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笙不语》大雨时行

8、防暴演习

　　作为三人里唯一有驾照的人，Laurent荣幸兼职司机。

　　他咬下最后一块糯米夹心山楂，身旁是牵手经过的闻声笙和岁岁。
　　将竹签送进垃圾桶，他探身坐进路边轿车主驾。
　　透过后视镜，看向后排的应少冲和秦川。

　　对内，秦川是应少冲的助理。
　　对外，应少冲是秦川的助理。
　　两人身份换来换去，跟玩无间道似的。

　　加上学校附近有老师保安，两人互动更得注意。
　　万一让人家看见秦副部长给应助理开车门……

　　应少冲望向窗外，闻声笙将钱包放回斜挎包里，岁岁帮她拿着糖葫芦。
　　他心神不在车内，所以Laurent的提问自然是秦川来解答。

　　“手下败将，何以言勇。”
　　“是一种胜利者的宣言，大意是‘被打败的人是没资格在胜者面前嚣张的’，”秦川适时举例，“Laurent，你24岁成为帝亚吉欧World Class与百加得Legacy双料冠军得主，问鼎最年轻的调酒大师名号时，就很适用这句话。”

　　Laurent两眼放光。
　　俨然感受到了‘手下败将，何以言勇’这句话的威力。

　　至于应少冲，收回窗外的视线看向他。
　　“Laurent，你为什么喜欢用现金？”
　　“因为我觉得，货币相当于一个国家的‘身份证’。了解一个国家，就从它的货币开始；了解一个城市，就从货币的购买力开始。”

　　前方路口红灯，Laurent从兜里摸出一枚硬币。
　　他左右端详，强调道：“尤其，是用来买酒。”

　　红灯进入倒计时，他熟练的向后抛掷，硬币落在应少冲掌心。
　　很寻常的一元硬币，阳面菊花阴面数字，是当代最基础的币值。

　　“乐衍说，犹豫不决抛硬币，一切就会有答案，所以我把这枚硬币送给你。”
　　Laurent说完，目光从后视镜回到正前方。

　　后排的应少冲垂下眼眸，用指腹摩挲着硬币两面。
　　这种思考人生抉择的场面，让秦川谨守助理原则，呼吸都浅了几分。

　　实际上的应少冲。
　　Laurent用现金是便于了解当地文化和购买力。
　　那么闻声笙又是为什么呢？

　　人行道上。
　　闻声笙举着串冰糖青提，和岁岁交换共享。
　　岁岁正观察着路边不同摊位，以及摊位旁的客流量。

　　学校门口人流密集，聚集了不少吃食商贩。
　　就像一路过来的冰糖葫芦、棉花糖、淀粉肠、火鸡面、锅巴土豆……
　　薄脆冰糖裹着草莓甜香，口感很是不错，岁岁脑袋瓜飞速转动，最终得出结论。

　　“声笙，做生意真的很不容意啊。”
　　闻声笙不知道小姑娘又联想到什么了，认真做倾听状。

　　“哪怕顾客是小学生，就喜欢物美价廉，但老板们都很用心。”
　　“味道好不好，花样多不多，摊子干不干净，服务热不热情？甚至今天会不会下雨……这些都会影响生意。”

　　闻声笙嚼着冰糖葡萄，两眼缓缓打出问号。
　　【所以呢？】

　　“所以等我长大，摆什么摊位才能挣到更多钱呢？”
　　岁岁一脸深沉，仿佛已经到了要养家挣钱的阶段。
　　闻声笙感觉有点噎，没想到小姑娘竟有如此雄心壮志。

　　【没关系，你还有退路。】
　　“什么退路？”
　　【旗袍店呐！一店传三代，这就是底气！】

　　旗袍店前身是外婆的裁缝铺。
　　闻声笙和姐姐初弦，就是外婆开裁缝铺养大的。

　　在那个时候，电子支付还没兴起，一切都很慢。
　　江洹尚未通高铁，异地通勤是大巴车。
　　谁要在路边捡到一分钱，就能开心一整天。

　　道旁桂花正盛。
　　馥郁浓烈的香气，恍惚间，将她拉扯回儿时。
　　小声笙像条尾巴跟着外婆，看着她娴熟的划线裁布缝纫。

　　时光像把老式裁缝剪。
　　布匹一分为二的同时，将小声笙也留在了过去。

　　——

　　小组长郑浩痛定思痛，终于决定报复闻初岁。
　　学习上他是比不过，但有一点，闻初岁就输给了他。

　　郑浩鼓起信心，想要看她吃瘪掉眼泪。
　　为此，他早餐都多吃了个水煮蛋，到教室了都还有些撑。

　　而恰巧今天，也就是校医务室投入使用的第一天。
　　江洹一小，秘密安排了防暴演习。

　　早上第四节课铃声响起时，被推选出来的‘暴徒家长’，戴上黑头套拎着西瓜刀，就横冲直撞进了校门。
　　学校保安连忙取防暴钢叉来应对。

　　没想到‘暴徒’完全不恋战，挥刀狂砍后，一溜烟往教学楼而去。
　　保安们面上憋笑，没想到这位家长演戏这么敬业，于是听从队长安排，大部分留在校门处，分出两个去追人。

　　毕竟这事吸引了不少路人关注，还有个大叔急吼吼就要进学校帮忙。
　　保安们少不得口头解释，再三强调这是一场演习。
　　这才让大家松了口气。

　　然而谁也没想到，‘暴徒’一路狂奔，径直奔向二年一班教室。
　　凶神恶煞的挥刀呵斥，“都TM给老子闭嘴！周航是不是在你们班！”
　　讲台上的语文兼班主任云慧老师：……

　　不是这个流程啊？
　　计划是‘暴徒’强闯，在校门处遭到拦截，被强制叉出去报警处理。
　　怎么还突破防线了？

　　云慧老师不慌不忙，但同学们都吓坏了。
　　毕竟好端端的课堂进来个坏人，坏人蒙着脸拿着刀，一看就不好惹。

　　“同学们别怕，相信老师。”
　　云慧老师连忙出声安抚，并且呵斥‘暴徒’，“我警告你，这里是教室……”

　　‘暴徒’箭步冲上讲台，没耐心听这些废话。
　　手中西瓜刀闪过寒光，伴随着云慧老师的痛呼捂臂，身体重重撞到黑板一角，整个教室瞬间陷入死寂。

　　云慧老师受伤了！
　　伤口还在流血，血从指缝流出来了……

　　‘暴徒’见状，举起西瓜刀厉声道：“周航，TM给老子出来！”
　　一群穿着校服的小孩子，往教室里排排坐，各个白白嫩嫩的，乍一看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被吓坏的孩子们脑子一片空白。
　　手软，腿也软。
　　闻初岁悄悄伸手，一把掐在前桌后背上，提醒她哭。

　　前桌女孩噙着眼泪，下意识嗷了一嗓子，哭声阀门被拧开后，宛如平地一声雷。
　　哭声一传十，整个教室都泡在各种哭声里。

　　“闭嘴，都给老子TMD的闭嘴！”
　　吵死了，哭丧呐！

　　‘暴徒’更怒了，双眼跟充血一样。
　　走下讲台，拎起第一排的男生，问他是不是周航？
　　男生吓到想尿，声音颤抖的说不是。
　　被重重戳回座位，屁股都在发麻。

　　同样前排的小组长郑浩：……

　　而从剧痛中缓过神的云慧老师，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
　　她死死咬着牙，目光扫过讲桌上贴的座位表，心里暗道不好！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显然‘暴徒’不是安排好的家长，目标明确，就是针对她们班的周航同学。

　　胳膊上的血滴滴哒哒，顺着指缝滴落讲台。
　　云慧老师作势昏倒，踉跄着撞向讲桌，打开的教案受力滑动，直直撞向讲桌顶部，正好掩盖住桌上的座位表。

　　她喘着粗气坐倒在地，扭头对着班里孩子道：“都蹲下，躲到课桌下！”
　　保安，保安怎么还没来！

　　按照学校规定，老师上课前要把手机静音，放在墙上悬挂的手机袋里。
　　云慧老师呼吸沉重，眼里闪过绝望，如今连报警都没办法！

　　三列四排位置的闻初岁，登时配合呼吁同学们蹲下。

　　有的是蹲下的，有的是从座位滑跪的，甚至有的脑门磕到桌沿。
　　比如小组长郑浩。
　　好在大部分同学钻到了桌下，哭声也大幅度降低。

　　‘暴徒’连着问了几个，都不是周航。
　　气得握刀的手都在抖，扭头大步回到讲台。
　　他倒是忘了，别人不知道周航是谁，但老师总归知道吧。

　　他掐着云慧老师的脖子，粗声粗气的开始逼问。
　　“不想死，告诉我周航在哪！”

　　云慧老师瞬间喘不上气，右手无意识去扒拉那只手。
　　掌心的血带着滑腻，在‘暴徒’手腕留下痕迹。
　　‘暴徒’狰狞着要举刀比划时，讲桌上的教案‘哗啦’落地，露出桌角贴着的，带着塑封的二年一班座位表。

　　‘暴徒’一把推开云慧老师，定睛扫过座位表。
　　找到了！
　　五列六排，周航！

　　云慧老师拼命咳嗽着，逐渐恢复视线时，就看到‘暴徒’拎起周航的模糊重影。
　　不要！
　　这个‘暴徒’简直没人性，他要对周航做什么！

　　周航都吓傻了，眼珠子都不会动。
　　更别说挣扎或者反抗。

　　在‘暴徒’拎着周航大步离开时，云慧老师扶着讲桌起身，拾起教案铆足劲砸了过去。
　　‘暴徒’被激怒，手中西瓜刀被高高举起。
　　“TM找死！”

　　千钧一发之际，有什么迎面飞来，突然击中他的右眼。
　　眼球受到外力冲击，瞬间让他眼前一黑，视线受到影响的同时，手上的刀也失了蓄势。
　　他身形微微晃荡着，靠左眼才站定。

　　走廊传来密集脚步声，大概是保安追了过来。
　　‘暴徒’睁着单眼，恶狠狠扫过教室，头也不回的拎着周航离开。

　　云慧老师虚弱的都站不稳，愣是手撑着讲台扫视下方，想看看同学们情况。
　　对上手持简易弹弓，眉眼坚定的闻初岁。

　　讲台不远处，滚落着一颗难以察觉的微型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