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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屈尊 ...

  •   宋琬觉得沈期在吃醋。
      不是她的错觉,而是去宫城的一路上,沈期都没跟她说一句话,光是沉着脸,想听她解释似的。
      宋琬实在不知自己有什么好解释的,没再哄他,倒惹得沈期越发生气。
      他终究是按捺不住那股不安,在宫门前拦住了她:“他是你什么人?”
      宋琬停住步子,无奈解释:“是下官的老师。”
      沈期盯着她,眉心皱起:“哪有师生手攥着手,贴在一处的?”
      “你们分明就……关系匪浅。”
      宋琬货真价实地愣住了。
      她下意识想反驳他,证明她跟谢知衡清清白白,又很快反应过来,她这是把自己当沈期的妻子了。
      不然她有什么必要同他解释,有什么必要哄他?
      宋琬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难言,不知是在替自己尴尬,还是在替沈期。
      他的话也挺奇怪的,她明明只是一个御史,还是男子身份,沈期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占有欲,还能管上她的事了?
      这吃醋吃的,宋琬还真要以为他好男风了。
      她不禁捏了捏额角,一时不知怎么答。
      可她的犹豫落在沈期眼里,全都成了默认。
      他忽然泛起一丝不忿,就好像本该属于自己的物件被抢了去,他还不能名正言顺地拿回来。
      毕竟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侯爷和下官,往亲近的地步说,也只是互不交底的友人罢了。
      可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目光已经移不开她了。
      更不能容忍她对旁人,比对他更亲昵。
      沈期只觉一阵头大,莫名委屈地看向宋琬,是了,她凭什么对他亲昵?他在她那儿又没有名分,旁人在她那儿,至少也是恩师。
      甚至她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早就把她当女子对待了。
      沈期很烦闷,实在没兴致说话,宋琬又在承天门外把他拦了,叫他本就憋屈的情绪,雪上加霜。
      “侯爷,下官自己去刑部就好,您就不要屈尊了。”
      沈期不理解:“这算什么屈尊?你是不是不愿跟本侯待在一处?”
      宋琬想到待会儿要威胁张远春给她写供状,自是不能带上他,可他今日看着脾气不好,非要她给个说辞似的。
      她只好无关痛痒地扯谎:“您身份太贵重了 ,亲自前去,倒叫他们兴师动众。”
      沈期最不喜欢她浮于表面的搪塞,刚想拆穿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心思一沉。
      她该不会是故意避着他,同他疏远吧?
      就因为他怀疑了她跟谢知衡的关系,她觉得他眼尖,瞧出了他们之间的端倪,怕他再接近她,会看穿她的女子身份?
      沈期没来由地心塞,再看向她,眸中全是复杂的疲惫。
      甚至有一瞬间他就想开口告诉她:“本侯不管你是什么人,都不会害你,你真没必要躲着。”
      可等他真的喊住她,又没忍心说,免得她觉得他窥探欲过重,被吓得胆战心惊。
      他只是眸光黯淡地剜了她一眼:“那你去吧。”
      宋琬攥紧伞柄,知道他不高兴。
      但她着实不能跟他说太多,他若知道她要做什么,很轻易便能认出她是宋琬。
      可他是很讨厌宋琬的,不仅嫌恶,而且提防,如果叫他知道她在府里府外这般演戏,一定会勃然大怒,认定了她算计利用他。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她会亲口告诉他的,一定会的。
      她会把去留交给他。
      但绝不是现在。
      她抬起头,神色复杂地对上他,不好再多言:“下官谢过侯爷,下官告退。”
      *
      宋琬只身进了宫城。
      刑部大牢关着无数钦犯,最有争议的自是吏部张远春,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竟然无罪复职了。
      她很快站在了牢房门口,屏退众人。
      张远春见着她,就像见到了亲爹活菩萨,不顾脚上戴着镣铐,跪着就爬过来:“谢大人,谢大人,赶紧把下官带出去吧!”
      “下官思念太子殿下,简直是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啊!”
      “当然,下官也,也很思念您,要不是您帮下官斡旋,那些赈灾银啊,嫖资契据啊,都没法说了,下官可真给他们冤枉死了!”
      “像您这样拨乱反正,清正端方的御史,整个大景朝也没几个!”
      他吹捧了宋琬一大堆,眼巴巴地凑到栅栏跟前,就等着她开门。
      谁料宋琬转了转手腕,忽然扇了他一巴掌。
      张远春脸颊剧痛,完全被打懵了,却改不过狗腿的习惯,趴着堆笑:“大人这是何意,敢,敢问下官哪里得罪过大人?”
      宋琬懒得跟他绕弯子,直接塞了纸笔给他:“十二年前成王谋逆案,为何会牵扯到宋荃一家?”
      “本官应该没认错,你就是那个惯会模仿字迹,杀人无形的小人。”
      “说,当年宋荃跟成王的信件往来,是不是你伪造的!”
      张远春吓得抖如筛糠,哪知道还有人翻这陈年旧账,脑子都快转不动了:“是……不是,不是!大人明鉴啊,不是我!”
      宋琬冷笑:“那是谁?如果你不知道,今天就死在牢里算了。”
      张远春惜命得不行,差点屁滚尿流:“下官知道,知道!是瑞王,瑞王找人做的!”
      “大人,大人您想要什么?只要您把我带出去,我肯定配合的,您既然得了太子殿下青眼,跟下官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下官自然马首是瞻!”
      宋琬示意他写状纸:“把瑞王当年做的事交代清楚,全写下来,本官立刻带你出去。”
      张远春点头如捣蒜,跪在地上写,还不忘跟她同仇敌忾地骂人:“瑞王真不是东西,从前拿下官全家性命相逼,害得下官天天在外头当狗!”
      “幸好如今跟了太子殿下,腌臜事都少多了。”
      “大人,您,您是不是宋家的……您放心,下官绝对没有打探的意思,只是下官实在冤枉,就算是当年也没想过害人啊。”
      “全是生活所迫,若不是逼不得已,谁会铤而走险替人办这事!”
      宋琬眉头紧锁,只觉得他吵闹,呵斥道:“闭嘴,抓紧写。”
      张远春脖子缩得一哆嗦,猜她是宋荃的儿子宋瑜,长大了蹚回来复仇了。
      瑞王也是活该,当年为了把自己跟成王扯开,硬生生献祭了宋荃,宋荃一介孤胆直臣,实在待瑞王不薄,可真造孽。
      他摇摇头,埋头写状纸,绝口不提自己的业障,一股脑推给了瑞王。
      宋琬盯着他洋洋洒洒,半真半假,心里冷呵。
      直到墨痕闪烁,罪状列了三四条,她才俯下身来,细细看去。
      张远春还在油嘴滑舌:“大人,下官写得……”
      他咧开的嘴忽然僵住了。
      一道利箭破空而来,直直捅穿了他的喉管。
      鲜血溅了宋琬一身。
      她不敢置信地盯着张远春,脊背发凉,几乎是下意识地抓过状纸,塞进衣襟里。
      有人来灭口了!
      这牢里有瑞王的手下,听到张远春将当年之事供认不讳,直接结果了他!
      宋琬赶紧站起来,还想着保住张远春的命,好给她写完。
      可角落里又蹿出来三支飞箭,扎向张远春的心脏。
      还有一支警告似地射过来,刮伤了宋琬的脸颊。
      她没法管了,什么太子嘱托,什么人证物证,她得先活着出去!
      宋琬跌撞着爬了几步,身后飞箭掠过,寸步不离地追着她。
      她根本没空回头看人,想都知道是瑞王灭口,如果棋行险招,今天就会顺手杀了她!
      她不要命似地冲锋狂跑,直到停在衙署厅堂,桌案后头坐着几个司务,还在浑然不觉地看卷宗。
      宋琬直接夺走了那人手上的茶:“有贼人刺杀张远春,速去捉拿!”
      几个司务这才回过神来,纷纷去找护卫捉人,宋琬一阵后怕,直觉自己还有生命危险,不能停留。
      她片刻不停地往外冲,刑部离都察院很近,她闷头在傍晚的风里,不敢停下一步。
      天快黑了,宫道上的灯烛次第亮起,火光却微弱。
      宋琬忽然有些懊恼这次的贸然,瑞王一定发现她了,之前从南郡回来,还以为截了章存若的密报,她暂且是安全的。
      可经过刘惠的事,她早就被瑞王盯上了,如今又在牢里跟张远春掰扯旧事,她的身份很快就不是秘密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吧,她再也不要什么徐徐图之。
      宋琬想着,就算她死在这宫城里又如何,本来十二年前,她就该死的。
      她大口喘着气,雨后的砖石滑溜,身前是深深浅浅的积潦。
      宋琬一个脱力,直直摔倒在了水坑里。
      然后她看见一只白皙温润的手,安安静静地伸在她眼前。
      袖口是卷纹的云鹤,暗绣两仪。
      宋琬愣怔片刻,恍惚般地跪在泥泞里,没敢把手交给他。
      她的手掌沾了血水,有点脏。
      沈期却不由分说地拽过她,几乎是把人带进怀里:“出事了。”
      宋琬满面血污地看着他,眼眶里有碎玉般的珠泪摇晃:“侯爷,张远春死了。”
      沈期心一沉,没先问她缘由,手指已经碰上她带血的脸颊:“你受伤了。”
      他扯出雪白的里衣袖子,极轻地擦在她面上,眸色极暗:“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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