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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堕天使 ...

  •   “温卡,温卡?”

      我没能再次陷入黑暗。

      维克多摇晃着我,拍我的脸,查看我身上被他打出来的伤。

      该死,别再晃我了,这样我只会更疼。

      “温卡……”

      维克多放开了绳索,我的手臂被放松下来,只是双手仍然拷在一起。身体放松的瞬间又不可避免地牵扯到了腿。

      “你怎么了?我去叫医生……”

      他满脸的紧张。我猜他不想真的让我死,这样他就玩不下去了,就无处报复任何人了。

      他一直摇晃我,不能让他这么弄下去,他真的会弄死我。等他叫的医生来了,我大概已经不知道转世托生成什么东西了。

      不过如果我变成动物,我一定咬他一口才能作罢。我愤恨地想着,可事实是我现在只能依赖他才能获救。

      “苦修带……”我有气无力地用手示意了一下位置,“把苦修带松一松,你还能玩得更久一点。”

      维克多把我放在床上,伸手要扯我的裤子,这时候他停顿了,我知道他摸到了血,摸到了苦修带。最后我的裤子是在大腿处被剪刀剪开的。

      维克多手指有点颤抖,我不知道他在抖什么。疼的人是我不是他。该死,第一下他竟然让苦修带从手里滑脱了。上帝啊,他不如直接送我去火化。

      我嘴里尝到血腥味,大概是把嘴唇咬出了血。

      接着,有什么东西放进了我的嘴里,有布料的味道,是一块毛巾。

      真是荒唐,谁要他这种没用的好心?

      我吐出毛巾,把被铐住的手往身下探去,想自己来,但维克多按住了我。我听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才稳着手,一气呵成地把苦修带扯下来扔在一边。

      那东西一拿开,我就感觉好多了,血液开始回流,眼前的黑影渐渐散去。

      “谁让你戴着这种东西的?”维克多的声音发颤。

      我不想理他。但他靠近的时候,我还是害怕了。

      “神父。”我怕他压到我的腿,老实回答说,“戴了之后,果然就很少做噩梦了。”

      “你……”

      他把我死死按在床上,手压得我肩膀发痛。

      我不顾死活地冲他笑:“就到这里吧。维克多先生,我今天真的……玩不了更多了。”

      我知道他可能会弄死我,但我就是忍不住。我受不了地想要反抗,哪怕我没力气了,只能用语言挖苦他。尽管我知道那只会让他更粗暴更残忍地对待我。

      可是……可是弥漫的信息素里竟然开始有悲伤的成分。是我的错觉吗?该死,他就不能收敛一下这些味道?难道对别人施暴会让他兴奋吗?

      他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维克多没理会我的挑衅,他从我身上离开了,然后走出去,我听见关门的声音。我其实没有流多少血,但我的耳朵嗡嗡作响。

      没过多久,维克多就回来了。我的心提了起来,但我没什么力气了,我的手还被铐着,如果他想做什么,我也毫无办法。我就那样自暴自弃地躺着,没有睁眼。

      直到我闻到药味。

      “你要干什么?”

      我警觉起来,硬撑着坐直了身体。

      一个医药箱被放在床上。维克多抓住我的脚踝,让我曲起腿。

      他拿出了消毒水和棉签。

      “我不需要。”我用被铐住的手护住了腿上的伤口。我怕他用上药的名义继续虐待我。

      腿上的伤口很深,酒精会把我疼死的。我怕他直接把一瓶酒精泼在我身上。那绝对是这个变态做得出来的事。

      他看了过来,我有些害怕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不会痛的。”他说。

      这个人好像恢复了正常,那个会咬人的怪兽好像被他关起来了。那双绿眼睛好像经历暴风雨之后的湖,变得更加澄澈,更加美丽了。湖水那样无辜,没有人会责问它在风雨中吞吃了多少生命。好像美丽是一种能够消解残忍的东西。

      维克多的耐心出奇得好,他甚至打开药瓶让我闻了闻,以打消我的顾虑。

      接着,我身上的血污被仔细地擦掉了,冰凉的药水涂在我的伤口上。有一点疼,但不严重。但我还是紧张,我的小腿几乎开始痉挛。

      他察觉到了,竟然伸手帮我揉起小腿。修长的手,刚刚还在对我施暴的手,如今轻柔地落在我身上。我不能看向他,那双海妖一样,湖水一样的绿色眼睛会几乎让我忘掉自己遭受的一切暴力和虐待。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问。

      维克多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沉默地把绷带缠在我腿上。我的苦修带被他拿走了,不知所踪。

      “别再戴那种东西了。”他说。

      那作为有罪的人,我死后要怎么见上帝呢?我低着头,不知道他为什么多管闲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维克多忽然走到床边,对我伸出手。

      “我知道了!我不戴了!”

      我慌忙说,我怕他再次对我施暴,本能地护住了脑袋。

      维克多拉着我的手腕,没有下一步的动作。这时我听见了“咔哒”一声,我手上豁然一松——他打开了我的手铐。

      这算什么?他打算放我走了吗?他不怕我攻击他吗?还是他笃定我这个样子什么也做不了?

      “你吃晚饭了吗?”他问。

      天。这是什么鬼问题。

      “……没有。”

      “吃海鲜面还是三明治?”

      他竟然记得海鲜面和三明治……他每天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没说话。

      “那就买海鲜面了。有意见现在就说,别买回来你又不吃。”

      真不像魔鬼会说的话。

      “……我想吃手指饼干。”

      说完我就后悔对他提要求。现在我只要能活着就好了,他不必费心思给我吃东西。在这间屋子里,我是他的囚犯,是他施暴和复仇的对象。而且手指饼干什么的……听起来一定很傻吧。

      我等着维克多的挖苦,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了出去。我听见房门上锁的声音。

      我在床上待了一会儿,艰难地走下来,去浴室洗了把脸。

      对着镜子我才看到其实我伤得没那么重。身上的伤多是瘀伤,颜色不深,只有一两处轻微破了皮。大概是药物和苦修带影响了我的判断,我还以为维克多早把我打得皮开肉绽了。

      过了一会儿,我从窗户看到了维克多的车开了出去。他竟然打算自己去买晚饭。我以为他只是吩咐别人去做,或者差人去买。

      我告诉自己维克多就是个疯子,他对我做的事是迷\奸,殴打,威胁,没有一样值得原谅,可是我想起这一切,只是觉得茫然。

      我没有充分的理由怨恨他,因为神父告诉我,复仇是正当的。

      我怀疑我是失去了独自判断对错的能力。在很多年跟随在希亚身后的过程里,我已经把希亚当成生活的准则,在希亚力所不能及之处,我又走向教堂,可是如今,我是赤手空拳地独自面对维克多。

      维克多给我下药,他打我,伤害我。可是如果考虑到少年时我曾经那样对待维克多……这两种伤害是对等的吗?

      我真希望能有一个伤害值计算器,这样我就可以根据计算结果做决定,如果维克多造成的伤害更大,我就对他怀有单纯的恨意,如果是我做的事更坏更糟糕,我就把这一切当作赎罪。

      可是世界上当然没有这种东西。

      我越发想吃手指饼干。

      在面对压力的时候,我总是想吃手指饼干。手指饼干里的牛奶味会让我稍微安心。

      我记得第一次来到宫殿一样的派汀家时,希亚给我吃的东西就是手指饼干。那时候我很害怕,但希亚对我很友善,他还生着病就跑来拉我的手,把一个金属盒子里的手指饼干分给我。那盒子漂亮极了,上面有各种花朵彩绘和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子。

      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于是抓了一把饼干,全部塞进嘴里,结果吞不下也吐不出,就那么站着。这个漂亮的房子里好像没有垃圾桶的容身之处,我只能努力蠕动着嘴唇,想把饼干全部咽下去。

      佣人们在笑话我,但希亚一点也没笑,他拆了一盒牛奶递给我。

      我喝下牛奶,没心没肺地对着希亚笑起来。

      一年之后维克多来了,那个看起来很冷酷的小男孩。我有点怕生,只敢躲在希亚身后偷偷看维克多,被维克多一瞪,又会缩回去。

      那段时间派汀夫人变得歇斯底里,她咒骂维克多,骂他小杂种,把花瓶摔到他跟前,和派汀先生吵架,要赶走维克多。

      后来有一次,派汀先生回到家,满地都是乱丢的东西,他不去问夫人,不去问希亚,反倒把我拎起来,质问我发生了什么事。

      我当即把一大把手指饼干塞进嘴巴里,来避免交谈。

      后果是饼干碎屑呛进气管里,我咳得天昏地暗。

      成年之后我也买过手指饼干。

      一次是两年前第一次为派汀家执行清理任务,另一次……

      我摇摇头,不想再想下去。

      从窗口看去,维克多已经走出院子,走出了我的视线。他已经知道我是派汀家的清理员居然还放我一个人待在房间里,我不知道他是太自大还是太看轻我。

      我活动了一下手腕,抓起床头的台灯朝玻璃砸去。

      维克多视角

      我想我需要冷静一下。

      我承认我从父亲那里继承了某种暴虐的东西。一开始我只是愤怒,我不敢相信派汀家让温卡去做清理员,更不敢相信他就这样顺从地做了清理员。我想要纠正温卡,想把他从派汀家的泥潭里拉出来,不管用什么方式。

      我打了他。我怀着很多很多痛苦打了他,好像是在面对自己的绝望。我想告诉他他这么做的后果。我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派汀家放弃他,如果他被关进迈肯的监狱里……

      我知道我其实也是在恨我自己。我离开派汀家之后,派汀先生当然要寻找下一任清理员。我没有管这件事,因为我只想自己逃出来,我和我父亲一样,除了真正爱的人之外,我们不在意他人的苦难。

      可是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让温卡去做这件事。

      就像一个不愿多管闲事的父亲事后才得知湖中落水的是自己的孩子一样……这好像是神明对我的冷漠所施加的惩罚。

      但是后来……在温卡面前,我竟然开始觉出一种不道德的兴奋。

      他被脱掉上衣锁在我的房间里。他的痛苦是我给的,在那个房间里,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伤害他,他所有的心神和情绪都系在我身上。他身上的伤痕开始刺激我。

      然后我有点想安抚他,我不想去想派汀家族,只想把他留下。我想告诉他我不会做得太过分,在这一切结束之后我会对他很好……如果不是他一直挑衅的话。

      惩罚,警告,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恨就这样变了味道。我越来越想让他看着我,让他眼里只有我,想不到其他任何事情,哪怕是用痛苦逼迫他看向我。

      我真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我希望当我出门的时候,心里知道他在家里等我。我希望自己像一个风筝那样,被一根叫温卡的线牵住。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虚弱,更没想到他戴了苦修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开车去买了海鲜面。就在这烟火气十足的小巷旁边,教堂传来管风琴的声音。这个时间的教堂……应该在分圣餐面包吧。管风琴的声音上飘着鼎沸人声,秋夜的冷风和炒面的香味一起钻入鼻腔。

      我闭上眼睛,温卡被捆住双手半吊起来的样子和堕天使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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