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无敌大暴龙

13、第 13 章

　　“不会留你一个人的。”向阳轻声安抚着，目光从牧清野苍白的脸上转到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如果一个人的话会更冷吧。
　　翌日清晨，牧清野的精神却意外的好，他比向阳醒得还早些。
　　“睡懒觉的先生，该吃早餐了。”牧清野在床头撑着脑袋叫他。
　　向阳今天脑袋有些昏沉，睁眼好一会才缓过神来，他伸手拉过被子把自己整个罩住，只露出个脑袋来：“我是不是感冒了？”
　　“低烧。”牧清野说，“昨晚偷偷跑阳台抽烟了？”
　　向阳无可否认。
　　“抽完也不知道回来暖暖？”牧清野生气了。
　　“我想一些事情，太投入了。”向阳的嗓子哑得厉害，“别生气了，你先吃，吃完我再吃。”
　　向阳害怕把病气过给牧清野，他平时很少生病，但生起病来没完没了，不病两个星期都不见好的。牧清野身体本就不好，被传染了就麻烦了。
　　“我吃过了。”牧清野端着馄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你坐起来，我喂你。”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你好好休息……”
　　牧清野没理他，试了试温度，一颗圆润饱满的馄饨就抵在了向阳唇边。
　　馄饨散发着丝丝热气，香味逐渐在口中弥漫开。向阳细嚼着，只觉得没什么味道，但看到牧清野认真投喂他的样子还是听话地咽下去。
　　“吹下就好，这勺子我用过你别试。”向阳拉住牧清野的手，“不烫的。”
　　“傻子。”牧清野看着向阳烫嘴的样子笑他。
　　向阳捂着嘴眼尾都因为被烫泛红嘴里的馄饨却怎么也舍不得吐出来，像要证明什么，向阳直接把嘴里还未嚼烂的馄饨吞了下去。结果被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向阳是整张脸都红了。
　　牧清野赶紧放下馄饨去帮向阳拍背，向阳却推开他：“咳咳咳！你…你别过来咳！我一会…一会就好。”
　　早餐吃得兵荒马乱，向阳也没了折腾的劲，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因为高烧的原因，向阳的意识都是模糊的，他半推着牧清野叫他去休息，又想到屋里只有一张床，脑袋有些宕机了。
　　牧清野看着有些憋不住笑：“好了，我等会出去一趟，你在这好好休息。”
　　“不要。”向阳回答的干脆，“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我陪你去。”
　　“我都快30的人了，出去一趟还能出什么事不成？”牧清野拍了拍他的背，安抚道，“药我随时带身上，而且我很快就回来。”
　　“那你快点回来，也不用很快，注意安全就好。”向阳妥协。
　　“好。”
　　牧清野帮向阳掖好被角，又把外套围巾都穿戴好在向阳面前转了圈：“都装备齐全，放心吧。
　　向阳朝牧清野伸出手，把他拉到床边给他整理好衣领。
　　牧清野很配合的微低下头，两人呼吸彼此交缠，牧清野问他：“我应该吻你吗？”像夫妻一样，丈夫外出工作都会给妻子一个吻。
　　“现在不，我怕传染给你。”
　　“好，先欠着。”牧清野又交代了几句，这才放心出门。
　　出了酒店牧清野才真正感觉到冷，寒风凛冽，总能逮住人们衣服露出的空隙就往里钻。不过他的目的地并不远，只隔一个红绿灯。
　　提着热乎的红糖糍粑出店门时牧清野心里还在想着要不再去花店买束花？但走过几家店发现花店离这里并不是很近，只能放弃往回走。
　　在等红绿灯时，牧清野看到一个蹲在路边玩雪的小男孩。他抬脚走过去拉起小孩：“小朋友，在路边玩雪很危险，不可以在这玩哦。”
　　“好，我马上就好。”小孩拍了拍身上的雪，手里捧着个小雪人，脑袋还插了朵小野花，“哥哥！好看吗！”
　　牧清野抬头看了眼红绿灯，明明是红灯远处的车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架势，甚至还在加速……
　　小孩见牧清野不理，想要去扯牧清野的衣角，手还没有触碰到就被一股大力往后甩。
　　牧清野以为轿车只是想要闯红灯，没想到它竟在临近红绿灯的时候突然转了个弯直接朝他们撞去！
　　轿车速度极快，牧清野只来得及反应把身旁的孩子护在怀里，他不知道能不能护住这个孩子，但身体因撞击传来的剧痛差点让他松了手。
　　牧清野的后背狠狠地撞到了电线杆上，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心脏先承受不住开始刺痛，牧清野眼前阵阵发黑。
　　耳边是路人的讨论声还有尖叫声，有人打了120。牧清野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可是他还不想死。原本紧攥在手里的红糖糍粑也没了踪影，牧清野胡乱地想着：他又要失约了，向阳还会原谅他吗？还有程念的庆功宴，多好的一个姑娘，到时候又要跟向阳一样哭鼻子了吗？
　　牧清野好像看到了只留在墓碑照片上的母亲，明媚的，张扬的。他说他想等等哥哥，母亲却问他疼不疼
　　疼……
　　向阳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他揉了揉嘭嘭直跳的太阳穴，有一点不安。屋内漆黑一片，安静的可怕，向阳声音还哑得厉害，但他没有听见牧清野发出动静来。
　　“啊野？”向阳试探性地喊了一嗓子。
　　一秒，两秒……没有人回应。
　　牧清野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向阳手忙脚乱地在床上翻找着手机，手机解锁，蹦出来的全是未接电话，有陌生号码，有牧清野打来的，最多的还是牧骁打的。
　　向阳突然就不敢点开那些信息了，他只觉得心脏跳得越来越快，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向阳点开牧骁的号码回拨过去。
　　电话接得很快，向阳原本有些粗重的呼吸一下就轻了，他问牧骁：“哥，啊野他到现在还没回来，他…”向阳还抱着一丝希冀。
　　牧骁缓缓吐出烟圈，平时一丝不苟的他如今头发凌乱，脖子的领带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米九的大个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随意靠坐着，看着狼狈极了。
　　“你在哪，我叫人去接你。”
　　向阳乖乖报了地址，他脑袋要炸了，发烧还没有完全好，脑袋胀胀的，但不安占据了他的大脑，他似乎猜到了些什么。
　　“哥，啊野在哪。”向阳问。
　　牧骁拍了拍身上的灰，说：“你做好准备。”
　　向阳跟着牧骁进了电梯，后面他看到了牧清野，准确来说是露在外面的手，旁边有两个医生交代了牧骁几句又出去了。
　　“是怎么回事？”向阳问得有些艰难，他的喉咙几乎再挤不出其他的字来。
　　“司机酒驾。”牧骁又想抽烟，“还有一个孩子，但小野反应快，只是轻伤。”
　　向阳想掀开白布，手被牧骁摁住：“别看了。”牧骁的嗓子像被什么黏住，“他不会想让你看的。”
　　“哥，我想跟啊野单独待会。”向阳语气平静，除了眼眶是红的，也看不出其他情绪。
　　牧骁点点头说了声也好，把空间留给他们。
　　向阳还是掀开了白布，下一刻整个人几乎跌在了地上，他轻抚着爱人的脸颊，此刻已血肉模糊，上面是擦不干的血迹。
　　“啊野，你的手好冷啊，是怪我吗？”眼泪一滴一滴砸在牧清野的手背上。
　　向阳的手包住牧清野的手，似乎这样躺着的人儿就能暖起来，最后，向阳额头抵在牧清野冰冷的手上无声的哭泣，这次没再有人帮他抹干眼泪说他是爱哭鬼了。
　　“啊野你疼不疼啊。”
　　“牧清野，你身上这么冷，你明明很怕冷的，我怎么捂不热你了。”
　　“你还欠我一个吻…你不能睡的，你说你怕黑你不要一个人的…”向阳呢喃在，起身在牧清野唇上轻轻落下一吻，“你怎么总是让我主动亲你。”
　　“不是的，这次本来是你要亲我的，是我不让……”
　　牧骁怕向阳待里面久了出事，在外面站了会又进去了，他以为向阳还在哭，进去却只看见向阳双目通红地看着两人带戒指的手十指相扣。
　　“该走了。”牧骁叫他。
　　“啊野呢？”
　　“事故责任还待警察那边确认，估计就这两天了。”
　　向阳反应有些迟疑：“那啊野还要一个人在这是吗？”
　　“向阳，我们该走了。”
　　“他一个人会害怕。”
　　牧骁说：“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怕了。”
　　向阳终于低下头来，他沉默着起身，跟牧骁离开。
　　“你不跟他道别吗？”向阳跟在他后面问他。
　　这次是牧骁沉默了，他没回答这个问题，向阳也没再说什么，一路无言。
　　直到离开医院，向阳说：“那个肇事司机能判几年？”
　　“我找了最好的律师。”牧骁说，“剩下的只能交给法律。”
　　“我不该带他出来的。”向阳不知说给谁听。
　　牧骁不赞同地抽掉了他手上的烟：“已经很好了，小野发了很多你们在途中的视频给我，我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后天小野入葬你来送送他，他会更开心。别哭丧着脸，死亡是另一种新生，至少他不会再被病痛折磨了。”
　　“还有，少抽点烟。”牧骁把向阳送到他们之前订的酒店门口，“后天火化之后，我还是小落叶归根，带他回从小生活的地方。”
　　向阳点头算是应声，走到酒店前台时，看到了一位熟人。
　　上次卖花的小姑娘。
　　小姑娘明显也看见他，几乎是跑到他面前。鲜艳的花束带着淡淡的清香，向阳被猝不及防塞了一束花。
　　“我等你们好久了！”小姑娘去看向阳身后，“漂亮哥哥呢？”
　　向阳扯出一抹笑来：“他在睡觉。”
　　“好吧，不过给你也一样啦！”小姑娘很开心，“今天的花很新鲜，我护得很好。”
　　“好，我会帮你把花给他的。”
　　“你们一起的哦！”小姑娘朝他挥手告别。
　　向阳这两天基本都是在牧清野之前看书的沙发度过，这里视角很好，可以看到窗外的风景也可以看到卧室。
　　牧清野火化的前夜，向阳才终于起身整理自己，又点了碗馄饨，其实都是味道都是差不多的，只是这次的有些难以下咽。
　　今天天气很好，向阳终于又抱住了牧清野，只是这次更轻了。
　　向阳麻木地跟在牧骁后面，眼睛从没离开过怀里的黑木盒子。
　　突然向阳一个趔趄，他的裤脚被人拉住，向阳紧紧抱住盒子，目光从盒子上落到跪在他脚下哀嚎的老人。
　　牧骁此时也不管什么尊老爱幼，一把拎起老人：“有什么苦衷什么怨留着跟警察说，留着跟法官说！不要挡了我弟弟回家的路。”
　　“我孤家寡人我就一个儿子了！他进去了你们让我一个老人家怎么办啊！他还那么年轻！”老人继续哀嚎，“我们赔钱行不行，要多少钱我们筹给你们！”
　　“这是一条人命！”牧骁说。
　　“可是我在医院时听到说，他就算不因为这个……他也没多少日子好活的了。”一直在旁边扶着老人的女人这时也跪了下来，“可是我们的孩子才出生，我知道这件事是我先生全责，只是我没办法了，你们出个谅解书，后面…后面法院判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行不行。”
　　听到这，向阳神情终于有了丝变化，他声音极轻：“是啊，他没多少日子好活的了，如果不是你先生他现在也还活着。”
　　我们甚至可以举办婚礼，他的啊野已经答应他了。这些话他没说出来，也没必要说出来。
　　牧骁不欲跟他们多纠缠，叫来保镖把他们拉住，护着向阳上了车。
　　葬礼上牧骁一切从简，加上他们家比较亲近的长辈都已经不在了，到场的只有牧清野的几位朋友跟林霄还有程念他们。
　　向阳轻轻把怀里的木盒子放进墓里，他手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戒指，是牧清野手上的那枚，他的留给了牧清野。
　　“啊野，我陪着你，你不要怕啊。”
　　钱不是万能的，奇迹也不是常常发生的。
　　这两个道理，长大后的向阳才真正明白。
　　牧骁把向阳拉起来：“小野是一个很好的孩子，你也是。所以我希望你抬头看看，向前走。”
　　“我知道。”
　　牧骁拍了拍他的肩：“行，那你们先走吧，我再陪陪他。”
　　向阳跟林霄帮忙招呼着其他人走出陵园，夕阳把人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人群还在往前走，影子也跟着走，最后也没留下什么。
　　向阳回头去看，牧骁靠在墓碑上，他记得牧清野说过，他们的家人都葬在了这里。
　　牧清野常说，遗忘才是一个人死亡的开始。那牧骁又还要疼多少次？
　　可是啊野，我又开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