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欲铭往昔（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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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问你话呢。”
琉光喊了一遍展羽之的名字，又凑过脸，“还是说、你害羞了？”
展羽之含笑垂眸，“就当是我害羞了吧。”
他不论说什么，或许玉铭昔都不会在意，只是他自乱阵脚罢了。
若是换做他，他也许也会如此。
毕竟只是一个刚认识几天的人，非亲非信，只是一个没了记忆的空壳而已。
“呵呵呵，”琉光酣笑起来，“你怎么找到他的？阿月。灵魂真是个不变的东西，那么久了，还能说出一样的话来。”
玉铭昔面不改色，似乎早就料到了她要问这一出，答道：
“陆时雨安排的，他早就找到展羽之了。”
“你这个师侄真是不厚道，”
琉光调侃着这边，却是一回头，猛地一盯展羽之的双眼。
展羽之只觉得周身一瞬间便轻飘起来，似乎又回到了琉光的灵境之中。
他能看见自己的身体还在那边站着，也能看见玉铭昔和琉光在相互调笑。
“你要干什么？放我出去！”展羽之敲打着灵境的边缘，喊出了声。
“别急，小鸟儿，展羽要飞的鸟儿，我怎舍得将你关在笼子里呢？”
声音从展羽之身后传来，展羽之转身看去，早不是之前那个女孩的样子。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琉光。
——桃花眼吊梢眉，火红的狐耳和长尾。
展羽之一时愣住了，在这个白茫茫空无一切的灵境里，他能看见自己在外面的身体动了起来，走到了玉铭昔的身边，似乎还在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要夺我的舍？”
展羽之那双本来长得有些楚楚可怜的眼睛瞬时变得锋芒四射，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面前的狐妖却是若无其事，舔着唇笑道：
“我可以有九个灵体分身，夺你的舍只是方便让阿月放下警惕，一会儿将他也请到我的灵境里坐一坐。”
“你！”
展羽之想要释放灵力，却发觉自己的灵力现在弱得可怜，只能打出一点光芒的碎屑。
琉光走到他的面前，笑道：“可怜的小鸟儿，你虽然灵力天赋很强，但是这是我的灵境，你的修为远不如我。就把你的力气和手段抛到脑后去吧。”
展羽之怒火中烧，却也意识到如今的状况确实无解，只好认了。
“你是小玉的旧识，也算是我的旧识，为什么要如此？”
“来来来，且坐下说。”
琉光席地而坐，面前便出现了一套茶桌茶壶和茶盏，用具齐全。
展羽之无奈地坐下，眉眼里除了不解之外，也有很强的防备感和和敌意。
他看着眼前的这个狐妖，在灵境里的人形应该就是她的真身。如果此时并非是被夺舍的情境，展羽之或许还会觉得这只狐妖生得十分讨喜。
琉光的长尾一甩，火红的绸缎似的滑落在身后。
“放心吧，展羽之。我不仅仅是玉铭昔的故友，我也是你的故友。”
展羽之听到这句话，眼中的怒火收敛了许多，他抬眸正视着眼前的狐妖。
“我理解的朋友，和您理解的朋友，应该是一样的含义吧。”
琉光振袖一笑，“那应当是的，否则又怎会是故友呢？”
她右手一挥，一杯花香四溢的热茶便出现在展羽之手中。
“请吧，你应该还没有尝过灵境里的茶，这可是半步仙人的灵境。”
展羽之细细品了一口，温暖的茶水在灵魂中蔓延开来，一种无以言表的安心感笼罩了全身。
琉光低下眉，眼神有些落寞。
“你是不是不知道玉铭昔的事？他看上去也不想告诉你。”
展羽之眉头一紧，不禁回忆起几次梦中的玉铭昔，心头就是一颤。
琉光正色道：“他就要死了。”
展羽之瞳眸震颤，一时间连说话都忘记了。
“我猜这就是他不想告诉你的原因，正好，”琉光抬眼对他抿唇一笑，“反正你什么也记不住了。他于你而言，还像从前那般吗？”
“像的！和从前一模一样！”展羽之全身都在颤抖，“求您告诉我，我该怎么救他？”
“呵呵呵呵，”琉光不禁又发笑，“你都不知道你们从前是哪般，又怎么能保证一模一样呢？”
她一字一句地咬着，“展羽之，你什么也记不得了。你现在想要花大力气救一个认识不久的人？”
“您就当是这样，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您。”
展羽之异常激动，他的双手撑着桌面，止不住地战栗。
琉光突然便大笑起来，“竟然连灵魂都在战栗，我真是服了你了。”
展羽之这才意识到，如今颤抖害怕的根本不是自己的躯体，而是灵境中的灵魂。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琉光慢慢收敛了笑容，“那我就不害怕了，我会帮他的，你便放一百个心吧。”
展羽之有些听不懂琉光的自语，但是听见琉光说到会帮玉铭昔，还是稍微放下了心来。
琉光看着眼前的人，轻轻眯了眼，道：
“现在我的另一个魂正在和阿月交涉，暂时还不能放你出去，展羽之、你想知道曾经的事吗？我可以带你去看。”
展羽之懵懂地点了头，便看见了一片茫茫白雪。
这里是、琉光和阿月的开始。
展羽之心想着，便看见茫茫雪地中走来一个身影，是他熟悉的身影——小玉。
小玉穿着漂亮的华服，厚厚的斗篷和靴子都让人看着是一副不沾风雪的模样。
展羽之就境随心转地走到了玉铭昔的“身边”，看着他在做什么。
他似乎踩到了什么，弯下腰伸出捂在怀中的手，轻轻将身前的白雪刨开了。
那是一只火红的狐狸，在白雪中显得更加鲜红。
玉铭昔将小小一团的狐狸单手抱起，另一只手为她掸去身上的霜雪。
随后塞进了原本捂手的怀里。
展羽之知道，这就是琉光。
这里是琉光的“观”，就算当时的琉光已经昏迷不醒，也能完整地记下她身边发生的一切。
琉光确实没有说谎，能做到这个地步自如的“观”，她已经是半步仙人。
也只差半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躯体死亡了。
展羽之在心中默默地惋惜，身边的画面却在自然而然地切换。
火红的狐狸被小玉带到了温暖柔软的毛垫上，旁边捂着几个手炉，墙边又烤着大暖炉。
两位女子掀开厚重的帘子进屋来，其中一人笑道：“怎么捡了个小狐狸回来？”
玉铭昔答道：“总不能扔在大雪天不管了，多可怜。”
另一人打趣道：“他就是喜欢捡东西回家来，阿姐忘了吗？”
展羽之看着这情景，他知道这二人就是玉春霰和玉秋白，那时的双玉，还要比现在看着“年长”，更像是女青年的模样。他想到现在的二人，才知她们究竟受了多重的伤……她们如此，那小玉呢？又是如何？
“她看上去好漂亮啊，”玉春霰的话语声打断了展羽之的思绪，只见她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脊背，眼中流露出数不尽的温柔。
玉秋白的眼波流转，看向玉铭昔，“这小狐狸看起来灵根不错，应当是修行者。”
玉铭昔沉思：“这我倒是没有注意，顺手就捞回来了。”
“人间话本里，狐狸可是都会报恩的，你捡回来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还你一个大恩情呢。”玉秋白笑道。
“呵呵，”玉铭昔将耳边掉下来的头发丝儿一撩，“我倒是不指望他报什么恩，捡回来也就是顺手罢了。”
他嘴上这样说着，手却探到了那狐狸身上，无声地抚摸着。
展羽之静静看着着这副场景，寒冷的雪，暖色调的屋子。他好像错过了小玉的太多太多……
之后的画面似乎掠得很快，展羽之就那样看着，看着那只红色的狐狸逐渐长大，看着她们和小玉一起修炼。直到那一抹火色的身影离开了绫罗山。
“观”被琉光掐断了。
展羽之一瞬间被吸到了一个更加真实的场景中来。
这是绫罗山的一棵古桂树下。
那棵树枝繁叶茂，抖擞着伸展着自己的枝叶，就好像要往天上去够。
小玉还是身着华服站在他的面前，却不像上次见到的那样神光焕发，现在的小玉，好像就要枯萎了。
他垂着头，一言未发。
火红色的狐狸蹲在他的面前，长风吹起他的衣摆。
月白色的华服在阳光下被照得波光粼粼，展羽之却在这一刻觉得异常刺眼。
他缓缓地走过去，想离小玉近一些。
哪怕他知道，这只是“观”，并不能改变任何事。
就在这一刻，他看见了小玉的泪。
随着风一直在滚落，从眼中涌出，最后没入桂花树盘根错节的土壤之中。
展羽之飞奔了过去，他紧紧地抱住了玉铭昔。
“别哭，不要哭。”
他想抹去玉铭昔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谁知玉铭昔却忽然在这时开口。
他对身旁的琉光说道：“他好像还在我身边，抱着我，为我抹泪。”
展羽之怔在那里，他看着眼前的玉铭昔，玉铭昔就好像也正看着他一样。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欲铭往昔（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