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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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茵听得认真，直到狗吠声越来越近，他才意识到不妙。刚想往灌木更深处钻，但脚一动，脚踝就被枯藤死死缠住。
“谁？谁在那里！”
几道火把同时照来，亮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南岛搜寻队粗暴地将他从荆棘中拖出。枝叶划破他的手臂，撕破的衣袖被留在灌木丛里。
随着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宁静，大祭司艾蕾娅沉着一笑：
“人我带走了。此事一过，只要你什么都别做，仍旧是北岛的长老。”
阿拉夫沉默片刻，只低低喊了句：“艾蕾娅——”
“别担心，老师。八年前我能解决，这次也是一样。”
“保重。”
阿拉夫没再说下去，沉默地侧过身，让出路。
从北岛到南岛，最近的通路是崎岖的山道，但这次，大祭司艾蕾娅派了船。
莱茵被安置在船舱的房间，海浪轻轻晃动着船身，令人目眩。但在强烈的危机感之下，他又只能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在狭小的舷窗间，他偶然看到了初升的太阳。
就在他出神的时候，门被推开。
大祭司艾蕾娅走了进来。
“托你的福，岛上现在一片混乱。”
莱茵转头看了眼，事态发生到现在，没什么可互相隐瞒的。
他直接说出猜测：“神树里的装置控制着海上的迷雾，对吗？”
“我不确定阿拉夫和你说了多少。”大祭司艾蕾娅顿了下，“不如听听我这里的故事。”
她的目光落向舷窗外，泛着金色朝霞的海面翻卷着细浪。
“二十多年前，一队海上漂泊者被风暴卷到某座小岛，那是我们的祖先的岛。”
“他们被岛民救下，得到食物和水。为了报答，幸存者们教会岛民种植、打铁、建屋和抵御山火的方法。食不果腹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艾蕾娅停顿了下，压下逐渐升涨的情绪。
“后来，那些幸存者修好了搁浅的船，离开了。没多久，他们又带来新的物资，还提议建立航线，说要让这座岛成为‘海上明珠’，族长信了他们。”
“直到第三次登陆，那些人带来了更多人和更多武器，挖掘出的矿石成了岛上的新能源之一。这时，他们却要求原住民们搬离此岛。”
“我们的祖辈当然不会同意。”大祭司艾蕾娅停顿，眼眉中难掩痛楚：
“所以那帮外来者放火烧了整个岛，最后只有少数岛民乘坐着船只侥幸离开，又在另一个岛屿上重新繁衍。”
莱茵听到此处，脑海里一怔。
先前在图书馆禁书区内，有一段关于巨型矿城的简史。
书中提到，A1矿城是在一片废墟中被发现的。
岛上的野火烧了几天几夜，浓烟滚滚，飘起的黑色灰烬像漫天的暮鸦。这一壮烈现象引起了附近船上船员的注意。
他们上岛探索，居然发现了澜晶矿。
莱茵恍然大悟：“A1矿城，是维洛安族的原住地？”
“看来，你知道还不少。”大祭司艾蕾娅苦笑着，只剩疲惫，“我们救受苦落难的人，最后却被反咬一口。”
“那迷雾是怎么回事？”
“哈。可能是神明也看不下去了。几年后，那些侵略者所在的国家发生了大规模瘟疫。而在新的维洛安岛，神树带来了天然的海上迷雾，任何想要私自踏足的人，都会被大海吞噬。”
莱茵清楚，这是说给岛民听的版本。
真相远不止于如此，但能猜测个几分。
维洛安族的祖辈在逃亡时，带走了部分澜晶原石，这也是他们能在新岛上迅速扩张的主要原因。但活下去的人，还需要足够的信仰。
于是神树出现了。
只是，莱茵不明白的是：“你现在告诉我这些，是为了什么？神树的能源石，不在我这里。”
“我知道。玛洛还没离开，带我去找她。”艾蕾娅顿了下，“还有点时间休息，上岛后，我们的时间就不多了。”
“还有个问题——”莱茵叫住，“关于艾琳娜。”
大祭司艾蕾娅停住脚步，等他继续说。
莱茵：“我上次提到过，杀害艾琳娜的凶手另有其人。先前在祭月仪式上，我看到了他——站在你身边的康拉德。”
“康拉德？”大祭司艾蕾娅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那不可能，无论是谁，都不可能是他。”
但她拒绝了这个假设，毫不迟疑地离开船舱。
莱茵看着她的身影，抿着嘴唇。
看来，对方还隐瞒着诸多秘密，这会和康拉德执意上岛的目的有关系吗？
没过多久，船舱的门再次被打开，他们竟然把维科默也带来了。
*
太阳再次落回海面时，船靠岸了，南岛陆地近在眼前。
大祭司艾蕾娅：“请吧，莱茵教授。”
维科默跟在一旁，惊讶极了：“她会说通用语。”
艾蕾娅语气颇为不屑：“所以，如果你要是有什么糟糕的逃跑计划，千万要小点声，别被我听到。”
被比自己的小的女孩嘲讽，维科默有些憋着气。
而莱茵不知怎的，内心惴惴不安。
他记得，这片海岸离玛洛的住所并不远，晃荡了一圈，只找到一座孤零零的坟墓。
小小的土包上立着块粗糙的牌子，没有名字，用刀刻了个“S”的形状。
维科默蹲下身，捻了点表面的土，若有所思：“这坟墓是新的，不过小了点，而且挖得很匆忙。”
莱茵没有接话，晚风吹乱了他鬓角的发丝。
他只是盯着那块木牌看，眼神里什么情绪也没有。
不出所料，不远处，玛洛的双层住所被翻了个底朝天，通往地下室的木板被扔在一旁——不用说，里面也都被搜过好几遍了。
莱茵：“我早说过，玛洛已经走了，再来这里也是徒劳。”
“我了解玛洛，她肯定还有其他藏身所，所以这么多年来，没人能找得到她。”
莱茵冷哼着：“所以，你指望一个登岛几周的人，能帮你找到人？”
“她信任你。”艾蕾娅没有继续争辩的意思，“天快黑了，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可队伍快要走到丛林边缘时，另一侧传来脚步声。
“别动。”艾蕾娅压低声音，手握向腰间的匕首，神情难得紧张。
十几个人从夜色中穿出，他们握着普通长矛，像是捕鱼的那种。
“艾蕾娅大人！”
然后他们看见一旁的莱茵和维科默，脸色立马变冷：“您怎么会和那些罪人在一起，他们不是被流放到北岛了吗？”
另一位南岛渔民举起长矛，矛尖在夜色中泛着青冷的光：“看来，塔图尔长老说的没错，您早就背叛了维洛安族。”
随着火把亮起，越来越多的岛民出现，将莱茵一行人团团围住。
艾蕾娅的随从试图疏散人群，却同样被推搡辱骂。
“你们要造反吗？”艾蕾娅举起手中的神徽，指向人群。
可渔民们并没有安静下来。
在他们眼中，这位大祭司，不再是神树的传话者，而是叛徒。
“神树会枯死，全是因为外岛人的污染！”
“海上迷雾消失了，那些可恶的外岛人很快就会找来的！”
骚动再次扩大。
随从们被迫拔出武器，但没有大祭司的命令，谁都不敢动手。
就在混乱的边缘，一声清亮的号角从远处传来，越来越多的岛民出现了。
他们亲眼见证，大祭司和外岛人勾结，表情忿恨不已。
穿着灰色袍子的康拉德出现了。
“等等——”他的声音不大，但那些人立刻静下声，“这里不是审问叛徒的地方。”
他的话犹如火星落入油池。
“对对，把他们带回祭月殿。”
接下来的一切只发生在几息之间。
维科默赤手空拳地上前，虽然制服了几个人，但奈何对方人数太多，最后被重重按在地上，侧脸贴着冷硬的石板。
艾蕾娅也被人拖拽着向后，披肩被扯烂。
她直勾勾地盯着康拉德：“你知道真相不是这样的——”
康拉德将食指放于唇间，忽然用通用语说：“或许，你早该相信莱茵的。”
“你什么意思？”艾蕾娅先是一怔，接着恍悟，“杀害艾琳娜的，是你。”
*
第二天，莱茵和维科默再次被押到祭月广场上。
岛民们将广场围得密不透风，他们今天穿的格外素，连身上象征神树庇佑的黑色图腾都被衣物遮住。
长老塔图尔站在高台上，宣读着三人的罪状；
“亵渎神树，不可饶恕。为此，以凡人之躯进献于伟大神明，以平其怒火。”
他使用的语法繁复，带着难懂的韵脚。
莱茵虽然一句听不懂，但不难猜，恐怕是不妙的处置。
随后仪式结束，他们被带到岸边，推入木制长笼。
笼内还残留着不知什么时候的海草，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味。
康拉德站在一旁，神情平静：
“教授。我想，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好消息是海雾已散，要不了多久，德雷利亚的船就会驶向这里。”
莱茵最后一个猜测：“你是故意让维洛安岛的位置暴露的，这就是你上岛的目的。”
康拉德：“没错，不过很可惜，最快的船还需要一周寨能到达，你等不到救援了。不过到时候我会请人打捞你的尸体，送你归乡。”
他退到一旁，命人松手。
木笼沿着翻涌的潮水滑向海面。
笼子里提前放了巨大的负重石，莱茵眼见着海水从木箱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现场的，记忆里的，脑海里的。
莱茵本能地扭动着，好不容易挣脱了绳索，却依旧只能拍打着箱壁。
世界拒绝与他回应。
……
而此时，夜空中轰隆隆作响，还没散去的岛民望向远处，一架飞行器始终在海面上盘旋着，越来越低。
光芒越来越近，令人心焦的轰鸣声如在耳畔。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跪下。
“神树，是神树有回应了。”
接着一排排的人都拜倒下来，掌心向上托着，好似如此就能奉献诚挚的祷告。
最终飞行器的舱门开启，一道黑影毫不犹豫地跳进海中……
康拉德目睹这一切，神色慌张：“这，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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