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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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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文鸢出了皇宫回到府上,宁朝取下披风,皇宫里的事情他都在墙角听到了,心里不太得劲儿,试探问道:“要不换一个?”
楚文鸢眉毛一扬,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副手,“那也是你可以议论的?”
“这不是看你情绪不高,你当初就该自己上,临了改变主意,现在劳心劳力是为了什么?”
“现在不也一样,朝堂上都说我大权在握,知道奏折是我批阅后,攻击的话都柔和了,甚至有恭维的。”楚文鸢平静的陈述。
“那你不是都一并放在不重要那堆了……”宁朝小声哔哔。
“……”
楚文鸢不想和他多谈,转移话题道:“最近怎么不见阮云?”
“收到消息述说西域有药,去找药了。”
“不用费力,这伤太久,我死后你们拿着财产去南方,我都打点好了,去过你们想过的日子。”
“闭嘴!我们找我们的,你好生修养。”
楚文鸢知道自己活不久了,那几年的征战与伤病几乎毁掉了她的身体,现在全靠药吊着。说来也是,人总是要死,哪怕是位高权重也抵不过死亡的阴影。
不想死亡来的这样快,当晚楚文鸢就开始发热,整个人烧得意识模糊。
走马观花的看过她的一生,年少时兄长没有被陷害致死,她还是兵部尚书之女,调皮捣蛋,翻过围墙,一眼就看到那人侧颜,从此惊为天人,恋恋不忘。
谁又能预料一生悲苦因此而起,蹉跎半生,结局尚可,只是再不敢轻易交付真心了。
要说遗憾,这个冬天实在是太冷,要是有来世……希望能在春日煮茶,夏日赏荷,驱散那场大雪的寒冷。
意识模糊,仿佛看到李景行在常宁宫外长跪不起,心已泛不起一点波澜。
想必,也不是年少时的阿鸢了。
侧身竟然看到一人眉眼如画,笑得肆意又张扬,竟然是我那被抛弃的未婚夫,怎么会记起他呢。
**
昭熙元年,楚文鸢因病逝世,皇帝感念其教导,举国哀悼。
一众臣子可算是放下了心中的那口气。
春去秋回,几经流转。
楚文鸢似乎闻到了烟火味,还在想自己难不成是到了地府时,一阵喧嚣声传来。一睁眼,被春桃一脸焦急的面容吓一跳。
“小姐!你醒过来了!”
她懵了好一会儿,对眼前的情况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情况,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躺在自己的闺房?
“春桃?”
“是我,小姐,你可别和老爷置气了,老爷现在要禁你足,说是要等你大婚出嫁为止!”春桃哭得梨花带雨,楚文鸢起身,环顾四周。
心里惊疑不定,她缓缓问道:“现在是何年何时?”
“小姐,你是不是糊涂了,唉,老爷怎下得去手打你!现在是光启十年冬。”
“!”一声惊雷在楚文鸢脑里响起,她让春桃先出去,呆坐在床上缓了片刻。
她还记得光启十年冬,一场大雪,牵扯出一场令人触目惊人的贪污案。
太子党治饥荒失败,被二皇子察觉太子党贪污赈灾粮草,还未上报,便被太子党察觉,借机反咬一口,嫁祸于人。
李景行棋差一招,时值皇帝多疑,最忌党派之争。他又出身低微,不受皇帝喜爱。
人证物证皆在,皇帝震怒,二皇子百口莫辩。
她为了救二皇子逃婚,导致段楚两家老死不相往来,不仅沦为上京城饭后谈资,还彻底与家里断了联系。
楚文鸢一边梳理思路,所以她确实死了,但是回到了五年前!那是不是意味着,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楚文鸢在屋里呆坐一天后,写了两封信让春桃暗自送出去,得到其中一封回信后,便让人通报,她要见父亲。
楚齐正值壮年,楚文鸢进书房,看着伏案的人心里一酸。
还未开口,就听人说:“关了几日,想明白要怎么做了?”
“父亲,想我如何?”楚文鸢面色平静。
一句话点燃了炮仗,“你问我想如何,我能如何?”
楚齐猛站起来,“你是有婚约之人,还扬言非二皇子不嫁,你真当我不知道贪污案你牵扯其中!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上京城都在看你的笑话!”
“你问我如何,我要你立刻与二皇子断了往来,提前完婚!你答应吗?”
“好!”楚文鸢斩钉截铁一口答应。
“……”
茶盏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惊得窗边的鸟儿猛然振翅,在空中慌乱地盘旋几圈后消失在天际。
***
光启十一年春,北疆烽火渐熄,战事初宁。
万物复苏,又恰逢春日吉时,尚书府与镇远将军府喜结秦晋之好,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这上京城许久没有这样热闹,就连常年门可罗雀的镇远将军府也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红妆十里,军队相护,雕花八宝喜轿随着迎亲队伍到了将军府。
楚文鸢落轿,她身披霞帔,头戴珠翠,以扇掩面,无意间流露出端庄雍容让人不敢细看。
步摇轻晃,她才踏进青庐,身后鞭炮齐鸣,堂中烛火高照,新郎少将军先是一愣,随即含笑相迎。
司仪唱起祝词:“红烛映双喜,龙凤呈祥时,两心相悦,一世情深。”
大堂内宾客祝福声与起哄声远去,这厅堂里好几个面孔曾死在她手里,如今再见,还是在喝自己的喜酒,有种恍如隔世的虚幻感。
“今朝花好月圆夜,共谱琴瑟和鸣章,愿岁岁年年,情深意长……”
她这几步走得漫不经心,侧身接过媒人递过来的红绸时,动作才停顿了一瞬。
没想到二皇子竟然亲自过来观礼,这是连皇命与谣言都不顾忌了?
这三书六礼如军令般加急,就连大礼也办得这般盛重,不就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他还敢来?上一世也不见得他这般看重,如今是做给谁看。
见他神情莫变,楚文鸢转动手腕,无意识的比出了上一世斩杀他时的一招一式。像是回顾了很多次,才能做出这样下意识的动作。
手中的红绸摇曳,顺着视线看过去,小侯爷笑意不达眼底,像是提醒她回神,两相对视,唱词响起。
“……谨以青丝白发之约,书于云锦之上,誓将并蒂花开之情,载入鸳鸯谱中。此盟天地可鉴。”
楚文鸢不以为意,与少将军完成婚约不过是暂缓之计,一年婚期满后,她就去过逍遥日子。总好过被卷入这些朝堂纷争,让人心生厌倦。
她心不在焉,婚礼的仪程倒也滴水不漏,自然也没看到少将军回以二皇子的微笑有些说不出的薄凉。
这点小插曲没有影响婚礼的进程,司仪高声唱和响起。
“吉时到,新郎新娘,一拜天地——”新人对天地神灵三跪九叩,以求护佑。
“二拜高堂——”敬父母高堂养育之恩,镇远将军常年在边关,独留少将军在京城,段家高堂设虚席,两人神色自若,礼行如仪。
“夫妻对拜——”楚文鸢心里闪过一丝复杂,要早知道这人有心上人……与人同拜。
司仪高声“礼成,送入洞房——”
余音绕梁,久久不去,楚文鸢已经到了房中,桌上放着合卺酒和结发盒,楚文鸢解了发髻,差人清理了屋里的装饰,送来热水梳洗一番。
红烛摇曳,铜镜里照出她的容颜,楚文鸢晃神,打量镜中未经风霜的人。
本该死在昭熙元年的人,却又莫名奇妙回到了现在。
推门声打乱了楚文鸢的思绪,一身酒味的段熠连眼睑都带着笑意。
“楚……夫人,这是已经搁席以待了?”语气里的打趣带着调笑,举止甚是……轻浮。
如今的少将军纨绔风流,不见镇北大将军的半点风姿气度,难以想象这样的人后来却是上阵杀敌的好将领,后期北边战事全靠他才稳住了防线。
可惜天妒英才,北伐战事吃紧,军队补给救援不及时,她带着军队去救人时晚了一步。敌人占领了那座城池,他的尸体被高挂在城门上示众……
楚文鸢连个眼神都欠奉,“二皇子来送了份大礼,听说你眼也不眨都收下了?”声色如弦,把略带暧昧的氛围都清了清。
“自然,哪有驳了皇家面子的说法。”段熠也不在意她的态度,走过来拿起合卺酒,还将剩下一杯递给了楚文鸢。
楚文鸢黛眉微蹙,“小侯爷,这就不必了吧。”
“那怎么能行?你要是不喝这酒,被些碎嘴子传了出去,与你我名声不好。何况今日你我大婚,也不差这一杯酒。”
烛光晕染,段熠的眼里还带着光亮,与城墙上高挂着的尸体形成鲜明的对比。
楚文鸢起身接过酒杯,宛然一笑,顾盼生辉,“也是,我们勉强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敬今朝。”
她举起酒杯,不等段熠,先饮尽了这杯清酒。不像是在喝合卺酒,像是邀明月共饮。
烛火的光晕照在她面庞上,明明不是交杯共饮,段熠却莫名喉咙滚动,用酒压下那一瞬的悸动。
无关风月,只是这女子确实与众不同。
段熠把酒杯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骨色分明。“叫什么小侯爷?叫夫君才是。”
这小侯爷到底是在京城呆久了,养出一身雍容矜持,不见日后军旅带来的肃杀冷峻之意。
楚文鸢摇摇头,“小侯爷这是多久没有练武了?”
这话让段熠手指微顿,心里闪过许多念头,“如何?”
“不如何,我也乏了,少将军早些休息吧。”今天从早忙到晚,她实在不想再花时间应付这人。
段熠难得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步步凑近,“大婚就分床睡可不符合本公子的做事风格,婚约已定,夫人不如与我春宵一度。”
楚文鸢眼神一凝,“少将军,我们只约定了成婚……”
“也没约定不可。”段熠接过话,眉峰微聚,脸上虽然带着笑,但是浑身的压迫感已经有了几分日后在战场上的气势。
一步步逼得楚文鸢跌坐在床上,红色的床铺衬得她肤极白,暗香浮动。
两人隔得极近,几个呼吸缠绵,段熠嗓音沙哑:“夫人这般,倒是鲜活许多。”
楚文鸢微微后仰,记忆里闪过几个碎片,声线略急促:“少将军难不成忘了红袖?”
小侯爷有心上人这事也是与他约定后,在飞云楼偶遇红袖听人闲聊才知晓。
用那人的话来说便是“小侯爷什么人物,那是上京城风流倜傥第一人!不过虽说风流,实则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要问那原因嘛,嘿!那自然是有了心上人!”
想来也让人唏嘘,堂堂镇远将军嫡长子,被夸的不是带兵打仗,全然是些风月之事。
有无心上人她不知道,但是百花丛中过倒是真的,据说与京中女子有过的佳话都可以写一本京中佳人录,至于这心上人到底是不是红袖,一试便知。
沈淮序手微顿,随即扣住了楚文鸢的肩,语气还是轻柔,但那眼神已然凌冽起来,“你是如何知道红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