了过来,将我上下左右摇晃着:
“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会跟这人在一起?!……你有没有被做了什么,身体痛吗?有哪里受伤吗?喂,你这混蛋!你居然敢——!你没有对小七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揪着刺猬头杀手质问的信在一秒之后再次将注意力转了回来:“怎么办,可恶!不行,果然还是检查一下……”
我嘎吱嘎吱咬着吸管,将被事实冲击的自我拉了回来,拍掉了信颤颤巍巍的手。
“我没事哦。啊,花车巡游要开始了,走吧。”
“欸?等!等等等等!”
信匆忙拉住了我的手,
“为什么你反应这么平淡啊,不对,既然那个时候你被绑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就算不能直接说好歹给个暗示什么的……”
“…………”
想要往前迈的脚步被对方制止,我停下了脚步,扭过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人。
“我说了。”
“啊?”
“暗示。”
老实说,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把自己伤口揭开给别人看的人。
这不仅是因为我的自尊心不允许,还包含着特殊的意义——对我来说,坦言并展示自己的软弱这种事情,只有在足够亲密的人面前才有可能发生。
然而源于我自身的恐惧和姐姐不信任他人的影响,我无论是和谁,都维持着能够随时切断联系的关系。
但只有两个人是不同的。
虽然信是因为作弊的读心能力而得知,理论来讲,我是被迫坦言。
但总归是不同的。
“我说了,我要去鬼屋。”
信眨了眨眼,面露疑惑。
“我有轻微的幽闭空间恐惧症,你不知道吗?”
我叹了口气,将喝完的饮料瓶子和塑料管分类放到垃圾桶之中。
“……!”似乎被我脱口而出的话语震住了一般,信露出空白的表情。
“欸?幽闭?恐惧症?等等等等!你什么时候和我说过?”
“…………。”
虽然也有着“该不会他不知道我不能去鬼屋吧”这样的担忧,但果然还是抱着一丝期待——也许双方正对上了手脱不了身,也许是游乐园太大了找不到地方。
只不过这点微末的期待,在刚刚已经如同泡沫一般,“啪”地粉碎了。
“不对,等等……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去电影院。睡觉要开着灯,这个我也知道!你没事还喜欢把家里的灯都开着。”
信捂着头,陷入了混乱之中。
“嗯?那次莫名其妙,把我房间的衣橱柜子都拆了的时候……欸?是因为这个原因吗?因为不喜欢黑暗狭窄的空间……会……害怕?
不对,这种事情不明确地告诉我的话,我怎么会明白啊!”
“……”
我停止了脑内的剧场演绎,垂下头盯着那双抓着我的手:
“这种事情,不用特意说出来也会知道吧。”
更何况我又不是没有说过我讨厌黑暗的地方……只不过没想到,这人已经常识缺乏到连“幽闭恐惧症”都不知道是什么的程度。
杀手世界的教育就这么缺失的吗?比起我,这种家伙才更应该接受学校的教育吧!
被激活了不知道丢在哪个不经意角落间的记忆,面前的人突然顿住,像一尊石化的膏像。
“我当然知道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黑暗里!但是……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怕黑。因为小七你喜欢玩恐怖游戏,所以我以为……不,对不起。”
某个人开始结结巴巴地解释着,“对不起,你,你在生气吗?不对,会对这种事情感到生气是正常的,我是说,抱歉。抱歉,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你的错。”
平复了剧烈运动的心情,我将那双可怜兮兮抓着我的手不放的爪子挪开。
“不过,现在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而且,你们那边还有事情要讨论吧。”
我指了指远处站着的杀手二人组以及坂本先生,三人似乎在说着什么,时不时还望过来几眼。
从刚刚的情况了解了一下,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似乎跟坂本先生是从以前就认识的样子——虽然坂本先生对此毫无印象。
嗯,真搞不懂杀手界扭曲的友谊。
“请不用在意我。”
热闹欢快的音乐响起,装扮成童话世界的人物开始走上游乐园宽广的街道挥舞着双手,五彩缤纷的花车正闪着足够称得上视觉污染的灯光,世界开始吵闹起来。
信欲语还休,最终还是在我冷漠的表情下垂头丧气地松开手,给了我一个人的空间。
……
生气?为什么会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我无意识地用鞋底磨着地面,一边看着眼前热闹的花车巡游,一边眼神放空,冷静地思考着。
是的,根本就不应该生气。
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
道理正应该如此。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关系是无可替代的。
【“不对他人抱有期待的话,就不会受到伤害。正因如此我喜欢机械。机械很好,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背叛我。不过嘛,现在不一样了。”】
没有什么东西是无法取代的。
【“我会爱你,所以你也来爱我吧。”】
但是……
【“成为我唯一的家人吧,阿七。”】
在这样的世界里,我却拥有了唯一。
难道我,对此还感到了不满足吗?
【背叛者。】
烟花如同雷鸣般响彻云霄,不知从哪传来的杂音在耳边嘎吱嘎吱作响。
我徒劳地捂住耳朵,试图掩盖那因突如其来的声音冲波而引起的耳鸣声。
姐姐大人的话语在我的心底里悄然浮现,与那从不消失的噪音一起,矛盾地在脑海里交错着鸣响。
我放下双手,拿出随身携带的录音笔,贴近耳边播放,如同沙漠中饥渴的游者找到了绿洲。
在盛大的烟火中,黑猫录音笔中略显失真的声音溶解于空气之间,通过耳郭钻进我的灵魂,抚平我那因耳鸣而逐渐疼痛起来的大脑神经。
没关系的。
现在的我,手中握着真实。
只要这样就够了。
我盯着地上悄然出现的黑影,第一次讨厌起了所谓的读心能力。
“我说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扭曲的黑影静默无声,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自己的存在一般,只余下那缓慢坚定跳动着的心音,以及一如既往让人感到安定的体温。
“…………。”
正因如此,我才对存在于此的一切事物感到厌恶。
对这个总在不知不觉中依赖起别人,擅自投射自己的情感又异常软弱的自己感到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