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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客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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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你们听说了吗?京都最近又生了一处妖祸,好像是个食心的妖怪,害了好几户人家呢!”不大的客栈里,一个黑脸大汉的声音十分敞亮,顿时吸引了一周人的注意。
同桌的另一人道:“京都那地方,出个妖祸有什么好稀奇的?左右都有司妖监坐镇,这么多年也没见掀起什么风浪。听说监正已派出那柳家的少年家主出手,想必不日就能捉拿食心妖归案了。”
“说起这京都的少年英豪,非那李家凤郎、柳家重年和宋家夜郎三子莫属!”黑脸大汉似乎很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一人道:“我可听说宋家的允白小姐和姜家大小姐也是丝毫不逊色于这三位的。”
黑脸大汉不甚在意地甩甩手,道:“那两位小姐虽是不错,但如何能与这三位相比,尤其是李家的凤庭公子,我看这天下可与凤庭公子并肩的也没几个!”
邻桌的秀气书生听到这儿不同意了,凑过来道:“非也非也,小生我就知道一人可与凤庭公子并列。”
“哦?那你说这人是谁啊?”黑脸大汉粗声粗气地问。
书生“刷”的一声打开折扇,掩住半张脸,眼睛溜溜转了一圈,道:“诸位可知江陵温家?”
一人迫不及待接上:“这是当然,京都四大家,李宋姜柳,其以李家为首,故这李家也可谓‘京都第一大家族’,而温家虽偏居江陵,却是唯一可与李家并立的家族,世有‘北李南温’之说。”
“兄台所言极是,”秀才扇面突合,脆脆打入掌心,道:“我要说的这位,正是那温家有‘江南第一公子’之称的温凉公子。”
这位温凉公子似乎声誉很高,秀才这番话说出来竟也无一人反驳,连那黑脸大汉也不由点头称赞:“若是温凉公子,倒是实至名归。”
听到旁人附和,秀才说得更来劲:“我就说嘛,像温凉公子这般的才称得上举世无双。而且温凉公子近日也将奉召入京,不知到时与那凤庭公子相会该是怎样一番风景。”
说到这里,众人终于默了一瞬,似是在脑海中想象那副画面。离此不远的昏暗角落,二八年岁的粉衣少女眼睛弯成了月牙,抬手轻推了推身旁的白衣男子,笑道:“哥哥,在说你呢。”
男子语气有些无奈:“阿宴,别闹。”声音温润,如水如风,撩人心扉,只听见这一句便能料想本人是何等如玉风采。
这男子正是方才人们议论的焦点之一,温家长子温凉。而他身旁的少女毫无疑问是温家唯一的女儿,名字唤作温灵宴。
她自幼聪颖,与兄长感情甚笃,是真正千娇百宠养大的娇儿,此番随兄入京,既是玩乐,也是不忍与兄离分。同桌并邻桌有五位随从,为首者温彻,从小伴兄妹二人长大,情谊似主仆又深于主仆,此次也是奉家主之命护送温家兄妹入京。
温灵宴轻哼一声,流转的眼眸透出猫一般的狡黠:“没想到,哥哥在京都竟也有这么大的名声。”
她心里其实是十分骄傲的,谁让她哥哥就是这么优秀。私心里,她觉得哥哥简直是世上最好的男子,那京都的什么凤郎重年夜郎肯定是比不上哥哥的。
温凉呡了口茶,淡淡道:“不过是些虚名,难道被人戏称几句我还真当自己是什么‘第一公子’了?京都不比江陵,言行举止还是注意些为好,你可不能像在江陵时那样肆无忌惮了。”
“知道啦,我的好哥哥,这话你一路都说过不下十次了。”温灵宴一听见他说训戒的话就脑壳疼,哥哥明明是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谁知道竟比娘还啰嗦。唉,真该叫江陵的姑娘们来瞧瞧。
“我就那么不让你放心?这一路上我哪里没听你话了,你说是吧,温彻哥哥?”她笑眯眯地看向温彻。
温彻嘴角不由微抽,答道:“是,小姐……很听话。”
温灵宴这下就很有底气了,对自家哥哥道:“听听,你听听,连温彻哥哥都说我很听话了。”
她这仿佛全天下的道理都站在她那边的模样让温凉不禁失笑,抬手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瓜,道:“是,我家阿宴最听话了。”
“那当然。”温灵宴十分心安理得地扬起下巴。
温彻心道,少主你就可劲宠着小姐吧,小姐也不过是比在江陵听话了那么一点点,不过只要她不再折腾那些奇怪的阵法我就心安了。
天色渐暗,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地传进来,听起来越来越大了。
温灵宴他们起初是进来避雨,现在这个情况看来是不得不在此留宿了。温凉给温彻使个眼色,多年主仆,温彻立刻明白,过去柜台安排房间。
温灵宴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杯子,一边分神听周围人谈着京都的趣闻,无非是哪哪儿有妖作乱,又被谁捉住了。
这些外行人不了解捉妖的术法,对妖怪知道的也甚少,聊这些不过图个热闹,温灵宴听着听着就无聊了,要说这些故事,她知道的绝对比他们多,也能说的比他们有趣。
温家这行人实在太打眼,所以温凉一进来就领着他们往角落坐了,客栈避雨的人多,竟也没人注意到他们。
要让客栈里知道在座就有几个温家的人,其中还有温家的长子嫡女,怕是吓都能吓倒一大片,那样可就热闹了。温灵宴坏心眼地想,不觉笑了出来,温凉看见又是叹气。
正这时,一把青伞突然从雨幕里破进来,伞下那人站在门口,身上湿了小半,雨水哒哒地往下掉。
“掌柜,住店。”
清冷又好听的男声仿佛碎玉一般砸在人心上,温灵宴看过去,正巧那人扬起了伞面,露出下面一张冷玉般的俊脸。
这是个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一双俊俏的凤眼泛着冷冽的清辉,唇色稍淡,薄唇微抿着,样貌不过分精致,却是俊秀得刚刚好,漆黑的长发用一支碧玉簪规规矩矩地束在头顶,着一袭修身的青衣,上面没有太多纹饰,仅在领口袖角绣了几片素雅的青莲纹饰,周身笼罩着一派清冷的气息。
温灵宴不由睁大眼,没想到还真遇上了可与哥哥比肩的人物。
这少年单论相貌虽比哥哥略逊一筹,可是通身的气质竟然丝毫不让。怎么说呢?温凉好比和田暖玉,让人看了便觉亲近,而这陌生少年就是那月下冷玉,虽美却让人难以靠近,两者站在一起实难分出个高下,端看个人喜恶罢了。
“青莲……”温凉低喃,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沿,神情若有所思。
不止他们,客栈的其他人似乎也被这突然到来的少年晃了眼,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少年身上。然而少年对此却熟若无睹,只自顾自收了伞,默默走到边角的空位坐下,神色很冷,一副不想跟任何人说话的模样。
“嗤——”温灵宴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是哪儿来的少年,正经的跟个小老头一样,看着可真好玩儿。
那少年坐的离她隔了好几桌,却也仿佛听见了她的笑声,远远地瞥过来一眼,马上又移开了。
温凉注意到他的目光,心下无奈至极,这个妹妹自小是管不得,骂不得,更是打不得,性子惯的有些娇纵。他也只能是唤一声:“阿宴……”
“知道了知道了——”温灵宴拖长声音,“京都不比江陵,要时刻谨言慎行对不对?哥哥,你怎么比娘亲还啰嗦?”
温凉挑起眉:“长兄如父,怎么我还管不得你了?”
“哎呀,管得管得,只有哥哥才管得了我!”温灵宴立刻讨好地抱住他手臂晃了晃。
温凉扶额,最受不了她撒娇,但自己的妹妹怎么都要宠着的。
因为明天一早还要赶路,温灵宴晚上被她哥哥强压着提早上床休息了。
自离开江陵,温凉每晚必要在温灵宴的房间外面布下驱妖的阵法,确保万无一失才放心。
修习过灵力的术士比普通人更容易引起妖的觊觎,他们这行人,除温灵宴外都有基本的自保能力。
温灵宴在术法上的天赋并不出众,魂灵甚至比未修过术法的普通人还要虚弱,因此从小就需要贴身配带温家祖传的法器念生珠固灵。
温家虽然是以捉妖为职,但温灵宴一直都被保护得很好,身为温家小姐,她连妖都没见过几只,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雨渐渐停了,院子里静悄悄的。
温灵宴两只手揪住被褥,半张脸埋在里面,只露出一对猫一样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屋顶假装睡着了。听见外面哥哥离开的动静,她才翻了个身,在床上滚了几圈。
白天在马车上睡多了,现在睡不着啊。好想溜出去玩,可是不行,一旦她踏出这个房间,哥哥肯定会发现的。
“虽然改动一下阵法瞒天过海也不难,可是要听哥哥话……”温灵宴仰面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是不难啊,没有什么阵法挡得了她的,越想越心动,但哥哥事后知道了绝对要生气的。为了遏制自己,她干脆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断自我催眠,“睡吧睡吧,听话……”这样竟也不知不觉中闭上了眼。
然而温灵宴闭眼才不过几息,右手上的念生珠却突然碧光闪烁,她瞬间睁开眼。
“有妖……”
还是很厉害的大妖,念生珠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这下彻底睡不着了,她连忙跳下床出去拍对面的门:“哥哥,哥哥!”连拍了十几下都没有回应,倒是把隔壁的温彻给喊出来了。
“小姐,出什么事了?”温彻其实还没睡下,听到声音立马就出来了,一脸紧张地问。
“哥哥没在房里吗?”温灵宴问他。平时她只要喊一声哥哥就有回应的。
温彻原本还以为是她出了什么事,听见她问这个反而松了口气,答:“少主一直没回房,等小姐睡好就出去了,小姐找少主有什么事?”
温灵宴举起右手给他看:“此地有妖。”
温彻看着仍在闪烁的念生珠只是轻轻皱了下眉,他以为温灵宴是害怕了,便安抚道:“小姐不要害怕,属下守在外面,那妖物伤不到小姐的。”
温灵宴瞪大眼:“谁害怕了?那妖敢来就让他尝尝我的厉害!”
温彻想起自家小姐在某方面的天赋以及自己曾遭过的罪,突然有点同情那只还未交手的妖了。不过即使知道温灵宴有些特殊的能力,他也不能就这样让小姐和妖对上,少主要知道了……
“小姐回去好好休息吧,属下就守在外面等少主回来。”
在江陵时防得紧不让我碰妖就算了,出来了也看得这么严实,今天难得有机会,我还非不罢休了。不过温彻实在固执的很,他肯定不让我出去。
温灵宴转了转眼珠子,看着他道:“我找哥哥有事,让我出去。”
温彻无奈:“小姐。”
温灵宴本来也没想他能同意,她眨眨眼,“嗯……那要不、你去找他回来。”
看温彻还想劝阻,她佯怒道:“你还不同意?那我可生气了!”
温彻可不敢惹这小祖宗生气,只得妥协:“好,我去找少主,小姐你呆在房里可千万别出去。”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快回啊。还有,别叫其他人了,这么晚大家都睡了。”说完又当着他的面走回自己房间关好门,温彻这才放心地离开。
温彻刚一走,温灵宴就悄悄把门打开了,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客栈檐下挂了一排灯笼,只被风吹灭了四五盏,夜里视物倒是无碍。温灵宴修为不高,只能靠念生珠追踪妖气,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偏僻的地方。
夜里刮着风,地上的杂草乱舞,被灯笼的光映在墙上,影子张牙舞爪,仿佛下一刻就会朝人扑过来。
因为生在温家,温灵宴自幼便读了许多妖志异闻,胆量比一般女孩大得多,然而现在她却有些发怵,手心里紧紧捏着一张符箓,眼睛也不安地四下瞟动。
“簌簌——”身后突然传出一声异动。温灵宴下意识转身,手中符箓同时飞了出去。
霎时寂静无声,连风都仿佛停止了,空气中不知何时浮起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温灵宴紧咬着下唇,鼻尖沁出汗滴,双眼警惕地观察四周。
好一会儿都没再有什么动静,但血腥气却越来越浓重,让人几欲作呕。温灵宴胡乱又抽出几张符箓,都是温凉提前画好的,威力不容小嘘。
“呵呵。”空气中不知是谁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分明是个男人的声音,听来却柔腻蚀骨,诡魅异常。
后背靠上一具冰冷的身体,不似常人的冷气喷在颈上,呢喃低语:“小姑娘,这符箓用在你手上可真是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