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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我身边没有正常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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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静瑶说自己看见未来的时候,昌离开始叹气。令他意外的是,当他将涅槃的因果,包括折寿这件事全盘托出时,苏静瑶只是平淡地说:“是这样呀。”
她绝对当成玩笑话了,他原本就平板的扑克脸更铺了层霜,皱紧眉语。
“船到桥头自然直,昌离。”和煦阳光点亮苏静瑶的笑靥,“再说,继承涅槃的不只我一个吧?我的祖先也是这样活过来的,只有我一个人哭天喊地的话,不是太窝囊了吗?”
“你不害怕?”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才怪,我怕死了。”她坦白,“怕得连骨头都在发抖。”
苏静瑶的祖先一般会逞强说着“我才不怕”的话,那些继承了涅槃的苏家先祖,无论男女,都极有手腕。
在他心底已有成千上万的记忆,历任苏家涅槃继承者,来了又去,化为他心中一道黑影,而后,又一道新的光辉将递补苏静瑶这块缺口,永世循环。
而他被留在这轮回之外,永远灼灼生辉,一直都在告别。
可这一次,他被柔软的继承者拖进了人间烟火,“我会记得你,静瑶。”
“还真客套。”面对他的坦承,苏静瑶这么说:“昌离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吧?和那些人比起来,我根本不算什么。谢谢你会记得我。”
“我会记得你,静瑶,我永远不会忘记。”昌离定定的看着她。
苏彦又做梦了,看到在奶奶身边忠犬般的昌离。梦境突转,到了她七岁那年,白竹涵和白桂安九岁,正好是她搬进公寓的那年年末,两家人已经彼此熟悉。
祖母坐在中庭的香樟树下,任由树荫遮蔽身影,观望着在不远处玩耍的他们。
她蜷缩在大树后方,每次玩捉迷藏时,她总喜欢躲在这里,一方面可以躲太阳,并且意外的不容易被发现,白竹涵姐弟常常翻遍整个院落才找到她。
不过这种伎俩现在已经不管用了,只见一道小小影子悄悄靠近大树,融入树荫中,抬高双手,朝苏彦肩膀上一拍。
“哇啊!”苏彦吓得整个人跳起来,猛地回头一看。
“找到你了,苏彦。”白竹涵叉腰一笑,露出白白皓齿,九岁的他早就高出苏彦一截。
苏彦不甘示弱地站起来,对白竹涵赌气哼了声,接着朝外奔跑,“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被你找到。”她回头一望,不服输地对白竹涵说道。
后者尴尬地抽抽眼角,“可是已经是第三次了耶?”
“谁叫你一直找到我!”语毕,也不等白竹涵回答,她再度拔腿奔跑起来。
这次一定要找个隐秘的地方,不只白竹涵,最好让安安姐、父母、祖母也摸不着头绪。她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奔窜在偌大庭院中,然后一脚踩空,整个人扑卧在地面上。
她吃痛地皱起脸,揉揉自己发疼的膝盖和手掌,冷不伶仃一只手出现在她眼前,“摔疼了吧。”
苏彦看看自己被灰尘弄脏的手心,又看看对方白皙宽大的手掌,咧嘴一笑,握住对方的手,手心交叠刹那,对方肌肤传来的冰冷温度让她哆嗦了一下。
那人握紧她的手,将她拉离地面。似乎是知道苏彦会被掌心的低温给吓着,在她站起后,他立刻松手。
“没事吧?”他问,嗓音澄澈好听。
“没事。”她抬头,打算一探对方长相,然而才一昂首,日光便刺得她睁不开眼,根本无法正视那人的面容,只隐约瞥见一缕丝绸般的短发。
这时,一阵铃声掠过耳边,嘈杂得让眼前景象立即中断。
苏彦冷不防睁开双眼,窗帘外的日光闯入视线,昌里面无表情的脸孔正凑近自己。
苏彦眨眨眼,再眨眨眼,又看向窗户——这可是十八楼耶,他怎么进来的?
昌离脸上完全不见私闯妙龄少女闺房应有的歉意,“我开门进来的。”他又指指还在响的手机闹钟,“我嫌吵,打算关掉,顺便叫醒你。”
想必一扇锁着的门挡不住物化妖,苏彦取过手机,瞥了一眼,“八点!?”
“正是辰正初刻。”昌离一板一眼赞同。
“为什么不叫醒我?”苏彦像一只张牙舞爪的三黄猫。
“你也未曾嘱咐吧。”昌离交抱双手,脸上写着大大的“与我何干”。
“来不及了,会迟到,绝对会迟到。”苏彦一把抓过手机,现在这个时间就算用跑百米的速度冲到学校也绝对赶不上。校庆用的空教室还没整理好,今天得收拾干净,而她正好是值日生;更惨的是另一位值日生是张晨曦,以那家伙的德性,一定逃值日。也就是说,她得替那位优等生处理好所有杂务;加上第一堂课的小考若迟到,依那位任课老师的风格,放学后应该得留下来补考加听训。
意思是,她今天可能得在学校打地铺。
思考了数秒,苏彦干脆放下手机,抓起棉被,二话不说向后仰,躺回床上,“我病了。”
“胡说。”昌离一副老父亲的语气。
“从荼蘼手上捡回一命的我心有余悸,不论是身体还是心里都无法承受压力,昌离,这是心病。”苏彦以手抚额,作柔弱状。
“鬼话连篇,快给我起来!”昌离露出至今为止最为生动的嫌弃表情,一把拎起苏彦的后衣领,像是抓猫似的把她拧起,递到自己面前,“立刻去学校。”
“去了就回不来了,昌离。”苏彦喵喵大叫。
“不必担心,我会带你回家。”昌离不以为意。
“那你会帮我打扫教室吗?”苏彦很会讨价还价。
“少说那些梦话,你还没睡醒?”昌离出奇的好脾气,一如既往稳定的冷淡。
所谓的心灰意冷,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苏彦垂下头,等昌离把她扔回床上,她认命地摺好棉被,像是软体动物似的爬下床,走向卫生间。
换好衣服,关上卧室门,苏彦提着书包准备出门时,一只手猛然碰触到她的肩膀上,“且慢。”
冰冷的触感让她缩起肩膀,回过头,对上昌离的琥珀色眼珠,“又怎么了?”
“苏彦,”昌离凑近她耳边,轻声低语,“衣服穿反了。”
苏彦:“……”
八点四十五,苏彦脚步悠闲地到了学校,第一堂课已经结束了,趁课间时间进入教室,无缝连接上第二堂课。再考虑去补一张病假证明,也许能逃过魔鬼教师的惩罚,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等下课铃声响起,操场上有同学活动,她混入人群中,缓缓向教室走去。
“嗨,这不是苏彦吗?”忽然,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她回头一看,张晨曦挥挥手,眼角笑得弯成一条细线。
苏彦盯着笑容洋溢的张晨曦数秒,不悦地瞇起眼,伸手拨开对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你干嘛啊?”
“我在散步。”张晨曦笑得贱兮兮。
“哦,再见。”苏彦想也没想,掉头就走。
不料刚转身,又被张晨曦一把扣住肩膀,“等等,你不该说点什么吗?”两人距离拉进,她闻到张晨曦身上飘散着一股淡淡香味,是相当自然柔和的花香。
似曾相识的香气让她愣了数秒,清了清嗓子,她开口说道:“亲爱的张晨曦同学,你怎么一个人散步呢,我担心死你了,快去上课吧。再见。”
“没诚意。”张晨曦一脸傲娇。
“你有病。”苏彦耐心告罄,表情狰狞。
“今天是我们两人值日吧,我会帮忙打扫教室的。”发觉踩到对方地雷,张晨曦赶紧辩解。
听见他这话,苏彦怒气消了些,斜眼瞥他一记,“那谢谢你哦。”语毕,也不管张晨曦如何,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张晨曦一向把不做杂事当优等生特权,这话姑且听一听就好。
苏彦自顾自走进教室,猛然回想起那股香味,那是——山茶花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