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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越狱失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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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往这边跑了!追!”
夜色如倾倒的墨笼罩京城,三更时分,本应是幽静无声。
长街上踏起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还伴随着金属碰撞发出的清脆响音。
一队狱卒在身后紧追不舍,前方的逃犯却丝毫不慌张,甚至还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像是对越狱这件事已经相当熟练了,胸有成竹。
她的把握是十成。
因为祁谣已经在暗处蓄势待发了。
夜幕下,房梁顶,祁谣一袭黑衣融入夜色,一手搭弓一手挽箭,她微微眯起眼,调整位置,准心正对着追在最前头的狱卒。
松开手,三箭齐发。
箭矢撕裂的气流汇聚成风,吹落兜帽。
飘乱的发丝有的扬到眼前,遮蔽了视野,刚好挡住箭矢的落点。
祁谣随手把发丝拨到耳后,听见下方的声响格外清脆。
不像是箭矢刺入血肉的声音,像是......
剑出鞘!
祁谣心下一惊,但她很快反应过来,又是瞬发的三箭。
这次她看清了。
箭矢离他们的左胸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刺进去,一道泛着寒光的剑影掠过,堪堪拦下了那三支箭矢,金属之间的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在夜晚分外明显。
追出来的那帮狱卒不可能有这么快的反应能力,他们往往会在同伴中箭后才意识到还有弓箭手窝藏着。
连续出手两次已经暴露了她的位置,那人既能拦下她的箭,自然能判断出这一点。
祁谣迅速转移位置,弓箭也收了起来,隐匿在暗处,悄无声息地将下面的情况收在眼底。
执剑人身量高,玄色外袍,长发绑起,发带是朱砂般的颜色。
他仰头扫了眼刚刚箭来的方向,那里空无一人。
也是,她应该藏起来了。
因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这几支箭没能除掉狱卒,他们凭借人数优势制服住越狱未遂的逃犯,把人铐了起来。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带头的狱卒抱拳说道,“请问您是?”
“镇北侯府,宋厌疾。”他特意大声了些,好让暗处的祁谣听见。
听到镇北侯府四个字,他们紧张几分,不自觉地把背挺得更直了。
宋厌疾仍紧握住剑,提防着祁谣的突然偷袭。
他环视一圈,没找到什么可疑的身影,于是把目光转向落网的逃犯。
“叶以玫,对吧?你的通缉令比京城的促销小报还多。”
叶以玫面色不悦,没有搭理他。
她有些遗憾自己的越狱连胜纪录被终结了。
无论是她还是祁谣,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个人突然冒出来,身手还不凡。
宋厌疾抬剑横在了叶以玫颈侧,锋利的剑刃紧贴着蝉翼般细薄而脆弱的肌肤,向内轻压就划出一道鲜红刺目的血线。
这是个很好的办法,用叶以玫做要挟,就不用担心祁谣会偷袭他了。
祁谣应该清楚,如果她敢动手,他会先一步杀死叶以玫。
宋厌疾心情愉悦地弯起唇角,一双琥珀色的桃花眼幽幽地盯着叶以玫。
“你们的首领在哪?”
他是冲着祁谣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叶以玫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她没来。”
宋厌疾仍然微笑着,只是持剑的手多用了点力,剑刃染上血迹。叶以玫脖颈处的那道血线开始向下蔓延。
“撒谎要付出代价。我很了解她,你骗不过我。”宋厌疾漫不经心地说,“刚才那六支偷袭的箭是出自她手吧,又准又快,很熟悉。”
“她以前也总是对我用这招。”
他们交手过?
叶以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信息,默默记下。
宋厌疾只当是她默认了。
他又仰头扫了一圈,屋顶上什么也没有,这附近也没有繁茂到可供人藏身的大树。
祁谣躲哪去了?她倒是能藏。
宋厌疾收回视线,转头对身后的狱卒知会道:“这人就由镇北侯府代为关押了,我有些话要审问她。”
领头的家伙抬起头,和身侧同僚交换了个眼神,脸上都是为难的神色,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怕是......不合规矩。”
宋厌疾对这一结果并不意外,微眯着眼睛,不慌不忙地继续往下说:“通缉令上写,叶以玫是地鬼组织的一员,多次被捕入狱后越狱出逃。你们看守不利,今天如果不是我救场,她又要越狱成功了。”
狱卒纷纷低下头,后背上冷汗涔涔,生怕宋厌疾要惩戒他们。
“地鬼组织是陛下如今的心腹大患。我要从她口中挖出地鬼的更多信息,尤其是他们首领的线索。”宋厌疾收起长剑,“审问持续时间未知,我不认为你们能把人老老实实看守住。镇北侯府守卫森严,更让我放心些。”
“此事由我承担全责,你们上司问起只管如实答复便是。”
听到这句话,他们才松一口气,到时候只管把责任推给镇北侯府就好。
通知完毕,宋厌疾打了个响指,两个人影从暗处走出来,他们已经待命很久了。
“把人押送回去。”
“是。”
祁谣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她没法一招解决掉宋厌疾,凭他的反应速度来看,就算来不及第一时间拔剑抵挡,也能侧身闪避过去。
她判断这人实力不一般,叶以玫不是他的对手,自己的偷袭也起不到效果。
只要宋厌疾在场,叶以玫就没法脱身。
只能想办法从镇北侯府下手了。
那么大一个府邸,宋厌疾总不能每时每刻都盯着叶以玫,她还是有机会捞人的。
祁谣往下瞥了一眼。
他们,来日方长。
*
白玉楼明面上是个茶馆,实则是地鬼的据点。
这个点,茶馆早就打烊了,店门关闭,祁谣轻车熟路地从窗户翻了进来。
她着地只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动静,靠在墙上小憩的少年仍然有所反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秦止雪还是把那一撮长度只到肩头的头发扎成高马尾,靠墙睡觉也不嫌后脑勺硌得慌。
漆黑的眼眸转了转,在祁谣的脸上停留一瞬后又往她的身后探去。
那里空无一人。
秦止雪一下子清醒了。
“老大,叶以玫呢?”他问。
“没救出来。”
秦止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那些负责看守的狱卒不是一帮饭桶吗?她没逃出来?还是你没干掉追出来的人?”他一连抛出好几个问号,“就算你没能干掉他们,凭叶以玫的实力,也不太可能被他们追上啊。”
“我们不太走运,半路杀出了个宋厌疾。”祁谣面无表情答道。
“宋厌疾。”秦止雪琢磨着这个名字,“谁啊?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镇北侯独子,十几岁的时候就被送进军营历练了,你没听说过他很正常,我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回京。”祁谣边回答边脱下兜帽,放置到一边。
她的瞳色较浅,如同挂于夜幕的银月,眼尾既不上挑也不向下垂。
祁谣的眼睛不如秦止雪圆溜,反而像一弯柳叶,看过来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淡漠。
“我天天偷听都不知道这些消息。”秦止雪偷偷瞟了她一眼,“你之前认识他吗?”
祁谣没搭理他明晃晃的试探。
她卸下背上的弓箭,从桌上翻出一张地图来。
那是整个京城的布局图,镇北侯府位于外城的西北端,地图再往上看便是皇城。
府邸的位置离皇城很近,彰显着镇北侯府的地位。
祁谣思忖片刻,开口问:“镇北侯府最近有什么动静?”
秦止雪的记性一向很好,再加上天生的敏锐听力,是个窃听的好手,理所当然地被祁谣分派了搜集情报的工作。
秦止雪回想了一下。
“白日里听到有人说镇北侯府会在后日设宴,好多和镇北侯府有来往的官员都收到了请帖。”
“既然是宋厌疾回京,这宴席多半是为他接风洗尘的。”秦止雪猜测。
祁谣点头:“他在军营待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回来。镇北候大抵是想让他出来认下脸,顺便让其他人也认下他。”
“不过,这倒是个下手的好时机。”祁谣微微眯起眼,“人越多就越容易混乱,越混乱就越好溜进去。”
秦止雪讶然。
“这可是镇北侯府,看守比牢狱还严格,稍不留神还可能惊动皇城。”
祁谣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必须要救出叶以玫,为此不得不冒这个险。
“最理想的情况是我们能弄到一份请帖,但我们不清楚有哪些人收到了请帖,一时半会儿没法下手,所以我对这种情况的把握是零成。”
“......”秦止雪凝噎。
谢谢,很幽默。
“另一种情况是我成功混进镇北侯府,不过我只擅长箭术,身手不如叶以玫,被当场抓获的可能有八成。”
秦止雪简直想擦汗了:“也就是说营救叶以玫是一项极大可能失败的行动,失败的后果是你也会折进去。”
他发出哀嚎:“那我咋办!组织一共才三人!你和叶以玫都折进镇北侯府了!我一个战斗渣渣还能为你们报仇吗?”
皇城里谁也不会想到,能让当今皇帝视为眼中钉心尖刺的歹恶组织,实际上只有三个人,其中还包括一个不能战斗的未成年。
剩下的两个人,在一月之内完成了偷布防图、杀死皇帝心腹、连续越狱两次的成就,让全京城都提心吊胆起来,称呼他们为地鬼,意为地下行动的厉鬼,并一致认为这是一个颇有体量的叛乱组织。
叶以玫是唯一暴露在明面上的地鬼成员。
祁谣就是抓住了这一点才做的行动计划。
“我不会折在镇北侯府。”她先下结论,“除了你和叶以玫,没人知道我是地鬼首领,就算混进镇北侯府的时候被发现了,也只当我是偷摸进来的流浪汉,或者某个想趁机巴结达官贵人的芝麻小官。”
“他们没有扣押我的理由,只能驱赶。”
秦止雪恍然大悟。
祁谣打了个哈欠:“总之,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今日暂且睡下吧。”
她回到自己的卧房,简单收拾了下就躺到榻上,正脸朝着天花板,是很板正的睡姿。
哪怕是就寝,祁谣也未曾摘下颈间的饰物。
她摩挲着月牙形的吊坠,一边回想着今晚宋厌疾的话。
-我很了解她。
-刚才那六支偷袭的箭是出自她手吧。
-她以前也总是对我用这招。
宋厌疾今晚的话让祁谣分外在意。
哪怕是在那场变故之前,他们也只见过一次面。
宋厌疾上哪了解她?
祁谣更愿意相信这番话是用来唬人的,即使结果全对,但它没有过程。
只是......
今晚宋厌疾的突然现身,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如果是后者——
他从哪得到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