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欲》空归虚

4、第 4 章

　　次日，凌屹川睁开扔挂着睡意的眼睛，坐起身后观察四周。房间内的床头灯，照明灯和氛围灯依旧亮着，但房间已失去了暖黄色的氛围光感。

　　秋日的暖阳，掠过两边捆住窗帘的落地窗。窗外的高楼一目了然刻入人眼，像一幅往外俯拍的高楼林立风景照。

　　凌屹川看向睡在身旁的许志辉，又回过头检查起自己的衣着。他才确认两人是怎么进来，就怎么出去的关系。

　　手机的叮铃声响起，凌屹川在床头翻找着，随后抓起地上的手机，才发现是一条爵士俱乐部经理发来的微信。

　　俱乐部经理：Evans，今晚缺个pianist，你来吗？

　　凌屹川立刻发送一个“好”字。

　　另一边瞬间秒回。

　　俱乐部经理：下午4点，俱乐部见。

　　随后，凌屹川才点开肖栩早上回复的微信。

　　肖栩：好，让我来说。

　　凌屹川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接近上午11点。

　　凌屹川立刻动身穿好鞋子，正准备出门，又撇向熟睡的许志辉，迟疑片刻，还是开门离去。

　　齿轮的摩擦转动声渐渐消失，“叮~”的一声延长音响起。电梯门被拉开。

　　电梯里的一男一女，两双眼睛的目光都落在凌屹川身上。凌屹川有些惊讶，但还是控制着表情，略显尴尬走进电梯。

　　肖凯率先开口说：“屹川，你怎么在这？”

　　林芝夏注意力一直在这两人的脸上，相互切换。

　　凌屹川支支吾吾回他，“哦~ 我昨晚跟朋友在对面酒吧玩得很晚。”

　　林芝夏瞪大眼睛看着凌屹川；“那不是G bar吗？”

　　凌屹川转过身面向电梯门，没有说话。

　　电梯门自动拉开后，凌屹川就立刻走出这令人尴尬的的封闭空间。

　　肖凯按住了Hold键，一股女士优先的潇洒姿态，等着林芝夏先出去。

　　林芝夏转过头看着他笑道：“这就是你找的准妹夫？”

　　说完，林芝夏也走出电梯，肖凯紧跟其后。三人都来到酒店前台，两位前台接待员站得有些近，凌屹川也不好意思站远些。

　　其中一位接待员正准备示意他付款，凌屹川又开始支支吾吾道：“能再加时两小时吗......”

　　接待员点开登记系统，似懂非懂地问：“是房间里还有人吗？先生。”

　　肖凯听到接待员的这一句话后，极其震惊！但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露一丝的神情。但那股不爽、愤慨的怒气已经涌上心头。

　　凌屹川没有说话，当做已是默认。付钱后就转身离开了酒店。

　　付完钱的林芝夏把卡还到肖凯手上，耻笑着重重拍下他肩膀。

　　肖凯和林芝夏走出酒店的大门，向那辆停在露天停车场的阿斯顿·马丁DBS走去。随后，肖凯在市内溜达一圈后便送林芝夏回家。

　　肖凯回到家，听到妈妈和妹妹在客厅商讨着什么，两人看见他进门后，便闭上嘴没再继续讨论。

　　肖凯本想上楼换套衣服就去公司，却被苏忆蝶叫了过去。

　　未等肖凯坐稳，肖栩便开口抱怨道：“我不想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

　　肖凯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不结婚，你就得等到30岁才能拿到份额，即使肖腾和凌步合并，也没人能够保证股价不会降，这点你自己也清楚。”

　　肖栩不屑怼回去，“你是在威胁我吗？”

　　两人一来一回地拌着嘴，前前后后估计吵了十分钟。一直在旁听的苏忆蝶突然开口道：“又不是只有联姻这条路可走，再想想其他办法吧。总不能逼着你妹妹嫁一个不爱的人”。

　　“皇太后”表态了，肖凯自然也不多说什么。唐素蓉一说完话又开始一阵咳嗽，眼看肖凯已没有话讲，就起身上楼休养。

　　肖栩闭口休养生息着，进入“备战”的状态，有一股再来一回合的气势。

　　肖凯先开口打破僵局，“别装了，人都走了。”

　　肖栩一听到他这话，瞬间破防，噗嗤一声笑开嘴，“我拿回股权也是早晚的事。”

　　肖凯继续说道：“是屹川不想联姻吧。”

　　肖栩有些惊讶，但也没露出任何表情，反而豪不遮掩地回他，“对。”

　　肖凯继续问：“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肖栩继续装糊涂。

　　“他昨晚去了G Bar。”肖凯用平静的语气回。

　　肖栩一脸愕然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别演了，我知道你知道。”肖凯继续说。

　　“我不是演，我只是很惊讶，惊讶于你现在才发现。不过也正常，你们之前接触也不多。”

　　肖栩说完便起身上楼。

　　“你也是够狠，跟妈提什么不爱的人，真有你的。”肖凯一脸不屑却一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走到一半楼梯的肖栩停住脚，手臂撑在扶手上俯视着他，“我不仅知道屹川是，我知道哥你也是。”

　　肖凯不以为意地狂笑：“哦？你怎么知道？”

　　肖栩没有答复，便消失在肖凯的视野里。

　　肖凯回到房间，换上一身西式着装，正准备回公司。此时，肖栩给他发来一条微信，点开，是一张照片，是一张昨晚饭局上的照片，喝醉酒的肖凯用一脸宠溺的慈笑看着凌屹川。

　　这张照片是肖栩在凌屹川和他加微信之前拍下的，他醉得有些迷糊，也没发现。

　　照片下还附带了一条提示性的消息。

　　肖栩：哥，喜欢就去追吧。但是屹川不喜欢“不举”男。

　　肖凯看完这句话后，豁然开朗大笑走出门。

　　肖栩回到房间，拉开那两扇窗帘，透过落地窗看见院子那棵秋落的银杏树。她并不期待它冬天的面貌，因为十二年前就看过。

　　那年，银杏树稍微矮些，但落叶依然不少。那天的一场秋雨，浇得地上的落叶湿淋淋，导致院子的地面更加滑溜。

　　她透过落地窗望向银杏树下的两人，父亲从落叶上走过，摔上一跤，便指着母亲破口大骂，责怪母亲没有打扫花园。母亲一边赶忙道歉，一边清扫落叶。那时候肖栩才明白。母亲不是母亲，是员工；父亲不是父亲，是老板。

　　当晚，父亲就夺门离家。再次听到父亲的消息已成了噩耗。父亲心脏发病，在酒店房间内离世。尸体旁边只有私人物品和一个红色的首饰盒。

　　首饰盒内有一枚戒指，母亲在父亲去世后的三年里，一直尝试着戴起这枚戒指，但十根手指头都带不进去，父亲去世三年后，母亲再也没戴过了。

　　肖栩太了解自己的母亲，她知道母亲不想让她成为与自己一样的人，以致于她敢说出“不想嫁给不爱的人”的话。同样地，肖栩也太了解自己，她也知道自己不想成为她父亲那样的人。

　　银杏树又落多几片叶子。一阵风吹过，银杏叶散得快了些，地上的枯叶飘得远了些，父亲的忌日也近了些。

　　***

　　下午四点，凌屹川来到爵士俱乐部。在经理的介绍下与各位乐手握手相识。一共是四个人，分别有爵士鼓手、贝斯手、萨克斯手还有他这个键盘手。

　　今晚注定是一场绝对精彩的爵士live。

　　经理把今晚要演出的歌单和功能谱分发给四人，歌单上一共有两支乐队，另一支乐队负责上半场，而凌屹川所在的乐队负责下半场。

　　经理走到凌屹川的身旁拍了一下，“他们仨和原先的键盘手是一个乐队的，不过他有些私事不能到场。所以临时叫你来救场，那你多跟他们磨合磨合。”

　　经理说完又走到舞台中间，“一共六首曲子，几乎都是爵士标准曲了，对你们来说没什么难度。第一首是Swing，第二首Bebop，第三首是Hard Bop，第四首是Bossa Nova，最后是两首是Cool Jazz。”

　　“临时凑的乐队，也就两种旋律乐器。为了稳定些，前面四首萨克斯当leader，后面两首键盘当leader，每首曲子结束后休息15分钟再进入下一首，没问题吧？没问题就开始磨合一下吧，距离演出还有5小时......”

　　另一边，中午才到公司的肖凯一直都繁忙着，开会，处理合同——确认合同——签字，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半。

　　肖凯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打开微信，一堆的未读的红色泡泡，继续往下翻着，点开与Evans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依旧断在他上次发过去的那张照片，他点开照片，双指拉开放大，凌屹川那半张愕然的脸部特写占据整个手机，双手“嘟嘟嘟”打着字，又毫不掩饰地宠笑起来。

　　此刻的另一边，演奏完第四首曲子的凌屹川正走下舞台，打开收到微信提示音的手机。

　　Kevin：在哪呢？

　　凌屹川抓起手机，从台下对着舞台“咔嚓”一下，发了过去。

　　Evans：忙着上班，夜场演出。

　　Kevin：哦？结束了吗？

　　Evans：没呢，还有两首曲子。

　　Kevin：地址发来【玫瑰】

　　Evans：？？？

　　Kevin：快点【爱心】

　　凌屹川看着肖凯发的这些表情跟他这个人的风格完全不符......寻思着他是不是喝醉酒。

　　Evans：快结束了......

　　Kevin：想你了【亲亲】

　　看到这一句，凌屹川有50%确定他是喝醉酒了，另外50%应该是喝醉酒且发错人了，但还是把俱乐部的地址发过去。

　　Evans：喝酒了？

　　肖凯正准备回复时，助理敲两下门后，推门而入，肖凯有些措不及防，来不及坐正身子，手忙脚乱把手机放在桌面上。

　　助理看到自己老板对着手机一脸宠笑也略显尴尬，试图开口打破尴尬局面，“肖总，桌面这些文件审查签名完的话，我还回去给各部门的......”

　　助理话未说完，就被肖凯打断，“这些事明天再弄，你送我去个地方。”

　　助理听完，极其愕然。他以为老板会说出“早点下班”、“好好休息”类似的话......

　　没等他反应过来，肖凯已经把钥匙扔到他手上。助理看着已经到无法拒绝的地步，只能心里咒骂他，咒骂他再次被林芝夏甩掉！

　　到达目的地后，后排的肖凯对驾驶位的助理说到：“你陪我进去，我可能要喝点，算你加班。”

　　肖凯走入俱乐部，付款了双人价的门票后，东张西望看着。感觉也没多少人来听，入座率都没有50%。随后，再到吧台点一瓶15年啸鹰赤霞珠。

　　吧台的酒保都听傻眼了，一脸“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表情”。

　　酒保谄媚招呼着这位贵客，经理连忙吩咐人把台下第一排的VIP卡座打扫干净，随后，赶紧请贵人入座。

　　正在台上演奏第五首曲子的凌屹川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到来，依旧沉浸在爵士合奏中，偶尔睁眼对Bass和Drum比划手势。

　　停好车的助理走进来，站到肖凯的卡座后方，同时向台上看去。他看向舞台的那一瞬，差点惊掉下巴......

　　第五首曲子在萨克斯手最后一个超长延长音后结束，台下传来还算较多的掌声，但肖凯算鼓掌得最用力的一个。

　　凌屹川本想对着台下随便示意一下以表感谢，但从第一排的卡座上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而且这个“身影”还非常积极的鼓掌，第一次看到肖凯的这副滑稽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凌屹川瞄到肖凯身后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姿，是矮子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