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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日入惊服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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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克人四散逃离,芙蓉居有几间房子,你吩咐下去,当个临时避难所也是好的。他们要是住不安心,教他们帮着打扫也是使得的”
萧以瞻一愣“您就不怕他们把雪都扫了”
劳音一时无奈“雪还会再下。再说了,满院子都是雪,我也没办法招待客人”满院子雪,只适合自己一个人待着
萧以瞻也爽快应下“尔於知不知道我也在芙蓉居?”劳音反问“你在他面前露过面了?”
萧以瞻摇摇头。劳音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嘲笑“那你在想什么,尔於又不是通天眼”
萧以瞻撇撇嘴,耸肩没搭理他。不知道这么过了多久,劳音又看他“你又来干什么?”
“怕你想不开”这话分明是调侃,却更像是借着玩笑在询问,很认真
劳音摇了摇头“那你大可放心,起码在其他的药被找到之前,我都会尽力活着”
萧以瞻直觉自己说错话,试图谈些正经的事情“南维克那边,确实是有朝廷那边的人掺和”
劳音又点点头。萧以瞻看他的样子,升腾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你自己去查了?”
“没有”
萧以瞻刚松一口气,后脚劳音就补上了一句“不过我有个猜想,这幕后之人啊,怕不是个旧相识”
劳音的旧相识,啧,他认识的人里面,就没一个善茬。毕竟,善茬到不了认识他的那一步
于是他也笑笑“主子,大公子知道你要插手之后,特地从南维克赶过来了”萧以瞻口中的大公子,不是什么矜贵的人物,只是刚刚好,管得住劳音
劳音的笑容僵了一瞬间,喃喃“怎么还把他给惊动了呢”
萧以瞻眼观鼻,鼻观心“主子,您怕什么呢”听着他放肆般的调笑,劳音侧过身子,手指不自然地弯曲,轻骂道“别胡说”
萧以瞻撇嘴,不以为意地跳过了这个话题“大公子那个地方,听说还有人在”
劳音手指蜷缩“他跟他师父住在密林深处的瘴气窝窝里,要是那地方都守不住。就该是他怕来见我了”
萧以瞻不肯放过他“诶,主子,那您现在就是怕了?”
“嘶,你今天怎么那么吵”
“行啦,再吵你也撵不走,受着吧”萧以瞻爽朗笑笑他眼珠一转,故意说“年纪不大,心思不少,本质上还是个娃娃”
劳音气得要走,末了折返回来丢了句“你老,不也还是跟我贫嘴?”。强调似的加重语气“为老不尊!”
他们年岁差了十来岁,但在辈分里算着,是平辈。两个人这样说话,都有玩笑的意思
萧以瞻在清楚不过,劳音这个人心思细,平时说了不算计不插手,也没少打听。
现在放出话去插手这件事,且不说外面多少风风雨雨,就连他自己都会跟自己辩驳好几遍还分不出个胜负高低,生生折磨自己
自家大公子来,确实有嫌他莽撞的意思,可也不见得他来了是坏事。起码能让劳音放松些,这也是好的
这冰天雪地,寒风飒飒的,这个冬天,难过哦
这天傍晚,尔於轻手轻脚推门进去的时候,劳音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桌子上乱七八糟的书更显得乱,尔於也不敢动它们。轻声喊了喊他,醒是醒了,脑子还睡着
尔於见他迷蒙着眼“尔於?什么事?”
这时候也只能给他一个支撑,半推半就让他借着自己爬到床上去“天冷,你去床上睡”
桌子和床的距离并不远,但架不住劳音意识不清明,等他在趴到床上的时候,也怪不得尔於松了口气
他压住了被子。尔於皱着眉,轻手轻脚尝试把被子抽出来,但也只是抽出一个角。自暴自弃把那一角折过去,盖到他的身上,这时候才发现他颤的厉害
是在刚才就已经……还是……
来不及思虑那么多,尔於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还是有些毛手毛脚。不敢碰,不敢动,也不敢当机立断
细看他的面色,诊了脉,探了意识……这一切都还有条不紊,甚至抓药,制药的过程都在快速中稳妥
然而,等他端着药准备给他硬灌进去的时候,他还是迟疑了——这个药,能不能喝
但他还是准备灌进去
毕竟在那一刻,尔於想的是,管他对后续治疗有什么影响呢。
先给我醒过来再说!!
然而这时候萧以瞻握住了他的手腕。尔於像看到救星一样看着他,萧以瞻看也没看那碗药,提点似的“不能用”尔於点点头,后知后觉地说“这是解毒的,为什么不能……”
萧以瞻头一次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倒吸一口气。含糊着“不太一样”
“医术上的事我也不太懂”萧以瞻长吸了一口气“呃,这样,这些天你们都先稳一稳。大公子快来了,到时候你在听他怎么说”
尔於看着他的脸,试探询问“以瞻兄?”萧以瞻没说话,小动作就已经完全暴露了他
“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萧以瞻苦笑“啊,我来这儿有一段时间了”
尔於回想着他刚才的措辞“你是说,我师兄要来?”他皱了皱眉“你是这么认为的啊,诶呀不重要,反正大公子要来”
尔於又问“你身体不舒服吗?”
萧以瞻“???”
尔於认真解释“我觉得你的气息不是很协调。你一直在猛吸气”萧以瞻被这话呛住了“没有,你……嘶……”怎么养成了这性子呢?
尔於愣了愣,还是重新关注到了蜷着打颤的劳音身上。
他心中有了猜想,但那太荒诞,也太离经叛道,他不敢说,几次开口也只说了句“现在有什么法子缓解吗”——他看起来很难受
萧以瞻思虑了一下,把半盖在劳音身上的被子扯出来,掂了掂萧以瞻的面色很严肃“你知道冰窖在哪儿吗?”
“照宁阁好像有”
萧以瞻又叹气“不用那个,那个还封着呢”正在萧以瞻疯狂想对策之际,劳音拽了拽被子。估计刚醒着,还没什么力气,不像是要把被子拽过去,像是只为了吸引注意
“不用冰,我就是睡了。不是死了”他支手把自己撑起来,疲倦中满是无奈“萧以瞻!你!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睡觉,干什么大惊小怪的?”
萧以瞻故意撇撇嘴,故作嫌弃“诶呀不重要,没事儿就成”他就说,入冬来就不见他生病。怎么忽然就病了?
这时候他有心思调侃,大概也是放下心来了
但尔於初来乍到,头一次面对这种情况,还是固执地想要再去把他的脉。劳音像是还没睡醒,轻轻巧巧把手上的力气一松
毫无疑问地他躺下了;毫无疑问地尔於捞了个空
“尔於,芙蓉居里有的是人看着我,不用围着我”尔於讪讪收回动作
萧以瞻把两个人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啧了一声一边半拉半推把尔於往门外推,一边嫌弃着看向劳音“你管好自己就行了。尔於你别管他,被人吵醒了发疯呢”
尔於回头看他一眼,见他不恼只是笑,大概明白这是他们间在玩笑。被吵醒了,所以不高兴,这很正常。尔於这样想着,把心底那些不愉快全散干净了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以瞻兄,他真的没问题吗……我看过他的脉案……他今天这样的情况……”
但被萧以瞻打断了“尔於,你放心,我跟了他几年了等会儿我就回去看着他,就算真的有事……还信不过我?”
尔於只能点头,他确实也很忙,宁长老失踪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找上了他,他的确,不应该在医术上较死真
这几天已经没有下雪了,路上的杂雪是今天才叫人收拾的。堆放在干枯的树旁,反着零星的灯光,在即将迎来黑夜的时刻,冒出星点冷光。
雪的气息散不尽的时候,明明是最空寂的氛围,却莫名让人心安,尔於想,大概还会有机会的
这一路平坦
劳音就没那么好受了。萧以瞻折返回来,劈头盖脸对着他就是骂“你是真的疯了还是单纯不想要你的命了。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干脆点告诉我,现在搞成这副样子,全一点儿不在意?!”他到底大他十几岁,板着脸,劳音也不敢反驳。只能受着听
他又不傻,萧以瞻可没现在的尔於好糊弄“我这不是没事吗,你这样也不怕我告诉你那大公子了?”
“这是我来的快,要是我来慢一步”他来慢一步会怎么样?尔於会把那碗药给他灌下去。想到这里,萧以瞻更气“到时候别说大公子来了,我看是老师傅来了,骂的肯定比我还凶”
萧以瞻见他神色还是不好,这才收了口“宁长老给你的字条,真说要让尔於来治你的病?”
劳音罕见地迷离,还是点头
“你的事从来只有这几个人知道,就算尔於长大了,也得……”劳音这才缓过来一些,煞有其事地“我的事情当初已经被封死了,除了当年知道的人。我不会再主动提前半分”
萧以瞻也是点头“那你现在怎么办,宁长老把纸条给你送到了,你也不能不照办”
劳音虚弱笑笑“我跟尔於都是宁长老带过的,宁长老习惯用的传信方式。他都明白。让他来治我的病,定是宁长老给他看的说辞,而不是给我的”
电光火石之间,萧以瞻想到了两个字,托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