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雎鸠》石黛儿

3、第 3 章

　　市区的交通干道上出了车祸，人都没什么大事儿，连环相撞的车辆却把道路堵得水泄不通，周队打着警灯双闪，楞是开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赶到海港辖区的那家医院，而太平间里，正站着面面相觑、只比周队早到十多分钟的赵副队和韩律师。
　　四个人齐齐望向那一格打开的空荡荡的停尸柜，海港支队的技术人员正在认真从各处取样，隔开老远，站着一脸尴尬的医院负责人。
　　赵副队和韩律师先看见了小关，明显一惊。小关主动说：“我是良民！已经被放出来了，哎，不是说我哥在这儿吗？我是直系家属，前来认尸，你们俩没必要这副表情吧？”
　　赵副队想问什么，被韩律师拉了一把，冲他摇摇头。
　　周队怼赵副队：“这是怎么个意思？你自己的辖区，你这么晚才赶来？”
　　赵副队没好气地说：“这事儿忒蹊跷，我们接到匿名电话，说是刚看见电视上发的通辑令，这家医院里有具尸体跟照片上的人很象，让我们来查查。那我不得先扑过去查查，是谁匿名打的电话啊？我着急往这医院跑干嘛？我又不能预先知道这医院连尸体都会丢……”
　　“尸体丢了？”小关和周队大眼瞪小眼。
　　韩律师扫了一眼那边面色苍白的医院负责人，主动讲解道：“赵副队先赶去了被定位的那间公用电话亭，他通知我直接过医院来，可我刚巧在你们长丰区有个饭局，赶过来时也遇到大塞车，所以跟你们是前后脚到的，我已经听了医院负责人的解释，就在接到匿名电话后的这一个小时之内，尸体丢了。医院有监控，我们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顾不上细说，四个人全跟着那位医院负责人赶去监控室。
　　一看到监控镜头，他们才知道为什么韩律师刚才说“一个小时之内”，原来，就在赵副队接到匿名电话的那个时间，太平间里的监控探头居然忽地黑屏，整整黑了一个小时，什么都看不见，然后重新亮屏，有一个停尸格被拉开了，里面是空的。
　　“所以，尸体具体是什么时间丢的，没办法确定？”小关喃喃自语，他心里却在想，胖虎的本事这么厉害了么？黑监控不稀奇，可怎么能不留痕迹地搬走尸体呢？
　　不过，如果整件事是大关的策划，搞不好他是自己爬出来走掉的？
　　大关怎么能让医院确认他是一具尸体的呢？
　　医院的监控往回倒了两个小时。
　　医院负责人一边指着镜头画面，一边说：“你们看，就在今天快下班的时候，这个衣衫褴褛的流浪汉踉踉跄跄地走上医院台阶，突然就倒下去了，他的脸上全是污泥啊。这儿是医院，当然要先救人，都没来得及替他清理，送到急救室那边，抢救了半小时吧，主治过来汇报说人已经死了，初步判断是急性心梗，呼吸心跳都没了，他身上有张身份证，我们一查，居然本院还有他的病历，记录着他有多年的癫痫病史，已经导致心脏严重受损，病历记录这人是个无业游民，没有家人，也没钱，之前病历开过的药他都没有交费取过，这种情况下他随时都有可能心梗发作死亡的。所以我们也没觉得有异常，那会儿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急救那边就把尸体先送进了太平间，准备明天上班再按流程上报。这是之前送他进太平间的监控，你们看，是不是脸都没洗？”
　　四个人都紧紧盯着那张按停的监控画面，僵硬赤祼的尸体盖着一张白布单，整个脸都显露在画面中，头发凌乱纠结地耷拉在脸侧，面部全是深深浅浅的污泥痕迹，都干结成块，不象是轻易能被擦掉的样子，左脸颊上的刀疤完全被遮盖住了，根本看不清这人的长相。
　　“这人的病历呢？”周队开口问。
　　医院负责人说：“原始记录找不到了……我们医院全是电子病历，之前查的时候，电脑上清清楚楚啊，急救那边还打印了一份出来，可刚才这位赵副队过来查的时候，电脑里面什么记录都没有了，要没那份打印的文件，我们医院真说不清楚了。”
　　“打印件呢？”小关马上接着问。
　　赵副队接口道：“交给技术队了……这是我们辖区的案子。”他看见周队的表情不善，继续道：“你急啥？那张身份证我们也在查呢，可不出意外的话，这些资料都是假的，显然有个网络黑客那类的高手在帮他，黑进医院的病历库并不是难事。”
　　“一切都是为了争取时间，”韩律师平静地说，“目的是要让我们发现关队死了，但是，又绝不能把尸体留下来，我甚至怀疑连刚才的大塞车都在计划之中，但能搞出这么大阵仗……绝不是一个人干的。”
　　小关吼起来：“我哥才没死呢。”
　　韩律师看着他，淡淡道：“除非你能想出来他假死的方式，呐，他是死在医院台阶上的，什么样的假死方式能瞒过正规医院的急救医生？而这具尸体的血样和各项体征数据，都留在这家医院里，我可以肯定，技术队比对DNA后，一定与你相符，你没死，则那具尸体是谁？”
　　小关哑住了，他的脑子开始昏乱，呼吸急促。
　　周队也似乎被震住了，道：“大关……真死了？癫痫发作？”
　　周队和小关的眼光对在一起，两人都觉得有些大脑宕机，大关“感光性癫痫的逆反应”，对他们俩来说都不是秘密，难道大关真出事了？可尸体为什么会不见呢？
　　“匿名电话那边，你查的怎么样？”静了一会儿，周队挣扎着问赵副队。赵副队回答：“打电话那人声称他是医院的护工，帮着把尸体运送到太平间，所以对脸形印象颇深。下班回家吃饭看电视，瞧见了通辑令上的照片，就想起来了，本着一个好市民的责任感，他说宁可犯错也不能不报，就给警方打电话了。”
　　“结果呢？”小关问。
　　韩律师回答：“结果发现那个公用电话附近的监控坏了，什么都没拍到。这家医院里也没有任何护工给警方打过电话，技术队是最先赶到这里的，比老赵早十来分钟吧，这家医院压根儿都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跟技术队一起过来太平间，才发现尸体不见了的。”
　　“这尸体……真能肯定是我哥？”小关还是不信。
　　周队道：“等技术队的结果吧……我们是警察，只能相信证据。”
　　一屋子的人，尽皆无话。
　　第二天，技术队的比对结果出来了：确认医院存留的尸体血样DNA与大关相符，太平间里的停尸格里也留有同样的DNA痕迹，但是，没有留下任何嫌疑人员的脚印和指纹。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进行过严密的痕迹清理，这具DNA与大关相符的尸体，仿佛是，自行人间蒸发了。
　　而如果，确实有什么嫌疑人进行过严密的痕迹清理，那么，在这家即使下班也仍然有人值守的正规医院里，又是如何能够做到，全然没被相关人等查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