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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秘密与裂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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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开始,邬卯见岑远因忽然变得困难了起来。
而且每次见面,岑远因似乎也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心事重重。之前的亲密和温柔,似乎真的变成了错觉和自作多情。
邬卯看着自己手机聊天记录里面一连串的“下次吧。”“今天有事。”“实在没空。”,有些摸不着头脑又有些惴惴不安。
别说表白了,邬卯意识到,自己每天都在为岑远因显而易见的疏远自欺欺人。
莫非自己之前过于得意忘形,露出了马脚,所以被岑远因躲开了?
但邬卯也不是毫无脾气的人。又一次“今天没空”的敷衍变成了火花,给积累已久的疑惑炸了个满天星。邬卯直接杀到了岑远因的寝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给个痛快吧。
然而岑远因竟然真的不在寝室。
付赟在打了个招呼:“邬神,又来找岑远因啊?他不在。”
邬卯面色不虞:“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付赟在两手一摊,以示不知道:“他课都经常没去上了。”
“什么?!”
“欸你不知道吗?”付赟在看到邬卯惊讶的样子,担心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但他最近在做什么,我没问,也不太清楚。”
邬卯的忿忿变成了担忧。岑远因这是在琢磨啥呢?
其实想想上学期就不对劲了,岑远因这种人不会真的懈怠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旖旎退散,哥哥上身,邬卯拿起手机,锲而不舍地拨出了电话。
岑远因接了,少见地听到邬卯语气严肃:“不管你今天有什么事,晚饭时间给我出来。”
岑远因顿了顿,说:“好。”
俩人晚饭约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邬卯勾好菜单,攥了两瓶啤酒,咣当地放在桌上。
岑远因抬眼看了看他,邬卯撬开瓶盖:“你最近到底在干啥,说吧。”
岑远因默默地给自己倒了酒:“我还没想好,所以没有告诉你。”
“有啥事儿不能跟我商量?”邬卯坐在马扎上,撑着双膝,歪着头看着岑远因。
岑远因灌了半杯下去,激得眼皮有些发红,吐出一口气,凝成了一团白雾。
“我想换专业。”岑远因捏瘪了塑料杯。
“换专业?”邬卯愣了神:“换什么?”
“考古。”
邬卯知道,这一直是岑远因的梦想,但连他都以为岑远因已经放弃了。
“那你……”邬卯一堆问题塞在嘴里,话都说不囫囵。
“我在旁听考古系的课,也找那边的教授聊过了。当然,这边的成绩也要过得去,这学期才可以转。”
所以这便是岑远因最近神隐的原因。
“那家里?”
“如果真的要转,我不打算说。老岑不得掐死我。”
邬卯长长地叹了口气。他都能想到老岑会说什么,金融转到考古,纯属“浪费”。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公司,将来也要大权旁落了。
“所以我最近确实很忙,心里也乱得很。”
邬卯把烤串里岑远因爱吃的分出来,放在他盘子里。仍有几分嗔怪:“你可以找我商量啊,自己烦恼什么。上次我不是说了,我肯定站在你这边,你还怕我我打小报告啊。”说着,声音变小了一些。
岑远因咬下一口牛肉,含糊地说:“不是怕你打小报告,是怕你说漏嘴。”
“我哪有那么傻。”邬卯拿竹签敲敲岑远因的盘沿。
知道了岑远因只是太忙,不是在故意疏远;只是在考虑专业,而不是放弃学业。邬卯放下心来。
几瓶啤酒下肚,岑远因面不改色,邬卯倒是有点打晃,不过意识还挺清醒。
于是岑远因揽着他回了寝室,邬卯自然乐得倚着占点便宜,犯点混。
天气还很冷,但两个男大学生凑在一起,就像火炉一样了。
“你酒量不行啊。”
“也还好吧。反正有你送我回去。”邬卯说着圈住了岑远因的脖子,属于直男打闹和拿撒娇恶心人的界内动作。
“滚滚滚。”岑远因作势推拒了几下,没有推动,便让邬卯这样挂着了。
但忽然感受到邬卯的呼吸喷在耳边,岑远因从颈侧一路麻到了指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抬手抓住了邬卯一边胳膊,侧脸看他。
邬卯一脸迷蒙,但眸子又黑又清亮,笑吟吟地看着他。
岑远因无意识地吞咽了一下。
邬卯以为他要不耐烦了,收回了一只手。但又忍不住轻轻把头在岑远因肩膀上轻轻顶了一下:“以后有事跟我商量,行吗?”
岑远因沉默,搂着邬卯的手却紧了紧。
邬卯没有等到他的答案,不安又如同蠕虫般爬上了心脏。
“阿邬,我会有说不出口的事,也会有不想说的事。你难道没有秘密吗?”岑远因的目光攫住了邬卯。
邬卯语塞并心虚。他有。
“我是希望你开心点儿,别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邬卯低头,脚尖碾着地。
岑远因的手沿着邬卯的脊背上移,拍了拍他的肩,说:“好。”
岑远因一直把邬卯送回了寝室,“信徒”见邬神脸色绯红、带着一身酒气被一个眼生的美男送回来,纷纷调转了身形。
“邬神喝大了?怎么了这是?”大护法小六表示了适当的关切。
“不算太多,没事。不过酒量确实不咋地,以后注意点,别灌他。”岑远因一边让邬卯老实坐下,一边妥帖地交代。
“你是?”
“我是他发小,金融系的。”岑远因手上没停,又给邬卯倒了杯水。
“哦哦,麻烦你了。”小六说着,游戏鼠标还攥在手里,探了探头:“邬神行不行啊,待会儿还开黑不?”
邬卯手一挥:“开!”
“得嘞!”
岑远因轻叹一口气,更轻地摸了摸邬卯的头发:“我走了啊。”
邬卯没有感觉到岑远因的动作,倒是小六瞪大了眼睛:这人竟敢摸邬神的头!
岑远因转身带上门,门关闭前,他看到邬卯被寝室一群人包围,欢快地笑闹着。而自己站在廊道阴暗的灯下,空气冰冷,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邬卯永远这么热烈而自由,而自己并不是他的唯一和必须。想到这,岑远因反而觉得松了口气。
岑远因回到了自己寝室,付赟在略显夸张地打了个招呼:“哟,好久不见啊。”
岑远因应了一声,放下双肩包,拿出里面的书本。
付赟在随意瞥了一眼:“嚯,这么早就开始看X宝书了,打算出国?”
岑远因抬头,没有直接回答:“你什么打算?”
“我?我们家这情况,出国肯定没戏。可能要被按头考公或者考研。”
“诶,那邬神也打算出国吗?”
“他应该不会离家太远。”
自从对于两人的关系瞎猜过一回后,付赟在便也没了什么遮拦:“那你舍得啊?”
岑远因露出了一个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浅笑:“不舍得啊。但有什么办法。”
付赟在也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自由价更高?”
“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吧。”岑远因的笑意淡了下去。
付赟在也沉默,准备继续逃避到虚拟世界中去。
“对了,我打算搬出去住。”
“您搁这儿搞信息发布呢?”付赟在摘下了耳机,想了一会儿,出言挽留:“住寝室也还行吧?你走了我一个人整天面对那俩孔雀,多膈应。”
“我想专心准备,少受一点干扰。等我收拾好了,你也可以去我那儿玩。”
付赟在摸了摸下巴:“倒是个好主意。你知道吗,我们家甚至勒令我住宿舍,就怕我自己出去浪。”
岑远因倒是也好奇:“所以你都没斗争过?看你平时用度,怎么也不至于没有租房的钱。”
“当然斗争过,斗争完了知道没用,前车之鉴的车辙子都赶上压路机了。没办法,这就是命。”付赟在仰头叹息,又转过脸来,冷笑了一声:“所以你这些在我看来不过小打小闹罢了。你还有的选。”
这下轮到岑远因无言。
“对了,这事儿你跟邬神说了吗?他别回头再跑来问我。”
岑远因打开了教材,闷声说:“没有。”
“懂了,最大的干扰就是邬神。”付赟在无情点破。
“我们俩需要一点距离,我也实在没精力……”岑远因没有把话说完,他没有精力处理两人这进退两难的关系了。
“不过把邬神蒙在鼓里,他会生气吧?”
岑远因仍是盯着教材,但视线分毫未动,沉吟许久:“也许生气反倒是好事。”
“真行,够自私。”付赟在挑了下嘴角,带上了耳机。
从小到大,岑远因身边除了邬卯,能勉强划入朋友范围的只有付赟在。可能正是因为他与自己足够相似,又有足够的见识、洞察和敏锐。被他点破,岑远因不会觉得冒犯,反而会有一种自虐般的快感。
所以从小到大,只有一个邬卯。
不舍得。但邬卯说了,他永远会站在自己这边。可能这就是被迁就的惯性和自私的底气吧。
岑远因又发了一会儿怔,一个个英文字母在眼前模糊而扭曲。岑远因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
作出了选择,就不要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