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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解除婚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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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的宫门外,红珠和落葵两个人焦急的等待着,她们的卖身契虽已经烧了成为自由身,却依旧心甘情愿追随霁无霜。
与她们的慌乱形成鲜明对比则是挺立在旁巍然不动的长孙云祁。他没有官职在身,也未得召见,是无法进到宫里去的。
九天前霁无霜也曾这样被拦在城主府门外,九天后长孙云祁算是体会一把她当时的境遇,这也是他首次品尝世间的阶级等级差异。
从晌午一直等到暮色四合,深不见底的宫门里,才终于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来。接着以点成面,随着步伐越来越近,被押解而来的一行人样貌渐渐清晰。
“小姐没事!”“太好了!”红珠和落葵握着彼此的双手喜极而泣。
长孙云祁目力极佳,见驮着霁飞扬的霁鸣谦已经腿脚不稳,当即一个飞身落到他面前接过人来。
霁家的人刚出宫门,那高大坚固的宫门便在他们身后“吱吱呀呀”的被推着关上,随着“轰隆”一声,将他们完全隔绝在外,仿佛昭示着这皇城之门永不会为他们而开。
霁无霜蓦然回首。
浓暮中,只能看得见皇城威严高立的城墙,以及层叠堆砌的神秘殿檐翼角,却无法窥探到里面分毫。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要此间的权贵尽低头。霁无霜在心间默语后决然的收回视线,跟着士兵前往幽禁之地。
国都城郊外有一处偏僻幽静的空置宅院,那便是朝廷给霁家安排的临时住所。
斑驳不堪的大门,红漆早已剥落。摇摇欲坠的牌匾,看起来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但那依稀还能辨出的木头材质透露出这里也曾是一个富贵人家的住处。
侍卫碎嘴说这房子的主人原本是个乡绅,也是因犯罪被抄家,最后还问了斩。
南宇寰这是要时时提醒霁家人谨言慎行,今日虽侥幸逃脱,来日保不齐会落得一样砍头的下场。
“咳咳。”红珠推开最里面一间厢房的门,顿时被灰尘呛的咳嗽起来。
她赶忙扬起手帕扫开灰尘,去将里头的床榻整理干净。
待红珠收拾妥当,长孙云祁方将一直抱在手中的霁飞扬的尸体放上去。
他将一枚宝珠从那毫无血色的嘴唇里塞进去,看向紧随其后的霁无霜解释道:“这个是守魄珠,可保身体三年不腐。”
为了朝廷的名声、霁家其他人的安全,霁飞扬的死需要秘不发丧,只当他是重病不起的活死人。
换句话说,霁家连给他举办葬礼的资格都没有。
霁飞扬脸色平静,看起来仿佛真是睡着了一样。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知道,那个流风城极富盛名的五陵好男儿,那个霁家人心目中的好家主、好兄长永远不在了。
长孙云祁一路而来,只做得这些,当下拱手致歉道:“抱歉,我未能帮上忙。”
霁无霜无奈的摇摇头。这桩事老城主都只能选择沉默,长孙云祁一个连一官半职都没的人又能做什么。
纵然他武功高强,总不能让他直接杀了南宇寰,可杀了南宇寰只会拉更多人下水。
若要怪,霁无霜也只会恨掌权者滥用私权,怪自己无能,又岂会迁怒旁人,明言道:
“少城主,这不是你的错。摄政王手眼通天,若非旗鼓相当的权贵又如何与他抗争。”
一双老而弥坚的手拍了拍她的肩头,“无霜,你也无需自责。你已经做的很好很对,圣上……这一局面非是你能控制。要怪就怪我,是作为城主的我无能所致。”
霁家是南安国权利争斗的牺牲品。一个霁家做表率,足以让其他人为了明哲保身而选择站队。
说是战队其实根本没得选,不选南宇寰这个摄政王只有死路一条。毕竟另外一边的南天翊懦弱无能,根本指望不了。
霁无霜没有将责任推给长孙云祁,自然也不会推给老城主,不过她有桩事要问清楚。
“城主大人,我有桩事情不明,为什么今天大殿之上那么多官员一定要霁家倒台?”
霁无霜能看到这点,老城主是既欣慰又心酸,不禁慨叹道:
“唉!那是因为他们欠着国库的银子,若是国库没有霁家的钱填充,就要去追讨他们的欠款。”
“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就可以置霁家那么多口人命不顾吗?!”从门外疾步而来的霁鸣谦愤恨道。
他上次中了一刀虽已治疗过,但脸色还是很苍白。可如今作为家里年纪最大的男丁,他还是比较自觉的承担起职责来,方才先去将几个姨娘和弟妹安排好才赶过来。
“霁家……”有些话老城主实在无法宣之于口。
因为他要说的是,霁家为朝廷捐款反而是露了财。其他家自然要推波助澜将霁家拱至首位,好躲在后面韬光养晦。
霁无霜却领回了他的未尽之言,冷笑道:“这个国家烂透了。无能的君、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王、无人敢觐言的臣,还有把脑袋提在手里活着的子民。这样的国家,我们霁家竟因为它缝缝补补而家破人亡,简直可笑!”
长孙樾没有制止她的宣泄,可霁无霜却没有再骂。
屋内的气温陡然直降,潮湿的风从门外灌进来,空气黏稠的让每个人都很难受。
“霁二公子你带我去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整的。”老城主寻了个由头支开霁鸣谦。
房间内只剩下霁无霜和长孙云祁相顾无言,双双陷入沉默之中。
外头有夹杂着低声抽泣的交谈声传来,但很快消散在夜晚呼啸而过的风中。
最终霁无霜先开了口:“有桩事我要向少城主坦白,婚书是被我特地放在火场烧毁的。”
今日南宇寰除了要求圣上下了监禁的诏书,为证城主府清白,也取消长孙家与霁家的婚约。
这婚约原本就是老城主以防霁家真的被满门抄斩而给她设的一道保命符,如今倒是用不上了。
“嗯,那日我在火场便已经看到。”长孙云祁依旧直白。
霁无霜眼底划过一丝错愕,在迎上那双毫无杂质的双眸后,下定决心道:“如今局面已变,我可以配合去衙门补办。”
“不必了。我看到婚书的时候它还好好的,是我将它丢到火里的。”长孙云祁毫不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初烧婚书的时候霁无霜想得是要争一口气,可今时今日她已明白,若长孙家还是如此态度,长孙云祁若依旧只想做个武痴,他们将不会是同路人。
所以此时纵然长孙云祁坚持,她也不会动摇,“抱歉少城主,前路未知,婚事便作罢吧。”
门外响起一阵动静,两人的交谈因为落葵前来送茶水而暂时中断。
“两年。”等落葵退下后许久,长孙云祁才再度开口道:“两年为限,若是两年后霁姑娘坚持,那便按你的意思办。”
“好。”霁无霜应下,起身端茶送客。
在她认为,与她没有丝毫感情的长孙云祁肯传三成功力给她,还愿意守义已经是仁至义尽。
天色已晚,不便久留,老城主拿出一叠银票,却被霁无霜拒绝了。
“城主大人,银子如今我们守不住,就别白白浪费了。如果可以,城主大人可否以长孙家的名义置办些田地,雇佣我们去管理。”
老城主将银票收回,“好。我会派城中老宅的管家办好这件事,之后有事你们都可以去寻他。”
“多谢。恕霁无霜不能远送,保重。”霁无霜在门口提枪挎刀举着火把的守卫森然注视下送别二人。
随后她返身回院中,吩咐道:“红珠,关门。”
离开霁家落脚的地方,长孙云祁和老城主回到国都的老宅暂歇一晚,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沈修文即将去流风城赴任,他们耽误不得。
“你是不是怪祖父没有出手相助?”深夜未灭的烛火下,老城主问起在旁端坐却没有练功的长孙云祁。
长孙云祁轻轻摇头,“我怪我从来没有看到祖父的为难。”
老城主看着自己品貌双绝、被窗外朦胧月色衬托的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半仙孙儿,点拨道:“云祁,习武是一种方式一个过程,以此获得无上的功力和学子读万卷书一样是提升自己的能力,而非最终目的。”
长孙云祁颔首,“孙儿会去思考的。”
老城主拍拍他的肩膀,缓步走向床榻上去休息,独留长孙云祁去参透其中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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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更声已经敲过第四遍,霁无霜却还未入睡。
她坐在兄长所在的厢房案几前,仔细的将近来发生的事一笔一划记录下来。
仇人的名字她没有刻意标注,也不需要记录,因为早已深深的刻在她的心中。
红珠捧着一盏新的烛火过来,心疼道:“小姐您早点休息吧,千万别熬坏了身子,这家中的大小事务往后还要您操持。您放心,我和落葵会一直陪着您!”
霁无霜朝她挤出一丝笑意,“我不困,你先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
“我和落葵分好班守着小姐,这样您有事随时有人可以使唤。”红珠交剪烛芯,屋内即刻亮堂不少。
她又为霁无霜续上茶水,“傍晚一直听姨娘和公子小姐们在讨论以后该怎么办的事,看起来很是惶恐不安。”
霁无霜将随记合上,捏了捏眉心道:“先不着急,还要被关两年,等都冷静下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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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亮,国都城的城门便隆隆开启。
一夜未眠却毫无疲态的长孙云祁骑马护送老城主的马车回流风城,而在他们必经的官道上有人摆好阵势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