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花开》远飞1314

11、钱芷兰代政助王弟 胡进思逼婚慰小儿

　　第 十一 回
　　钱芷兰代政助王弟
　　胡进思逼婚慰小儿

　　钱弘俶卧床不起，每日汤药不断。吴氏和钱芷兰担心不已，日夜守在床边。钱芷兰看钱弘俶一时恐难以康复，近期都不宜操劳政务，就对钱弘俶说:“吴越的重担以后都压你身上了，你一定要先把身体调养好。我去前朝替你盯一段时间，你慢慢调养！”
　　钱弘俶前日热度退了点，就挣扎着想起来去朝堂理政，可身子还是很虚弱，实在没力气起来。此时他听了钱芷兰的话，就点了点头。
　　第二日，钱芷兰来到朝堂，对众位大臣说:“大王派我前来，只是为了着人把每日所议之事公正记下，然后拿回去给大王亲自过目。朝中大小事务自是由众位大臣商议决定，商议不下的等大王亲自决断。大王的政令则由我传达给各位，直到大王养好身体，亲自上朝。” 因大部分人忌恨胡进思跋扈，故默许了钱芷兰的做法。仰仁洤、章德安等老臣更是一心辅佐钱氏一脉，想着有钱芷兰在，胡进思总要收敛一点，而胡进思父子认为一个女子掀不起什么大浪，就随她去了。
　　自此，钱芷兰每日进朝堂理政，下朝后把当日记载的《朝堂日志》交给钱弘俶过目。因钱弘俶以调养身体为重，若非重大事件，就任由大臣处理；若有重要事情，或重要的人事任免，钱芷兰就约重臣来钱弘俶院里相商。第二日再由钱芷兰在朝堂上宣布钱弘俶的敕令。
　　一日，钱芷兰叫人宣读钱弘俶敕令，命人去东都传旨，让左统军使盛达代吴越国王巡视各个节度使，让钱弘倧暂代盛达之职直到盛达返回。
　　敕令一下，胡进思当场强烈反对:“我朝以右为尊，既然大王身体不适，应由我替他巡视各个节度使。”
　　钱芷兰说:“以右为尊，所以你在朝堂替大王总领军事。巡边这种小事就让盛达去好了。”
　　“巡边怎是小事？只有我能替大王去巡视！”胡进思反对道。
　　“这是吴越国王旨意，众人都同意，怎么就你反对？这么点小事，你纠缠不清，你到底何意！况且我说了我又不干政，你对我说这么多也无用。不过你的意见会记在今天的日志上传于大王的。”钱芷兰说。
　　胡进思听了钱芷兰的话就说:“我要面见大王！”
　　钱芷兰立即回绝道:“吴越国王身患沉疴，起都起不来，你难道还想把他气死！昨日看这些日志，下这些命令已经很累了。府医说今日再不能累着了！”
　　吏部主事范哲也说道:“大王重病不起，应以保养身体为重，这些小事就不要打扰他了。”
　　胡进思心里气得直骂娘，却也只能认了。
　　一个月后，胡进思深感后悔。原想着，钱弘俶姐弟不过十七岁，且一个体弱多病，一个是弱女子。没想到，两人一个立在朝前，一个在朝后养病，竟唱起了双簧。姐弟俩大事上一步不让，且知人善任，慢慢地朝中众臣子竟都心悦诚服，似有压倒自己之势。这姐弟俩比起钱弘倧执政时，朝政处理得更清明，几乎丝毫不乱；甚至比起钱弘佐在世时都不差什么。
　　一日，章颢晨的妈妈因怜惜钱芷兰没了母亲，每日又是帮阿弟处理政事，又是照顾家中老小，人都廋了一圈，就准备了些糕点、补汤，叫章颢晨亲自送来。
　　章颢晨来到钱芷兰的院子，在院子里见到钱芷兰的大丫鬟侍剑，就问:“你们小姐人呢？”侍剑说:“好像在书房。”因为钱芷兰从记事起就喜欢独来独往，不喜欢丫鬟婆子一大堆跟着。故丫鬟们只需打理好院子、清理好衣物之类，连书房都是没有命令不准随意进的。
　　章颢晨拎着糕点独自进入书房，却未见到钱芷兰。章颢晨把糕点放在书桌上，一眼就看见自己第一次送钱芷兰的书还放在书桌上。他忍不住拿起来，翻到自己写了那行小字的地方，却见下面被钱芷兰接了一句: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章颢晨看着这行字，心情格外激动，因钱芷兰虽点头回应了自己，却总是害羞，从未直接表露过自己的心意。章颢晨觉得这是自己读过的最美的情诗，顿时整个人飘飘然，如凌云霄。他满怀喜悦地看着那行娟秀的小字，又用手轻抚它。
　　“小姐，你回来了？章公子在书房等你！”门外传来侍剑的声音。章颢晨怕钱芷兰见自己发现这行字后害羞，赶紧把书放回原处，走到书房门口接钱芷兰。两人聊了一会，钱芷兰又陪章颢晨去见过钱弘俶，这才送章颢晨到府门外。
　　一日，胡天到胡进思书房，又开始骂骂咧咧：“这姐弟俩，实在难缠，我看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胡进思也说:“钱弘俶理事不到一年，处理起政事竟比钱弘倧老练多了。我们想要安插人手竟比以前困难多了。这样下去恐不行！” 两人正在讨论着，胡进思的夫人王氏走了进来。
　　“老爷，不好了，你道云儿为何一直不肯相看？原来他心里已有人了！”王氏着急地说。
　　“哦！他看上谁了？哪家的？你慌什么，他要是真喜欢，人又不错的话，我去帮他订婚就好了，有什么为难的？他亲自跟你说的？”胡进思不紧不慢地说。
　　“他哪里会说啊，是月儿说的。她说，二哥书房藏着一幅画，是他亲手画的。因为每天都要拿出来看，所以被她发现了好几次。她怕她二哥深陷其中，想想就来告诉我！”王氏说。
　　“讲了半天你也没说是谁啊？”胡进思也着急了。
　　“是钱芷兰！可她两年前就订婚了。云儿真是死脑筋。这可怎么办啊？”王氏很是着急。
　　胡进思迟疑了一下，说：“你放心，没事，我会解决的！这事你先装作不知道，叫月儿也别说出去。”
　　“嗯!那我不打扰你办正事了。你注意休息！天儿，提醒你阿爹注意身体啊！”王氏边走边说。
　　“知道了，姆妈。”胡天答道。
　　“真是天助我也，天儿，你派人去东都，偷一件钱弘倧常用的私物，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钱弘倧的。”
　　“好！”胡天立即派人去往东都。
　　到了黄梅天，天空开始不停地下雨。有一日，苏州府派人来报，因连日下暴雨，苏州城里一片汪洋，河水湖水和街道连成一片。可在这关键时刻，苏州刺史于义，竟然不见了。整个苏州乱成了一锅粥。当这份奏报传到钱唐府后，钱弘俶立即让钱芷兰召来各位大臣商议。
　　于义的苏州刺史之位是章德安举荐的。大家一进知政堂，胡进思就一口咬定说:“定是这于义见出了事故，怕被问责，逃了。说不定逃到南唐去了。他逃了，你章德安作为举荐之人应该替他担责，亲自去苏州善后。”
　　章德安说:“一场洪灾，就独自逃了，置百姓、妻儿、家人于不顾？于义绝不是这样的人。这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来替他担保。不过是要立即派人去苏州，一则赈灾，二则找到于义。只是我手里事多，至于派谁呢，大家议一议吧！”
　　“有什么好议的？你章德安作为举荐之人，就应该亲自去！”胡进思说。
　　“大王身体不适，至今还未能亲自上朝。章大人手上有不少事，确实脱不开身。我们还是再议一下，另找人去苏州吧！”仰文翔说。
　　大家商议了一会儿，也没选出可派之人，可赈灾之事刻不容缓。章颢晨主动站出来说:“我去吧！这事不能拖，我今日就出发。”
　　“也好，你去的话，我们自然都放心。你到那里一定要注意安全。”钱芷兰说。大家听了都点头赞成。
　　胡进思想着弄不走章德安，弄走了章颢晨也好，至于章德安下次再说吧，也同意了。
　　钱芷兰下朝后，就陪着章颢晨回家，又送他到城门口，一路上不停地嘱咐他注意安全，保重身体。
　　断断续续下了将近一个月的梅雨终于停了。一出梅，大家忙着把家里的书本啊，被子啊等物件拿出来晒晒。整个吴越王府上上下下都忙着晒东西。正忙乱着，门房来报，胡进思来了，说是有私事。府里钱弘俶病虽好些了，可钱芷兰想让他等彻底好了再上朝，因此对外只说还需静养。盛悦芳生下孩子后也一直将养着。吴氏因是侧室，从未管过待人接物之事。仰氏只好叫上钱芷兰，一起接见了胡进思。
　　两方坐定，喝过茶。胡进思就开口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儿胡云思慕你家钱芷兰，我百劝不听，只得放下老脸来求亲！”
　　钱芷兰和仰氏听了都大吃一惊。两人对视了一眼，仰氏说道:“那你来迟了，我家芷兰妹妹已经订婚了。订者，定也，我钱家万没有反悔的道理！”
　　胡进思拿出从东都偷回来的钱弘倧随身佩戴的玉佩，一边把玩一边说:“我儿太痴心了，每日拿着你家钱芷兰的画像看，这样下去人都要废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来是想求你们救命的！”说完怕钱芷兰没看见玉佩，还故意举到眼睛边细看。
　　姑嫂俩见他拿钱弘倧威胁，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仰氏说:“这事，我做不了主，还要请示王弟，请容我们过几日答复！”
　　胡进思说:“好！”然后起身告辞了!
　　遇到如此大事，仰氏和钱芷兰自然只得去找钱弘俶。幸好，钱弘俶身体好很多了，不然两人还不敢去找他。
　　到了钱弘俶院内，仰氏咬牙切齿地说:“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要我们兰儿悔婚改嫁他家胡云！”
　　“什么!当我死了吗？还是真当我们钱家没人了？此事万万不可答应！”钱弘俶气愤地说。
　　“可他拿倧弟威胁。如何是好？”仰氏又说道。
　　“什么，咳…咳……他还没完没了了？上次刺杀不成，还想再来？”钱弘俶气得连连咳嗽。
　　钱芷兰迟疑了一会儿说:“可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要不我们还是答应了吧！”
　　“不行，怎能如此委屈你！且这样怎么对得起章大哥啊！阿姐，我们另想办法，我会有办法的！”钱弘俶说。
　　钱芷兰劝道:“阿弟，你先别急。我不会拿我自己的婚姻大事开玩笑的。也怪我们最近把胡进思逼得太狠了。你先听我说完，我们共有十二万大军。七万在各个节度使手中，位于各个边境；五万中央军在东西两都以策应地方。节度使手中的人马不能动，稍有异动，南唐定会扑过来。中央军在东都的二万，现在在盛将军手中，可听我们指挥。可在西都的三万，是最为勇猛的八都军。自从阿公去世后，这十多年来一直由胡进思掌控，基本都是他带出来的兵，大部分都曾跟他上过战场，恐怕都只听他的。因此我们绝不能硬来，万一逼急了引起兵变，造成内乱，就对不起吴越百姓了。我只说先答应他，我以为母亲守孝三年为由，换来三年时间。我想三年内，我们一定能解决胡进思，而且我们一旦答应了，就等于向他示弱。先麻痹他，然后再寻机给他致命一击。”
　　“那章家那里怎么说？”仰氏问道。
　　“我自己来说吧！”钱芷兰说。
　　第二日，钱芷兰就叫人理好章家送来的聘礼。那根章颢晨亲手做的发簪，钱芷兰放进去，又拿出来，心中实在不舍，想着三年后万一事情没解决，自己就只能嫁给胡云，这就是最后的念想了。想到这里，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昨日在钱弘俶面前无比坚定，可钱芷兰毕竟是个才十七岁的姑娘啊，这会儿真要解除婚约了，哪怕想着只是权宜之计，钱芷兰还是心痛得不行。她一个人抱着章颢晨送的书籍独自在书房内痛哭。她既希望章颢晨能理解自己，再等自己三年；又怕三年后事败，让他白等，反而害了他。所以想想还是先瞒住一切，把婚约退了。
　　钱芷兰哭完之后就派人把聘礼送还章家，并亲自写了一封信解释道:因为要给母亲守孝三年，想着章大哥已经二十三岁，再等三年，恐耽搁了。故解除婚约。实在抱歉!
　　章夫人无比惊讶地望着送回来的聘礼，心里想着:“我儿要是知道了，怎么受得了！”等章德安一回来，陈氏就着急地说:“他们怎可随意悔婚！晨儿回来知道了，怎么受得住啊！”
　　“唉!姐弟俩恐怕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了。你先别急，晨儿回来，我会和他好好说的。钱芷兰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你在外面别乱说！”
　　“嗯!我知道了。我只是想到晨儿，怕他受不了！心才乱了！”
　　胡进思得知钱芷兰大张旗鼓地退婚，只道姐弟俩怕了，就叫王氏准备聘礼去吴越王府提亲。
　　胡月听到消息，赶紧跑去找胡云，还没进胡云院子就叫道:“二哥，二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妈妈要去芷兰姐姐家给你提亲了！”
　　“什么，芷兰妹妹不是已经订婚了吗？妈妈这是要干嘛啊？！”胡云一边忙着卷起钱芷兰的画像，一边说。
　　胡月走过去，一把抢过胡云手中的画轴，笑着说:“还不是我替你着急！妈妈知道你日日在家偷看芷兰姐姐的画像，如今一听芷兰姐姐退婚了，妈妈就立即替你提亲去了！”
　　“真的？”胡云高兴地说，想想又说道，“芷兰妹妹怎会无缘无故退婚？是不是阿爹太过霸道，是他逼的吧！不行，我不能让芷兰妹妹受委屈，我要亲自去问她是否心甘情愿退婚的。”
　　胡云兴冲冲地来到吴越王府，到了大门外又有些忐忑不安。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问一问钱芷兰。他叫门房直接通传钱芷兰，说他有要事相告。门房见是胡进思的二公子，立马去通报了。
　　钱芷兰正在和钱弘俶商量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胡进思，听得门房来报，钱弘俶就说:“他来干嘛？”钱芷兰站起来说:“我去看看！”就去大厅等胡云。
　　胡云一进大厅立马就说:“芷兰妹妹，听说你退婚了，是真的吗？”
　　“嗯!”钱芷兰示意丫鬟上茶。
　　“我妈妈听到了这消息，想来提亲。可我不想你受委屈，所以想先来问问你。我，我自是喜欢你。可你若不愿意，我不愿强迫你的！”胡云看着钱芷兰说。
　　“我因要为我母亲守孝三年，不想耽搁章大哥才退亲的。你若愿等三年，那你来提亲吧！”钱芷兰答道。
　　“我自是愿意等，可你真愿意嫁给我吗？”胡云着急地问。
　　“你上次帮我抓何承训，后来又来告知我二哥的事，我知道你是好人。我自然是愿意的！”钱芷兰回答道。
　　“可我上次来，却害得马太夫人故去了。”胡云不好意思地说。
　　“这怎能怪你？我母亲年纪大了，受不了刺激才去的，是我没照顾好她，跟你送消息是没有关系的。你要是不来送消息，那我二哥说不定没了，那样不光我妈妈不一定能熬过来，连我二嫂都不知道能不能挺过来呢。所以我还是感激你的。”
　　“那，那我让我母亲来提亲了？”胡云激动地说。
　　“嗯!”钱芷兰回道。
　　胡云高兴地回去了。
　　钱芷兰却难过地回到了房间，想着要是扳不倒胡进思，自己难道真的嫁给胡云？又想着章颢晨知道自己跟别人订婚会有多难受啊！
　　自此，胡进思以为自己总算抓住了钱弘俶姐弟俩的软肋，甚至还洋洋得意地想，胡云娶了钱芷兰，而钱弘俶这个痨病鬼定然命不长久，等他死后，自己就可以接管吴越了。

　　下回预告：

　　第 十二 回
　　于义救人殒命太湖
　　颢晨远虑藏兵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