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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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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琬觉得他笃定得可怕。
什么叫回家?他这是猜出什么了吗?
可怎么偏偏不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她没来由地头皮发紧,直到承天门外,被沈期塞进侯府的马车里。
然后他听见沈期喊她的名字,冰凉得有点瘆人:“宋琬。”
她打了个寒战。
他果然还是知道了。
她都不敢想他此刻有多恨她,把他玩得团团转,还三缄其口,什么也不说。
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感情骗子。
她后背紧贴在车壁上,冷汗涔涔:“我,我……”
沈期见她这副紧张模样,反而好整以暇起来,抱臂瞧着她:“你不给本侯一个解释吗?”
“还是你觉得,欺骗本侯很好玩?”
宋琬听到他的审问,只觉委屈得快要死了,就后悔前夜没直接同他摊牌,反而落到被他猜疑的境地。
她信誓旦旦地对上他故作锐利的目光,辩解道:“我一开始是害怕,后来,后来我打算说的。”
“侯爷您明白的吧,我真的有苦衷,哪里是故意欺瞒您?”
她打量着沈期渐渐松动的神色,胆子大了些,装可怜道:“难道您就没有问题吗?您刚见到我,就把我好一通骂,还让我滚出侯府。”
“动不动就说我攀附,说我心机,恨不得我原地消失才好。”
“从南郡回来那天,我还给您送了酥饼,结果您又抓着我斥责,还故意把我的珠花踩碎了。”
“踩一脚还不够,看我骂不还口,倒在那儿狂踩,硬生生把珠链全踩断了。”
“明明就是您待我太刻薄了,我才不敢说。”
“我怕告诉了您,您会翻脸不认人,对我更差,说不定还以为我是存心利用您,把我偷偷杀了埋了。”
沈期再也受不了她胡说八道,上手就去晃她:“我怎么可能把你杀了埋了?”
“我把你捧着还嫌不够,你要是死了,我真不敢想怎么活。”
“还有你说的那什么珠花,我分明是不小心踩到的,天那么黑,我又没瞧清楚。”
“你若为这个生气,我赔给你就是了。”
宋琬咬着唇,扭头没看他:“不要你赔。”
沈期委屈得眉头皱起:“我留着呢,我捡回去了,今天晚上就粘好还你。”
他见她不说话,又凑近了些,一想到宋琬早就是他的人,伸手替她拂了拂碎发。
应该没什么可避嫌的了?
他认真打量着她,明澈若水的眸子里,全是直白的期许:“我说,就别生气了吧?”
“之前我是有失言之处,着实不该,可你也欺负我好多次,怎么都不告诉我,还总是失约躲着我,倒跟旁人亲近在一处。”
“而且你明明什么都知道,是不是在暗地里看我笑话?一定成天偷着乐。”
“本侯也不同你计较了。”
“但你骗我,我会记一辈子的。”
宋琬撇着嘴,毫不示弱地反击:“侯爷骂我,我也会记一辈子的。”
她又往车壁缩了缩,把自己蜷在角落里:“我才不要回侯府。”
沈期恼了,不知她怎么就这么倔,哄不好了似的,索性扯过她:“本侯不允。”
“既然你都……怎么可以不跟本侯回去?”
宋琬还在躲,蝶翼般的长睫扑闪着:“我又不是成天住那儿,我,我还有旁的事。”
她想先回一趟谢府,免得让先生和兄长担心。
沈期却根本不撒手,好像认定了她是自己的所有物,得跟他回家:“不许你又偷摸见旁人。”
“别以为本侯不知道,你同谁住在一处。”
他单手箍住宋琬,就是不让她逞意,直到马车停在侯府门口,他才稍稍松开。
宋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他整个儿抱起,捞在怀里。
男子的衫袍柔软,混着空山雨霁的松枝香,莫名安宁。
宋琬没办法,只好揪住他的衣襟,把脸蛋埋起来。
沈期护着她,一路回到了秋轩阁。
沿途下人纷纷瞠目结舌,大为震惊。
那个男色误人的官员,又被侯爷抱回来了!
这事得速速告诉老夫人,简直造孽!
宋琬闷了一路,不敢吱声,好不容易喘口气,又被沈期揽住了。
他好像对她格外的患得患失,眸光纠结着,问她:“以后能不能住过来?”
宋琬低头,心里还有别的考量,绕着弯答他:“等晚些时候,我沐浴完了过来。”
“现在身上很脏,不舒服,牢里面很多虫子。”
“侯爷能等我的吧?”
她眨巴着眼,故意盈出一汪春水,认认真真地瞧他。
沈期哪里受得了被她这样看着,差点都忘了自己方才在问什么,只敢遮掩般地揉了揉额角:“哦,那是自然。”
*
宋琬连哄带骗地,暂时溜出了秋轩阁。
她只敢从侯府正门出去,回到一墙之隔的谢府。
谢知衡亦是一夜未眠,昨晚打点了一切关系,因着夜里不能开宫门的缘故,准备今晨进宫。
结果还没去,就接到卢照的消息,说宋琬安全了,太子殿下早就撤了看守,反倒授意卢照,把那个捅事的任经历处理了。
他稍微放下点心,在家中等她,本以为上午便能见着,还给她留了午膳,没想到她回府已是傍晚。
他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如何这样晚才回来?”
宋琬不好同他说沈期的事,避重就轻道:“在宫中耽搁了,万幸无事。”
谢知衡猜得到,她在那般绝境下还能翻盘,一定或多或少暴露了宋家的身份。
他仅仅瞧了宋琬一眼:“说了多少?”
宋琬咬着唇:“说我是哥哥。”
谢知衡“嗯”了一声,接着提醒她:“瑞王此次没能动得了你,估计要下杀招了,你出门一定顾好安危,别叫人行刺或是下毒。”
“以后上朝出宫,我都护送你。”
宋琬惯性地点了点头,又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直觉沈期若是瞧见了,一定会醋意大发,同她置气。
可她不知道怎么跟谢知衡说,他向来是不赞同这门婚事的。
宋琬盯了他好一瞬,犹豫再三,还是吞了声。
谢知衡瞧着她灰扑扑的小脸,倒是心软:“你赶紧沐浴歇息吧,在牢里一夜,怕是没合眼。”
宋琬点头,回到屋里,拾掇起衣物,仔细泡了个澡。
热气蒸腾,她是真有些犯困。
她勉强擦干身上的水珠,爬到榻上去,足足睡到深夜。
然后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答应过沈期,沐浴完要找他的。
宋琬直觉不妙,这人肚量小脾气大,或许此刻还守着灯烛没睡,一心跟她生闷气呢。
她赶紧踩着鞋面下榻,披上一件竹纹暗绣的披风,就往侯府去。
她钻的是地道,一探出来,就瞧见银珠焦急地踱步来去,一副头大的样子。
“小姐,今天侯爷特别奇怪,反反复复到院子门口来。”
“我说您不在,他非要我拿个准信,说您什么时候回,像是要寻仇似的,我哪敢说呀?”
宋琬扶住了额头。
夜已深了,更漏迢递,银屏微寒。
她决定当即去跟沈期解释,提了柄晚风摇曳的竹笼灯,便往秋轩阁走。
她从来没有以宋琬的身份来过这里。
下人们差点没认出她,面面相觑了好一瞬,犹豫道:“侯爷已经歇下了。”
侯爷不喜欢少夫人,已经是阖府皆知的事情,每次少夫人送东西过来,侯爷都是直接扔掉的。
想必这么晚了,侯爷根本没有心情见她,听到她来吵扰,说不定还要动怒发火。
下人们巴不得宋琬赶紧走,别触到沈期的霉头。
毕竟侯爷这一晚已经很不对劲了,肉眼可见的精神差。
宋琬却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很宽和地笑了一下:“劳烦通传一声,看他想不想见我。”
下人们无奈地缩缩脖子,只觉她自取其辱,从前扔了那么多食盒,难道还不长记性吗?
还是一个心软的跑进屋内,去告知沈期。
然后众人听得里头一阵响动,像是什么东西被摔落了,珠帘也晃得哐哐响。
眼圈发红的男子很快走出来,压着极度的不悦:“谁拦的她?”
“以后她来,随时出入。”
下人们霎时目瞪口呆,不知侯爷如何就转了性子,简直对少夫人是天差地别,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们纷纷后怕地点着脑袋,退到一旁去。
沈期忙不迭的,在人群之后,看见了一身清瘦的宋琬。
一袭素白裙裳,非常简单的料子,连暗绣浮光都没有,温柔得干干净净。
她或许是冷了,稍稍拢了拢身上的竹色披风,像极了她在外头行走,常穿的那件春袍青衫,或许本就是男装的样式,一点儿也不违和。
沈期莫名有点踟蹰,连手指都在颤抖,又带着些许近乡情怯的不敢相认。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宋琬,长发整个儿地披散着,眉眼温玉般叫人心折。
他回过神,将宋琬带回房里,久久盯着,又不说话。
过了好久好久,才遮掩似地说道:“原来你长这样。”
他忍不住一直一直瞧她,只觉她五官绝美得不像话,放在这样一张玉质凝脂的小脸上,相得益彰。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看宋琬的眉眼有点奇怪了,她经常把眉尾化得很锋利,眼周也晕染得隐约发乌,故意弄得很平实似的。
真就是成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扮丑。
可她明明是个完美无瑕的小姑娘,漂亮得世所罕见,就算是天界仙子,也不会有比她更明丽动人的。
沈期鬼使神差地,摸上了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