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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ter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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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你桌子上堆了科学书、课本和咖啡,桌子下面,腿上却搭着一本别的书。你学一会儿习,就低头看一页书。仿佛那本书是你的精神食粮。”
他说之前在图书馆看到我时的场景。我才知道陆风临其实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曾经把目光放在我的身上片刻。
“你不会觉得我无趣?”我想象了一下我那个犯傻的画面。
“我会觉得你没那么庸俗。”他说。
我们两个在明教授的办公室门口站定,敲敲门。
“进来!”明教授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
我推门,明教授的房间和他本人一样一言难尽,电子钢琴旁边堆了八个古董木书架,其中一个还放了只绿玉蟾。最底下是个坏了的招财猫。机甲模型挂在头顶上,但新办公楼没那么高的穹顶,我和陆风临不可能以不碰到机甲模型的姿势站直。所以我们和明教授一样席地而坐,眼睁睁地看着他那价值不菲的灰色西装叠起一个一个褶。
“你们是同桌是吧?记得你们两个的作业经常暗通款曲,”他又道,“哎,这个词不对。”
我:“……”
“放心,叫你过来不是批评你们。”他摸摸他那银得耀眼的头发:“大下周我有个紧急研究项目,打算带咱们课的同学一起去溜达溜达。”
“去哪儿?”
“嗯,就中央星区附近。”明教授看向陆风临,似乎有话要说。
“老师,0级任务不需要安全申请。”
“但我想要不要家长签字——”
我和陆风临同时露出了不好说的神情。明教授立刻摆摆手:“寄宿生和家里关系都很僵,这可是个普遍现象,我也知道……”
“您可以和体能课教官联系一下,这样能直接用R9小飞船。”
明教授看看我:“诶,你和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这件事不要外传,是给咱们课的同学们开的小灶~”
我点点头,而明教授整理了一下衣服,突然说:“你们是不是在搞对象?”
明教授是个倜傥惯了的Alpha,身上的木质香水味道很浓,他们一般都会选择跟自己信息素搭配的香水,所以我猜他的信息素也是这个味道。此刻他一脸探究地、兴致勃勃地在我们两个之间巡回着视线,其八卦程度令人发指,和他那气质严重不符合。
我不禁憋不住笑,陆风临也乐了,说:“为人师表,老师。”
“小样,你天天早恋,你爹不跟你同归于尽?”明教授站起身,头熟练地躲开了机甲模型,没碰上,我失望了。
“他有本事自己来看着我。”陆风临道。
我们军校查AO早恋,但总体上并不严苛,可能是因为校规里清楚明白地说搞出终身标记就直接开除,搞出孩子更是直接开除。更别提,挂主科一次就留级,挂科三次直接滚蛋的死亡规定。所以总体上大家很安分。再加上数一数二的严格作息时间表和丰富上课内容,大家春心萌动得很有限。我觉得初恋在17岁其实正正好好。
我很期待下周能出校门玩。别那么严肃,到外面出任务往往不需要你提交什么形式主义的报告,这一点第一军校还是非常好的。这种课才是最好的课。
但我突然开始算日子,发现后天我就和陆风临处够两周了。
后天就。
周日晚,我去杂志社找了罗莉。她比我大两届,19岁,这学期结束就要去正式服役了。
她的工作室永远是狭小而凌乱的,今天她脸色有点不对。
“你要上战场了?”
“对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她突然烦躁地把手里的文件夹往桌子上一扔:
“妈的烦死了!还有杂志社的事情要忙。不管了,今天搞不完我也不搞了。哪有逼人两天把所有东西全搞完的啊,这个责任要我来负吗?我还有我自己的学习生活,得干点自己的事吧!”
“我这两天上课心思都不完全在课堂上,”她突然掉了眼泪,“完了……我焦虑得要死掉了。这学期的考试要是过不去,我爹妈得怎么说我啊……”
我不知如何安慰她,掏出了纸巾。学生的这种崩溃往往就是一瞬间的。
她向我倾诉了一会儿,忽然又自己调理过来了,闷闷道:“没事。没事。我不干杂志社的活儿了。我要当甩手掌柜。我自己的事情永远是最重要的。”
我点点头,拍拍她的后背,她沉默一会儿,说:“小鱼儿啊。你是不是和那谁在一起了?”
我哭笑不得:“这种情况下还要谈我吗?”
“我只是没想到你喜欢Alpha,”她嘟囔说,“不过也不吃亏哈。没有比他更辣的A了。”
搞艺术的都这德行,我吐槽道:“所以提他干什么。你也觉得我自不量力?”
“哪有,”她说,眼睛里有一点比我沧桑的感觉,眼睛里游着水,“我只是想,唉,你这个时候真好,不需要想着毕业以后的未来。不需要顾虑一切。”
我当时没太懂她的宣泄式的感慨,但本来处于低落情绪的她的感慨也没什么实际上的意义。我只捕捉到关键词——未来?
有个屁的未来呐。
突然思考:如果我上的不是军校,是那种可以乱搞的寄宿学校,我不禁想象我的初恋会是什么样子的人。可能会是个性格沉稳的Beta,也不一定,谁能说得准呢。
我:“系统,你在么?”
系统过了一会儿说:“有事?”
我:“我任务完成得您还满意吗?”
系统:“呵呵,别以为你这样就想摆脱我。你的人物线关键情节到时候我会看着你完成。”
我懂了。n多年后去找陆风临显显眼就可以了。这实在太轻松。
实在太轻松了,有些不可思议——我在开学短短两个月内成功成为了陆风临集邮册上的一员。我的任务几近完成。接着这部小说的内容我几乎不用参与,它会在系统的监督下完成。我从此将没有和主角攻受的任何交集,甚至用局外人的视角围观这场大戏。
可两周离三周实在很近。
我先提分手,这样就是我甩了你了。
晚上回寝室,诺阿却没提醒我这件事,倒是我跟他说:“明天我就要和陆风临提分手了。”
他瞥我一眼,揉了揉眼睛,看不出来是不是意料之外。
“你倒是放得下,”他说,“不错,很绝情。我还害怕你被骗呢。你没那么洒脱,小鱼,你也不是什么特别冷静的人。我可一直担心你会耗下去。”
我坐到他床边,他说:“毕竟,嗯……我觉得你挺喜欢他的。”
我朝他眨了眨眼睛,问道:“你这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的室友把《机甲实操的199个小窍门》放到一边,一言难尽地望着我,而我说:“14天,其实够多了。”
“嗯哼。”
“你说得对,我说我对他没好感就是在撒谎。但我觉得在我爱上他之前,最好还是离他远一点。”
突然我的通讯器震了一下,陆风临给我转发了一条视频,他录的,一位前人留下的猜想的证明的通俗易懂思路,比教参上的优化了几步。他说不想给我补课,但是就是会心血来潮地发这些。我开始不禁思考他过去两周对我的态度。
我没有参考项也不想有参考项——他过去和他前任相处时也是这样?
或许也是这样吧。
Yeah, yeah. My boy就是这样,你判定不了他是一时兴起还是对你有些喜欢。
新一周,陆风临正常地上课,我正常地上课,最起码我自认为我表现得很正常,但中午的时候他却把我叫到了树荫边上。
“你怎么了?”他问。
我怎么了,我没怎么。我呢总是个得过且过的人,前提是得过。
两周和三周差得实在不远。
“陆风临,我们分了吧。”我说。
一阵短暂的沉默。他依然注视着我:“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不合适。”我语调似乎总带了点紧张。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他说:“你抬头看我。”我看到银灰色。
“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舒服的事情吗?你接受不了哪一个地方?”他虽然关切地询问着,但语调一如既往。是那种“我肯定没问题”的语调。他只是单纯地不解。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气氛逐渐冷下来,我判断不出他是不是生气了,就在这时我被解救——
“小鱼!”远处传来我的小名,是诺阿的声音。他从另一栋教学楼出来远远地看到我,一脸紧张地喊我。他也下课了。
陆风临很平静。“我知道了,”他终于说,“看起来你也没有多喜欢我。”
“小鱼!”诺阿在十几米外又喊我一声。我发现自己和陆风临贴得很近,但他很快退开了。
他转身离开。我看不懂他的表情。他似乎很不高兴,又像一个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前男友。
我总是挺喜欢他,因为我读不懂他,也够不到他。
我和诺阿一起走进了食堂,途中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我看到了一张年轻的、并不痛苦的脸,但似乎劫后余生——我从一场战争中活了下来,看起来毫发无伤。我感到庆幸,即使在很多年后也感到庆幸。诺阿说得总是对的:我不洒脱,也并不冷静,我固执得吓人。我最起码成功逃脱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