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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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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这是姚姨娘送的簪子”丫鬟小桃恭敬地将一个盒子递给晚意。
晚意瞧了一眼,是一支通体翡翠的簪子,翠石通透,光泽温和。
“收起来吧,替我谢过姚姨娘。”
小桃应了声是,便麻利地把东西收到宝箱,钥匙拿来交给晚意。
“不必给我,你替我收着吧。”
小桃先是楞了楞,随后跪下,声音带着一些激动:“谢谢姨娘赏识。”
钥匙都是交给主子贴身大丫环保管的,晚意这一举动就是在告诉小桃,以后她就是贴身大丫环的待遇了,这是荣升了。
“几天看下来,我觉得你不错,跟着我,不会亏待你。”晚意品了一口茶悠悠地说。
“那是自然,小桃一定尽心服侍姨娘。”
“你起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小桃站起来收好了钥匙,“姨娘可是要问问府里的人际关系?”
晚意赞赏地看了一眼小桃,“那把你知道的好好说说。”
“咱们崔府是清河崔氏的后代,前朝种种荣耀世人皆知,到了大宋朝崔家落寞下来,却也出了老爷二老爷两位在朝为官。咱们崔府只住着大老爷一家,二老爷住在隔壁街的西崔府,两个府邸中间连着一个园子,可以互通。大老爷有一子一女,公子是嫡母所出,小姐是姚姨娘所出,另有一位姨娘,在去年亡故了,没留下子女。”
“老爷和公子的关系怎么样?”
小桃抿嘴摇了摇头,“以前也算好,公子才情斐然又恭敬孝顺,世人没有不夸的,自从...夫人去世后,老爷和公子的关系就不大好了,前几天还有人听到公子与老爷起了争执。”
“你可知道为的什么?”
小桃偷瞄了一眼晚意:“...为了姨娘你...”
“为我?”晚意表现出讶异,随后又道:“想必公子不想老爷纳妾吧。”
小桃点了点头,“夫人过世未满三年...公子怕外边传言夫人不受夫亲,有失名声...”
崔道和他夫人少年夫妻,所谓少年夫妻,两人结婚都还很不成熟,恩爱的有,反目成仇的也有许多。
“那府中其他几位为人如何?”
“公子为人自不必多说,谦逊有礼,从不予下人为难,小姐还算和善,略有些小脾气,姚姨娘是老好人,为人和蔼可亲。”
晚意略点了点头,“那西府如何?”
“西府老爷是礼部员外郎,有一正妻另三位姨娘,因时常走动,奴婢对脾气性格还算有些知晓,二夫人常年礼佛几乎不问府中事,西府真正管事的是柳姨娘,柳姨娘为人精明算计,性子也有些跋扈,都说她肚子争气,给二老爷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才有如今的地位。二夫人生了两位小姐,还有一位朱姨娘,性格怯懦怕事没有主张,总之西府后院几乎就是柳姨娘管事就对了。柳姨娘的两个儿子,大家都说不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一个温顺文质彬彬,一个却性子顽劣不服管教。那边两位小姐奴婢见的不是很多,不太清楚性子,总归也不是会出格的人,其他的,奴婢就都不清楚了。”
“你知道的已经不少了。”晚意拿了一吊钱给小桃,“赏你的。”
小桃忙千恩万谢,晚意又听了一些府中下人间的事,便让小桃退下了。
临近傍晚,晚意收到了一封信,是从河东路寄来的。她一看信封便欣喜急切地打开,果然是幼时贴身丫环紫檀寄过来的。信中称自己一切都好,早几年嫁了人,丈夫却不久后病故,自己成了寡妇,因没有子嗣,族中人催着她改嫁,但是她不想再婚嫁,正愁无路可去,收到晚意的信又激动惊喜又可怜小姐遭遇,早就想来追随,另言收到小姐给的银钱,已经料理完家中事务,不日便来崔府。信由新门瓦子的伙计直接送到崔府,避过管事和门子,晚意去墙根下捡的信。
回房不久,崔道便过来了,管事婆子忙传饭,前前后后张罗了一通,今日晚饭却是比晚意一个人的时候不知好了多少。
“晚意,吃这个。”崔老爷掐了一块鱼腹最嫩的位置,放到晚意的碗中。
“多谢老爷,妾自己来就好。”
“好好,这来了几天我发现你都瘦了,多吃点多吃点。”崔老爷抿了一口酒,发出舒惬地感叹。
用了一会晚饭,蒹葭院的一个下人来报,说是姚姨娘不知吃了什么腹中不适,现在人躺在床上已经昏迷不醒,让崔老爷赶紧去看看。
“身体不适来找我有何用,郎中去请了没?”
“回老爷,已经去请了......老爷还是去看看吧...姚姨娘脸色惨白...着实吓人...”
“老爷去看看吧,妾也随去。”
“好罢,那去看看。”崔道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才带着晚意去往蒹葭院。
床上躺着的姚姨娘确实脸色不好,白中带青,毫无血色,崔道和晚意到来也未见言语,看起来像是昏迷过去了。
圆凳上坐着的一位少女在低低抽泣,想必是姚姨娘的女儿崔婉。
“婉儿,这怎么回事?”崔道问。
崔婉一抽一噎地回道:“方才女儿和姨娘一同在此用晚膳,开始时姨娘好好的,用到一半姨娘说她肚子有些不适,出了一趟恭,可回来后渐渐又疼起来,最后疼的冷汗都出来了,我赶紧让她躺上床,一会了姨娘就喊不应了......”
正说话间,郎中背着药箱来了,众人让开,婆子拉上床帘,只露出姚姨娘的一小段手腕,让郎中诊脉。
“晚饭用的哪些?”
一丫环引着郎中到桌前,“就这些了。”
“...嘶,这些菜食并未有不妥之处啊.....”郎中摸了摸胡须面带疑惑。
“我想起来了,姨娘在晚饭前用过一些山楂!”崔婉突然说道。
那郎中听完点了点头,“那就对了。”说着向崔老爷拱了拱手,“山楂乃寒食再配上鸭肉,两者结合乃大寒,再加上姨娘已有两个月身孕,怀孕初期本就不能过多食用山楂,这才导致了姨娘现在的症状。”
“你说什么,孙郎中可诊仔细了,姚姨娘已有身孕?”崔道脸上显出急切。
“不会有错,确定是喜脉。老夫开个温补的方子让姨娘快快服下。”
“好好,快去快去。”崔道脸上由急切转为欣喜,哈哈一笑,“没想到姚姨娘如此中用。”
“你们都好好服侍,莫要让姨娘再出现这种情况,李妈妈”崔道转身看向一众奴仆,“你务必尽心。”
一个眉目严正的婆子弯腰行礼:“老爷放心。”
说完,拉起晚意的手,“你们候着吧,姚姨娘醒了来告诉一声。”
又对晚意道:“走,继续用饭去。”
晚意点头笑了笑,又看了眼姚姨娘,便跟着崔道走了。
崔道在晚意院里用完了饭,又陪着待了一会,直到晚意说自己有些乏了,崔老爷才离开。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小桃进来告诉晚意,姚姨娘已经醒了。
“你进去看了吗,姚姨娘知道自己有孕,是否欢喜?”
“我没进门,但是姚姨娘院里的梅香与我交好,说是姚姨娘激动地落了泪。”
晚意停下喝茶的动作,沉吟了一会,又问:“有说到山楂是谁送去蒹葭院的吗?”
“这倒是没听说,明天一早我再去问问。”
“不着急。对了,你之前在府中是伺候谁的?”
“奴婢之前是公子院里的二等丫头,负责公子的衣服用品等事。”
晚意轻点了点头,“一等丫环的人数有限,但是我已经跟管事张妈妈说过了,以后你就在我身边贴身服侍吧。”
小桃欣喜地对晚意拜了拜,要知道,在崔府这样的人家,她这个年纪做了一等的还是少见,小桃只觉得自己自己遇到了个好主子,越发对晚意贴心了起来。
过了两天,晚意正用过早饭,小桃来告诉晚意,姚姨娘已经大好了。
“梅香今儿个告诉我,说那山楂是西府的朱姨娘给的。”
“朱姨娘?就是你说的那位性格怯懦没有主张的?”
“正是这位,听说本来小姐想追查下山楂的事情的,但是听说是朱姨娘送来的,也就没再查,都知道她那样的性子,万不可能做出害人的事情来,再加上之前并没有人知道姚姨娘有孕,所以这事大概也就是无心的。”
“老爷怎么说?”
“老爷自前天出事那天,后边就去过蒹葭院一次,并未说什么。”
入秋后,罕见地连下了好几天大雨。
这天小厮在门外敲门,崔道披了衣服站在门口听了会,便洗漱起来,匆匆出去了。
崔道出门后,晚意问了来通报的小厮,才知道禹州下隶密县的一处河堤决堤了,造成沿途几十户人家被冲毁,圣人得到消息很是不悦,一大早召了工部的官员议事。
天黑透了崔老爷才回来,一回府便去了书房,唤了崔括在书房议事。
晚意猜到崔道晚上还是会过来,故而也没睡熟。
“晚意,睡着了?”
“没有”
听到晚意回答,崔道点了烛火,满脸忧心忡忡的样子。
“老爷可是为密县堤坝之事发愁。”
“哎,正是这事,今早圣人召了工部的官员议事,一大早便发了火,这密县的河堤在两年前加固过,没想到还能出这样的事。”
晚意让崔道靠着,自己在一边为他捏肩放松,“依我看,大人不必着急,就让圣人发一会火罢。”
崔道按住晚意捏肩的手,转头问:“此话和解啊?”
“因为圣人气恼并不是冲着工部来的,而是...太子”
“太子?云深倒是也这么说。”
“云深是?”
“哦,就是我儿,你还没见过吧,不过该是听说过他,在东京名声不错。”
原来云深是崔括的表字,他的名声何止不错,东京读书人除了自己老师,几乎为崔括马首是瞻。更有传闻,崔家两位老爷做上官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圣人很看重崔括,希望通过抬举崔家,让这个百年氏族不至于泯然,让崔括求学期间能有靠山。当然这些都只是坊间传闻。
“不知大公子有没有跟老爷说,为何提到太子?”
崔道摆了摆手,“我头痛病犯了,他手忙脚乱的,后来也没再谈下去,我便来你这儿了。”
“老爷吃一颗‘清爽丸’吧”
崔道点点头,晚意从盒子中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服侍崔道吃了。
“我到你这儿之前头疼便化解许多了,不忙,你先接着说。”
晚意停下为崔道按头的手,道:“老爷忘了五年前,圣人是命谁督工河堤建造吗?”
崔道啧了一声叹道:“你别说,我还真有些忘记了......是谁....谁来着......”突然想到什么,一拍大腿,“不就是当时还是亲王的太子嘛”
“两年前督工加固的又是谁?”
“.....宣王...”崔道幽幽道。
“太子一党与宣王一党不合已久,这次堤坝出事,所谓建造为一等,加固为二等,就算要惩,太子也是首当其冲,圣人看出了宣王想要太子犯事,心中情理是站在太子那边的,所以,老爷只要在这次别站错队就行了。”
崔道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拉着晚意的手连连感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老爷这次站队,势必会被当做太子一党,以后想要不沾一丝泥浆抽身而出,恐怕困难了。”
“确实如此,但这也没办法,先渡过当下难关要紧。”崔道拍了拍晚意的手。
“你为何对密县堤坝之事如此了解?”
“我就知道老爷又要有此问,你忘了?五年来妾在瓦子与老爷相会时,老爷不就爱跟我叨叨这些个嘛,妾不过记性好点。老爷对这些事也都知晓,只不过未曾联想过去罢了,妾也只是侥幸。”
崔道刮了刮晚意的鼻子,语气宠溺:“所以我疲累也想来找你聊聊,你个小机灵总能解我之惑。”说完又感叹:“你若非女儿身,何愁一展鸿鹄志啊。”
“什么鸿鹄志,晚意只想陪在老爷身边,伺候老爷一辈子。”
崔老爷笑着搂了搂晚意的肩道:“睡吧,我今晚去书房睡。”
晚意替崔老爷围了帽毡,嘱咐小厮提灯照好路,便看着崔道走远了。她关上门,微笑着的脸上转眼变得平静无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