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落一千次》崖枝无方

13、第 13 章

　　远远就见写字楼外面站着好几个高俊的年轻人，正嬉笑着打闹成一团。
　　见穆云栖出来，他们的目光便齐齐看着他，朝他挥手道：“这儿。”
　　穆云栖急忙跑了过去，一个板寸头的男生立刻用手肘勒住了他的脖子，嚷嚷道：“走吧，一起去吃饭，给你们老板请假吧。”
　　穆云栖坚持道：“真不去了，等这段时间忙完我请你们。”
　　“那哪儿能一样啊？”另一人道，“完全不一样好不好，冠军哎！”
　　“冠军哎！”众人复议。
　　阳光有些刺眼，年轻人们的肌肤在高温下呈现出健康的小麦色，露出的手臂肌肉纹理充满了力量与热情。
　　他们毫无顾忌地站在烈日下，嬉笑打闹的声音和写字楼里的冷空气对撞，有种巨大的割裂感。
　　穆云栖清澈的眼睛半眯着，面露纠结。
　　唐偌走出写字楼，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穆云栖道：“你去吧，我给你们组长请假。”
　　“看到没有！”板寸头的男生一拳打在了穆云栖的手臂上，笑着道：“美女姐姐都说了给你请假，走啦！”
　　“那你忙得过来吗？”穆云栖问。
　　唐偌对他这种一板一眼的态度极其不适应，忍俊不禁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去！”
　　穆云栖还要说话，一旁已经有此起彼伏的“谢谢美女姐姐”的声音，让他根本插不上嘴。
　　“那我吃了饭就回来！”穆云栖保证道。
　　唐偌没有说话，只朝他笑了笑，做了个“赶紧走”的手势。
　　“走啦走啦！”
　　穆云栖被人几乎是拖着朝前走去，他回头望了一眼唐偌，她已经过了街，钻进了便利店。
　　在柜台随手拿了一个饭团，结账时抬眼看了下外面。
　　穆云栖和他的那些朋友们，或和旁边人勾肩搭背，或独自比画着投篮的动作，推推攮攮地已经走远了。
　　年轻真好啊。

　　下午的例会，大家手里都还有一堆的事情没有处理，高彦林将会议调到了三点，压缩在了半个小时之内。
　　会议开始前，穆云栖赶了回来。
　　唐偌正在打电话，他突然从外面探出头来。
　　两人对视一笑，各自继续手上的事情。
　　两个组打了个简单的总结之后，高彦林跟以往一样开口问：“大家还有没有要说的？没有的话就散会。”
　　已经有人起身，却听穆云栖开口道：“我觉得，主会场这个地方可以多划一条路出来。”
　　这是穆云栖第一次在会上主动开口。
　　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高彦林忍不住又看了看设计图，问：“为什么？”
　　穆云栖指着设计图上的绿化带道：“这儿的人行横道相隔了五十米，而且和摊位不在一个角度，一定会有人直接从绿化带踩过去。”
　　“如果在这之间将绿化带腾出一个八米的通道，那不管是街道两侧哪一边，他们都不需要绕路，这种情况下，素质就会战胜懒惰，让他们不去踩踏绿化带。”
　　高彦林看向唐偌，问：“你觉得有没有必要？”
　　唐偌抬眼看了穆云栖一眼，慢条斯理道：“加个通道应该不复杂。但改这个需要申请，得街道办批下来才行。”
　　见唐偌也赞同，高彦林道：“那这个林峰你去负责跟街道办那边联系，看需要什么手续，尽快办下来。”
　　林峰面色微沉，应了一声，将刚才的计划记入了会议内容之中。
　　穆云栖道：“我来吧，这个事没有其他的事情着急。”
　　林峰手中的笔一顿，抬头看向高彦林。
　　“行。”高彦林点点头，“那就散会。”
　　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椅子拖动的声音。
　　唐偌从站在门口的高彦林和穆云栖身边挤出去，却听穆云栖突然喊：“偌偌姐，花市那边刚才打电话过来，说这一批的仙客来颜色跟上一批有些色差，对比的照片……”
　　“哈哈哈哈……”高彦林憋笑的声音漏了出来。
　　他双肩微颤，忍不住拍着穆云栖的肩膀道：“你别老叫她偌偌姐，她哪儿弱了？我们都叫她龙姐，她是龙妈带出来的，龙妈龙姐，跟弱沾不上一点儿边，哈哈哈哈……”
　　唐偌一言不发，只是嘴角微弯，似笑非笑地看着高彦林。
　　穆云栖突然斜跨了一步，站在唐偌身边道：“我就要特殊一些。”
　　唐偌心头一荡，竟有些暖意升起，不免觉得之前的苦口婆心有了回应。
　　高彦林则笑着点头：“行行行，你说了算。”
　　穆云栖没有再理会高彦林，继续对唐偌道：“对比的照片我放你桌上了，你给他们一个回复吧。”
　　唐偌点点头道：“好，我待会儿就看。”
　　回到办公室，桌上果然放了两批次仙客来的花色对比图，她走到窗边在自然光下看了看，然后跟门外的姜晓琴道：“你跟花市那边说，照片看不清楚，让他们把两批次的花放到太阳下拍个视频发过来。”
　　“好。”姜晓琴刚要拨电话，唐偌又道：“算了，你让穆云栖跟他们联系吧，免得后续他还要传话。”
　　姜晓琴去找穆云栖后很快就回来了，跟唐偌回道：“他说他去街道办的时候顺带去花市自己拍视频回来。”
　　她赶紧掏手机给穆云栖打电话：“你先别去花市，等他们拍了视频过来之后再去。”
　　怕穆云栖多心，唐偌继续道：“图片上两批次的花色差并不大，如果实物无差那是在允许范围内的。就怕花市那边发过来的照片作假，我们没有验证就同意了，那后期绿化的时候主办方就会挑刺，我们可能不需要担责，却会惹一些没必要的麻烦。你去看实物是对的，但我等他们的视频，是为了验证图片和视频的真实度，评估他们的诚信。”
　　“好，我知道了。”
　　“等他们发了视频之后，你马上过去看看，就说同事没有通知你收到视频，装得稍微像一点儿。”唐偌道。
　　重重的鼻息声传了过来，穆云栖在电话那头似乎是笑了。
　　“你笑什么？”唐偌问。
　　“没什么。”穆云栖又恢复了往日的语调，有些懒散又有些稚气。
　　唐偌刚要挂电话，穆云栖又在电话那头道：“偌偌姐，我放了个东西在你电脑下面，你记得吃。”
　　“什么啊？”唐偌狐疑地看向自己的电脑桌，就见下面的架子上放了一个打包的慕斯蛋糕甜点。
　　“他们送给你的。”穆云栖解释道，“谢谢你同意我跟他们吃饭。”
　　唐偌忍不住笑道：“多大个事儿啊，还这么客气，那我收下了。”
　　穆云栖赶紧辩解：“他们送的，不是我送的。”
　　她盯着草莓味的蛋糕笑了笑，忍不住道：“他们那么在意你，说明是真的当你是朋友，好好珍惜。”

　　起初，高彦林以为穆云栖不过是一时兴起，想在开学之前做点儿什么事儿给穆安平交差，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穆云栖的异样。
　　他有一些惴惴不安，就去找唐偌聊天，蹙眉沉思道：“他把头发给染回来了，我有点儿不适应。”
　　“这几天很早就到公司了。我没给他安排事情，让他自己多看看我们之前做的项目，他就真的找龙妈要了我们之前做的项目资料，还问了龙妈好多专业的问题。如果龙妈也不清楚，他就去问其他人。”
　　唐偌思索着，跟着道：“他这两天也问了我好些问题。”
　　高彦林“嘶”地吸了一口气，神情紧张：“不正常，非常不正常。难道他想留公司啊？”
　　唐偌鄙夷地看向高彦林：“你管那么宽干什么？”
　　高彦林点点头：“确实不关我的事儿，就是我还有点儿不适应。”
　　之后的好几天，唐偌留心观察，发现穆云栖果然准时到公司，不迟到不早退，和供货商的对接顺利无误，高彦林交代的事情处理得不错，还能主动跑下腿，走个现场什么的。
　　唐偌想，也许之前的那些离经叛道，本质上他不过是想博得穆安平的关注罢了。

　　第二批仙客来送达的那天，穆云栖返校了。
　　高彦林突然意识到，尽管他没有给穆云栖安排具体的工作，但那些细小琐碎的事情因为他的返校而变得难以处理。
　　所以他不得不在第二批仙客来送达的那天，求着苏梅放下手中的事情，帮他去现场监督绿化工作。
　　唐偌知道苏梅去了现场，便跑去高彦林的办公室，问他什么意思。
　　“那她也算是张维彬的人了，我让她帮忙看看怎么了？”
　　高彦林气呼呼地反驳道，“张维彬到现在都还没来上班，手上一堆的事情等着他处理，我能怎么办？只是让她帮忙去验收一下，再监个工，又不是什么需要负很大责任的事情，怎么就不行了？”
　　唐偌懒得跟他吵，提了包就去换苏梅回来。
　　到了现场，寻了半天才见苏梅全副武装地躲在阴凉处，撑着太阳伞又戴着墨镜，全身上下竟找不到一片裸露出来的肌肤。
　　“喂！”唐偌大声喊道。
　　苏梅两眼一亮，立刻从阴凉处跑上前，硬拉着她道：“我的老天爷，你猜我看到谁了？”
　　唐偌还在气头上，无暇回答她的问题，只出声骂道：“高彦林让你来你就来，你是他编外人员是不是？”
　　苏梅眉头不经意地蹙起，叹气道：“是张维彬给我打的电话，说确实没有办法了，让我顶一下。你现在也知道高彦林的势头，张维彬当了多久的千年老二，这个时候生病他心里也不好说，我不过是来替他给公司其他人表个态而已。”
　　“那也不该让你来啊？你是办公室的人，谁都可以使唤你是不是？”唐偌气得不行。
　　“我是给陈维彬面子，你别气嘛。”
　　苏梅艳红的唇露出谄媚的笑意，“我知道你心疼我，我就帮他这一次。”
　　唐偌生着闷气，又实在是没办法反驳。
　　苏梅却故作神秘，无视唐偌的不悦，挑眉道：“你猜我看到谁了？”
　　唐偌受不了苏梅这样极其富表演欲的神情，肃目道：“好好说，别那么夸张！”
　　苏梅把手机掏了出来，翻出一张照片。
　　“刘盈，是不是她？”苏梅问。
　　照片上是一个瘦小偏黑的女生，穿一身绿色的工装服，戴着一顶有些卷边的帽子，马尾辫低垂在肩膀上。
　　她眯着眼站在一辆货车前，身上还挂着“壹方花木”的围裙。
　　苏梅有些不耐烦，催促道：“你看清楚没有？是不是她啊？”
　　唐偌将照片放大了看，虽很模糊，但大致轮廓还是看得清。
　　她心跳快了几拍，内心不断否定，摇头道：“你手抖成什么样子了，拍这么糊我看不清楚。”
　　苏梅愤愤然道：“那要不要我走过去说哈喽，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唐偌的好朋友，我可以给你拍个照，发给唐偌吗？”
　　唐偌嘴上说得云淡风轻，心里却绷紧着道：“你大大方方打个招呼，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苏梅摇头：“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