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勿喧哗》易水溯流

3、第一日白天（三）

　　“这是……新的规则……还好我们没留太久就下来了，看这规则的意思，在瞭望台上等太久怕是要出事。”英歌子捏着那张脆弱的纸条喃喃，脸色十分精彩，“那我们是去海洋馆还是去那个什么员工中心，电话还能拨通吗？对了，这个东西你们认识吗，跟扑克牌似的。”

　　“这是塔罗牌的‘魔术师’，占卜用的，我以前接触过。”花儿接过那张颜色艳丽的纸牌，皱着眉有些遗憾地说道，“可是我很久没碰了，而且水平也很一般……抱歉。”

　　英歌子小小地叹了一声气：“没事儿，谁能想到这地方还会有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呢。齐泽你这是要打电话吗？有信号吗？”

　　“没有，”齐泽摇了摇头，“我是在想那个灰衣人给我们的警告。我们已经违反了原有的规则，新出现的规则特意说明了海洋馆不存在，如果看到海洋馆就要给员工中心打电话。那海洋馆和动物园是什么关系？这意思是不是说，只有违反了规则的人才会看到海洋馆，然后要将违背了规则的人转移到员工中心……处理？”

　　他刻意在“处理”两个字上加强了语气，避开了那些只要一想就会令人不安的词汇，尽管这样，依旧让人背后发凉。

　　“不，副本不会刻意把人推上死路。”孟彦否定了齐泽的推测，“看到海洋馆，给员工中心打电话，也许是一种处理方式，但目的绝不在杀死玩家。我们现在来看，动物园的规则看似疏松平常，其实非常容易被触犯。违反了规则，前往员工中心，两者的关系在哪？动物园里到处都有员工，要处理玩家根本不用限定具体位置，除非员工中心是屠宰场。”

　　“打电话是通知……通知员工，也通知玩家？不对，阿彦，有个地方我差点被你绕进去了，你在这里做了一个预设，‘违反规则的玩家一定会看到海洋馆’，这样后面的推测才能成立。”花儿脑子转得快，立刻紧跟着质问。

　　“那海洋馆是啥？凭什么违背规则就一定要看见海洋馆？如果我们不在瞭望台或者花儿没有望远镜呢？”英歌子的声音闷闷的，“我们现在应该得先商量到底去不去员工中心吧。规则就那么几条，在这猜也没用啊，不如先打电话。”

　　她是典型的行动派，干脆利落掏出手机，也不看究竟有没有信号就拨了纸条上的号码。铃响三声，电话被接通了，话筒那边安安静静没有一点声音传出来，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来不及阻止她的齐泽无声叹气，看了眼手机屏幕，还是没信号，他们的手机也不是能连接卫星信号的高级货，也不知道这电话是怎么拨通、副本又在里面做了什么手脚。

　　英歌子磨了磨牙，快速说完情况，对面还是没回音，这才是规则上记载的正常情况：黑衣员工不会与玩家产生交流。

　　她等了一会，确定没有要补充的信息之后正要按下挂断，话筒里忽然传来了莫名其妙的沙沙声，模糊失真，随后是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清朗男声：“喂？你们是谁？”

　　不论是拿着手机的英歌子还是正在围观的三人，此时此刻都感到一阵寒意。

　　员工通常不会与欧克进行交流，如遇希望与游客进行交流的员工，请向员工中心拨打电话。

　　可是他们目前持有的规则中没有哪条写了“员工中心电话后有人应答该怎么处理”，是谁在电话后面说话？员工吗？

　　不可能吧……

　　话筒后的清朗男声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请问你……也是误入的玩家吗？”

　　玩家！

　　抓住了重点的英歌子一颗心迅速镇定下来：“你、你也是玩家，不是员工？你是怎么接到电话的？”

　　她看到齐泽有些焦虑的样子了，可富贵险中求，这个副本已经摆明了如果不积极探索，他们休想出去。

　　“员工是那些黑衣人，对吗？他们……额，他们在员工中心……游荡？我现在在员工中心，听话电话铃响就顺手接了。”

　　员工中心！

　　英歌子的心脏又砰砰跳起来：“员工中心，可以进入，且安全对吗！那个，可能有点冒味，请问您介意我，还有我的队友一起过来吗？我们触发了一些特殊情况，接下来需要前往员工中心……”

　　孟彦拉着花儿微不可查地退后几步远离英歌子，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显然并不是很赞同英歌子突兀的做法。在副本里有足够戒心的话，是不该采取这么贸然的行动的。即使副本不会刻意杀人，也该警惕翻船的可能。

　　话筒后的声音稍微犹豫了下，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我不能在员工中心停留太久，如果你们要来的话，一定要快！我会在中心正门附近的登记台那里等你……们。”

　　电话被挂断了。

　　谁也不知道接电话的那个人说“要快”到底是要多快，既然英歌子已经打了电话，那这员工中心看起来是不管怎么样都得去闯一闯了。

　　员工中心非常好找，从瞭望塔上看，就是一栋三层高的灰色建筑，独立于各个园区之外。四人在不触犯规则的情况下尽可能快的赶过去，那栋灰色建筑越多越多从树木遮挡中被暴露出来，越是接近，越是让人心中不安。

　　深灰色的墙体完全不反光，明明是办公楼，可墙上连扇玻璃窗都没有，黑洞洞的窗口仿佛会择人而嗜。哪怕是行动效率最高的英歌子，在建筑彻底暴露于面前时脚步也迟缓了一瞬间，犹豫选择过来究竟是不是个正确选择。

　　下一秒，门口凝固的氛围就被一个清朗中略带些少年气的声音打破了。

　　“你们……是打电话来的人吧，你们来了？这时间可真危险！”

　　坐在登记台后唯一一张凳子上的年轻人冲一行人招了招手，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风衣，额角因为动物园内异常的季节而有些冒汗，但并不显得狼狈。

　　花儿看到他扬起的掌心有丝丝缕缕的红色，一直蔓延到指尖。

　　是半凝固的血。

　　“是你？！你、你不是在……”英歌子惊愕出声。

　　“我在……你们在海洋馆见过我了？”年轻人立刻反应过来，笑了一下，“我也是才从海洋馆赶过来，正好接到你们的电话，真是巧啊。自我介绍一下，初次见面，我是季真。”

　　“你们是今天新来的？”季真擦干净了手抿了一口矿泉水，“你们的运气真好，那个拦住你们的人虽然凶，好歹也算捞了你们一把。我比你们早来几天，算是有一点心得，这个副本的危险性……和你们以前经历过的那些根本不能比。你们都只经历过‘降临’一个副本，对吧？”

　　季真分明语气温和声音平静，却让四人不自主有种面红耳赤之感，英歌子烧着耳朵小声道：“我们都是普通人……在‘降临’后也没打算再进副本，我是听说通关副本后会得到什么馈赠，但我没有馈赠也能过好日子，不想为了这点虚无缥缈的东西冒风险。”

　　季真点点头，并不对英歌子的观念发表什么评论，只是说：“大部分副本都是由玩家主动触发主动进入，但也有少数会自动筛选符合条件玩家并且强制进入的副本，比如你们收到了邀请函、门票或是类似的东西……收到邀请，玩家会不由自主进入副本，不是你们的错，只是之后可千万得打起精神了。”

　　“这个副本……很容易死人？”花儿喉头上下滚动，小心翼翼问道，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高耸压抑的瞭望塔，还有塔顶也不知道计时准不准的时钟。

　　“不，这个副本依旧遵守所有副本的通用规则——副本不以杀人为目的，但不杀人不代表玩家在副本中就安全，死了和生不如死也不知道你们更乐意接受哪个？”

　　季真那张年轻而隽秀的脸被透明的塑料矿泉水瓶扭曲，看不清表情，但让人升不起违逆的念头。

　　英歌子反复摩挲着枪托，那一小块地方被她擦得光滑，忽然她的手停住，放下她的枪，转而打开手机想要记点什么。

　　“姑娘，你最好放下你的枪也放下你的手机。”季真抬了抬眼皮，依旧看不清神色，“这里是副本，是‘规则’的世界，可千万记住，不要把你在外面学到的东西搬进这里。遵守该遵守的规则，才是求生法则。”

　　英歌子一个激灵，全身都哆嗦了一下。

　　“还记得你们看到那只兔子么，如果你不想毫无征兆地变成它的话。”

　　季真随手将喝完了水的矿泉水瓶压扁扔进垃圾桶，看了一眼天色。

　　“好了，情报交流到此为止，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都暂且放一放，时间到了，天要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薄薄的上下嘴唇碰撞间发出只有五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跟紧我，不要关注任何忽然多出来的东西，接下来，天、黑、请、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