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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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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德勒峡谷的落日是这样的。没有晚霞的时候,大地会先变暗,天空还是那种浅淡的颜色,但好像渐渐闭合的幕布,天空的颜色慢慢地浑浊,太阳早就从一条裂缝中选好落下去,然后你可以看到天色从带粉红的浅蓝变成灰红,最后才彻底入暗。天边的云分成几层,融化在浅蓝中,存在感不高,但正是精华。
如果碰巧天气不好,就没有落日一说了,天空就那样暗下去,留着银河一样的星轨在头顶正上方,如同飞机云。
我们分手的消息传得不快也不慢。我走在路上能看到一大堆同情或探究的眼神,我简直想要翻白眼。有时间八卦不如多去旋转模拟器里转两圈。
选修课上课的时候我们依然坐同桌。我非常忐忑,他轻易地洞悉了这一点。我的坐立难安只是让他发笑。明教授这节课讲的东西不是太难懂,我接受得还算良好。讨论环节,居然没有人找上他来问题,闲下来的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他明明可以先开口说话,这样我会少很多尴尬……但他总是不想这样做。
我说:“呃……还是朋友。正常相处就好了。”
“朋友?”他转了下笔,“那你还是算不上。”
我都能想象到,我其实只是个消遣,毕竟,我并不特别。
可能他的所有前任在三周里都想要成为特别的那一个吧,但这其实是个悖论。我这种走冷淡风格的——算是吧,肯定之前也被人走过了啊。
他压根不缺人爱,在仰慕他的人眼里像个国王,在爱他的人眼里像个偶像,我这种程度的喜欢算得上什么。只有99%的命中注定,才是那个能够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当然不是我了。我早就说这种人不适合谈恋爱,只适合当朋友。如果我能当他朋友就好了——我一直这样想。
但,他说得对——陆风临的朋友可更难当多了。你但凡看看杰拉德和白熙,都不会说出想当他朋友的话。
“你放心,”我脸色一定不是很好,把目光转回去,“我绝对不纠缠不清,这点我可以保证。”
“我说,前男友,”陆风临突然伸出手来,扣着我的下巴,把我的脸转回来,“如果你不喜欢,你到底为什么答应我?如果你喜欢,又为什么甩了我?”
我:“!有人看着!”
“……”他觉得很荒谬地笑笑。我瞪了他:“因为你声名狼藉,你不知道吗?”
他似乎僵住了一下,又说:“你玩不起?”
“我玩够了。”我甩开他的手。那是他的最后一次试探。
我不再去想他有关的事,开始重新当废物。说这段关系给我带来的最大的改变,就是我居然开始愿意熬夜去学一门课程了。
我并不经常思考我父母有关的事情。我希望知道真相,努力一年后的结果是真相已经被藏好,藏得严实而完美,我也很难有办法做别的事情。其实就是对事实的一种妥协。一亿个人有一亿个烦恼要解决,我最起码还处于第一军校的乌托邦里,我要担心的事情很简单。
我得学得很卖力才能跟上课程进度。不和陆风临谈恋爱的生活才该是我的日常生活,我的适应能力强到让我无痛切换回和诺阿一起赖皮的日子。我午休时间回寝室读小说,我自认为我的灵魂世界足够充盈,我还有一张不错的脸,这样想爱情算个屁啊。他又不懂我。
那天晚上我上指挥课时,坐在我旁边的人是个我眼熟的人,好像是个A,比我高一年级,就是那个陆风临的某一任男朋友,好像是那一届的文化科第一。总之就是非常优秀,成绩优异得吓人,而且还是Alpha,长得挺拔俊逸。是的没错,Alpha也是那谁的囊中之物。他是来当助教的,结果就那样自然地坐在了我旁边。我几乎大惊失色,但幸好他直奔主题:“你和他分了?”
“您哪位啊?”我无语问。
“……别装不知道,”他说,也可能意识到了自己的冒犯,但Alpha是不会道歉的,他盯着我,“没超过三周,所以你也不特殊。没人是那个特别的人。”
“什么叫特别?”我莫名其妙,“人可能对世界上的每个人等量齐观吗?跟两个不同的人说相同的话做相同的事?每个人对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你的诡辩在我看来毫无意义。”他冷漠地说。
“我为什么要管我的想法在你那有什么意义?”我可能有点着急,一着急又面红耳赤起来。这就不太有底气了。他打量了我一圈,笑话道:“肤浅。”
肤浅又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
我替他的情商着急,唉,这种人。
关键一遇还能遇到俩。
这天中午我去了个平时不怎么去的食堂吃饭,结果打完饭后,一件令我想想还发笑的事情发生了。一个Alpha忽然坐在了我旁边,朝着我露出了一个有些油腻的笑容:“你是俞辛吧?”
我疑惑地点点头,喝了口汤。
“这破东西真难吃。”Alpha整理了一下他的衬衫领口。
“你是刚转来的吗?”我问。食堂的汤就没好喝过。
“怎么猜出来的?还是说你关注我?”他突然凑近了点,吓得我往后退了退,“我原来是隔壁星月理工大学的,来这里交换学习一段时间。全校只选了三个人,就有我一个。我认得你,我的跟班在这儿上学,之前他说这儿有个漂亮得上了你校杂志封面的Beta。”
接着他开始滔滔不绝演讲,“Beta好啊,我觉得好。有的O太娇弱了,连彼得堡猜想都不知道,不如Beta,像你这样的就很好。听说你给Alpha当男朋友?嗯,你这样的,很招他们喜欢吧。但要不要考虑我?”
“我姓祝,你知道吗,”他似有似无地叹了口气,“我只想找一个Beta当灵魂伴侣。你和我在一起后,我每个月给你打钱买包包,是这个流程吗?嗯?宝贝,你怎么想?”
我目瞪口呆:“你这种人是怎么考进星月理工大学的?”
他哽住了,似乎没弄明白我是什么意思,两条滑稽的眉毛翘起。
“你想包养我?”
“我会给你男朋友的名分。”
“啊,”我用看煞笔的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哥,你的学识太渊博了,咱们没有什么共同语言。说来惭愧,谈恋爱后我有一个坏习惯就是喜欢撕圣经,然后把纸片吃掉——我喜欢把异教徒写的所有书都用火烧毁,然后拿灰烬泡水,给男朋友喝……”
“……你有精神病吗?”他也目瞪口呆。
“我刚刚听你那番话也有这种感觉……”我道了个歉,看周围同学的肩膀疯狂耸动,已经要笑疯了。
——
这周的基础生理课,16岁17岁的是在一起上的、随机分班,而我和小少爷白熙坐到了一起——这纯属巧合。我发现自从我知道这是本小说后巧合就过于频繁地发生。奇怪的是白熙这一节课都表现得很不对劲,他似乎在发烧,面色有些红,虽然我见犹怜,但是仍需警惕。
果然,没过多久,Beta闻不到信息素,而我听到了后座Alpha同学的惊呼声。白熙颤颤巍巍地跑到我的座位边上,在每排桌子必备的专门的抑制剂准备处拿出来了一支抑制剂,狠狠地扎到自己身上。
这似乎是好用的,他的神色清明了一瞬间,可没过几秒钟,众目睽睽下,他就那样晕倒了——结结实实地倒在了地上。
警报早在他信息素泄露的那一瞬间就响起了,所有Alpha本该撤离,可是有的却仍然着魔了般,直勾勾地、用原始的捕猎者的眼神盯着那脆弱的白熙。他呼吸的起伏。我直呼不妙,从座位上跳起,翻过椅子、从地上捞起了这位Omega小少爷就跑。
白熙看着轻,其实可不轻,就是男孩子的正常体重,我心想哎哟我去,小少爷居然不是纸片人。他出汗的样子像玫瑰沾水。他身上没有玫瑰味道,我问不到只有他头发的一点香味。可能是我太废物,突然我感觉后背上轻了一下,回回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帮我扶住了白熙。
“白翎?”我认出这人,有些惊讶,主角受白翎却友好地微笑一下:“你认识我?先别闲聊,把这位同学赶紧送到医务室吧。”
我有些混乱,这理应是修罗场,不仅是和主角攻三个有关系的男人的修罗场(喂),还是这对堂兄弟的修罗场。不过现在白熙昏迷不醒,大家都认为白翎姓白不过一个巧合。大抵是撕不起来的。
我经历了这些天,感觉去医务室的次数快赶上以往加起来了。我简直像医务室刷新的npc。白翎在路上跟我说白熙的信息素纯度过高,是很浓烈的玫瑰味,有些Alpha刚刚撑不住,要不是我反应及时就出事故了。
医生把白熙接过去,我不太好走,就留下了,和白翎站在医务室门口,大眼瞪小眼,尴尬至极。
我:“哈哈,所以你认识我吗?”
白翎长得很好看,但是和白熙不像,除了姓之外很难有人把两个人联系起来。他是那种Omega中少见的偏向英气的长相,鼻梁很挺,眼睛倒是含着水一样,实在是太像玉雕,不过他本人的气质的温和与后来的穿书者主角受可以说是大相径庭。这个白翎让人感觉,太好欺负了。
我总是会把他和他的死法联系到一起。我想这张脸被挤压、破碎。灵魂在十秒钟内消失。
“我们都知道你。”他开口,声音柔和。
他不再说话,但我知道,克林特现在恨陆风临恨得牙根痒痒,尽管白翎是不可能知道克林特被我打败的事儿的,笑死,这件事早就被克林特拼尽全力压下去了。我又是陆的,那个啥,我们俩的关系僵是正常的。
“你很厉害,我听说你去报了机甲高等理论,”但是他待我的语气非常友善,他弯弯眼睛,说道,“这个我想都不敢想的。”
但这个白翎是圣母啊,他只是爱错了人。我想和他多聊聊天,便开玩笑拿我室友出来溜溜:“唉,我成绩烂,哪比得上你。我室友倒是成绩好。你知道诺阿嘛?”
他想了想,“两年前……还是三年前……我和他好像是同班的,一起上什么课我忘了。他似乎学习很用功。”
啊啊啊!诺阿你知道吗!你男神记得你啊!
我们俩闲聊了一会儿,原本那种奇怪的距离感化掉了,白翎突然说他觉得我性格很好,很羡慕。我大惊失色。他说:“你一直挺有名的,在和……陆学生会长谈恋爱之前就是了,你作为Beta上校刊封面,我好多认识的人都说你帅。大家说你性格好,朋友多,每年分课分到和你坐在一起的人都会成你朋友。”
我笑了:“没有的事。他们最后基本都和我没联系了。”就会偶尔骚扰我一下,路上看到打个招呼而已。
“有什么秘诀吗?”白翎突然问,他在顶灯下转向我,我读不懂他的神情,“怎么让别人喜欢你一些?”
“呃……我……与人相处的最大秘诀是尽可能减少好奇心。”我下意识回答。我揣摩他的意思,又惦记着系统的大电击,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果有一个人,你能感受到他不喜欢你,就不要去贴着。”
察觉到他的脸色突然的苍白,我不慌不忙地转说:“比如我,我和陆大少爷前两天才分。”
他无比震惊,张开了嘴:“你们分了?”
我:“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了哈哈。”
这时候门开了,医生走出去,友好地告诉我白熙醒过来了,而白翎本来也不是很认识白熙,跟我道别后离开了。
我进门,看到白熙那张艳丽的脸倚着床头,发丝衬着白床单,那样易碎,我见犹怜,却只是这个人的伪装而已。
“早上明明都打过一支了。信息素纯度太高就容易这样。”他无所谓地说,没有表达谢谢的意思,我更不好跟他提白翎,一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却抬头,望了我一会儿,那一瞬间他很安静。
他在想什么?
接着他说:“你过来下。”
我走过去,他突然苍白地笑了:“你可真听话。”
我觉得他在双关很多事情,却没有话可以回复他,我心想小少爷这点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的,我是很kind的同学,很多人认证过的那种。我不是个吝啬的人,不会因为一个人可以轻易得到太多喜欢就懒得把我那份kind给他。
他又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医务室的门被敲响,黑衣的保镖走进来:“少爷。”
“我发_情期这两天回家歇着。”白熙说,好像在和我交代,我说你好好修养吧。
白熙说:“你……算了。滚吧。”
我回去告诉了诺阿这件事,听说白翎心里有他时,这个书呆子露出了羞涩的神情,好像中了邪,我被他那副样子雷得外焦里嫩,这天晚上打雷了。
费德勒峡谷的雷暴远近闻名,全宿舍的人都跑出来,趴在东边的落地窗上看,男孩子们和男孩子们,披着薄衬衫,肩搭肩,眼睛里全都是外面巨大的、刺眼的、裁断般的闪电,和后到的隆隆声,将一张张人脸照亮,好像要把躯壳里年轻的灵魂染上雷电的色彩。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正式的雷暴,持续了二十分钟,几乎所有人从头看到了尾,在我们多年后踏上战场,我们不会陌生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不会对其感到害怕或不适,因为我们会将爆炸声比作这里的雷电。
这夜我沉沉睡去,手臂从被子里不安分地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