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笫之间》浍许

3、第三章 NP.玩够了吗？

　　“玩够了吗？”梁早舟看向他，可他的变化仅仅是说出了四个字，打破了这30分钟的安静。
　　此时的他们正穿越一个个暖黄色的路灯，这是上山的路，周围的树长得茂盛、密集，足以遮掩城市灯火，偶尔才愿透出星星点点。
　　路不抖，但窄，越走越窄。
　　苏与蝉不过思考，似乎一直在等着梁早舟开口，很迅速的应答：“港城雨下得太久了，难得是个晴天。”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却识趣的在下个转弯口掉头，而后，又回归长时间的沉默。
　　下山进入喧闹市区，很快便到达目的地，下车时梁早舟道谢，苏与蝉道晚安，好像天台的三两句寒暄已经花光了他们间所有的能说的话。
　　他们都清楚的知道，那幽长狭窄的山路，困住对方独行的十年。

　　开关门就一会儿，车内的空调溜走不少，苏与蝉看着梁早舟离开的方向却越发的冷，就仿佛是高考前夕被抽走一根至关重要的神经，努力了这么多年的题一下子全不会了，大脑停滞，在麻木的瞬间紧跟着的是无措与慌乱。
　　他必须赶在情绪完全涌上来前熄灭。
　　他熟练的从扶手箱里拿出烟盒，手有些颤抖的多扣了几次才有火光软软溅出，贪婪的一口后只见眼角泪珠悄悄。
　　苏与蝉的眼神依旧注视着梁早舟进入的那扇门。
　　明明连影子都见不着，可只要回想一下，眼泪还是不受控的下来。
　　明明努力排斥着思考，可心里就是无法抹灭梁早舟的存在，最终那股子压抑许久的委屈破开缝隙，从万丈高处不受控的轰然而落。

　　那晚他没有回家，将车停在路边，幼稚的还原梁早舟下车的路线走进酒店，不过他并没有再继续这场模仿秀的意思，从电梯上至二层酒吧。
　　随陈年烈酒，入梦了。

　　暑假的一个平凡周末，梁与蝉在昨晚游戏战局火热至凌晨的情况下，能这个点起来，堪称奇迹。
　　不过，他的“早”在邱梅女士面前不值一提，她可是先去了早市溜达一圈后，才回到厨房准备午饭食材的。
　　邱梅刚将一只鸡处理完，冲洗着手看了眼钟表，这炖汤时需要定盯火候的，一时半会离不开厨房。她去的太早，十里园的那块市场还没出摊，没买着蒸煮的鱼，正发愁怎时听见外头门锁开动的声音。
　　梁与蝉晃荡的从房间走出，一身行头就知道是要出门的，“弟弟诶，帮妈妈买条鱼回来吧。”
　　他神游走向门口，脑袋还懵呼呢，听到要他去买鱼有些疑惑，“鱼？什么鱼啊？”
　　“清蒸的，你去邓昌平那买，看你邓叔今天能不能给你捞条好的。”
　　邓昌平，十里园，这不就在学校附近，“好咧！”答应的爽快，又从茶几上拿了块金黄油亮的老婆饼，一大口咬住，一边换鞋一边看墙上的钟表，酥皮要往下掉了，才手忙脚乱的接住，嘴里含糊着‘九点，十点，十一点...’
　　买蛋糕、买鱼、去学校、和哥哥一起回家。
　　计划很完美。
　　不过...他没预料到的是今天的城市路段会因为马拉松比赛而限行，这车路都绕了几条了，当他一手提着鱼，一手抱着蛋糕盒，赶到学校门口时已经是正午十二点，看着校门口空荡荡的，哀叹道‘完了，这个点梁早舟早就回去了。’
　　他站在路边，拎着东西缆车显得笨拙，驶过的好几辆的出租都载了人，好不容易有的空车还不看他，直直驶过。他赌气似的走到不远处的小卖部前，随机选中了一辆共享单车，小心翼翼的将蛋糕对准车筐放下，自己则是一屁股坐到单车上，打开打车软件。
　　然而老天爷好像迫不及待的想要他得出今天运气真的非常差这一结论，手机屏幕显示：
　　‘预计等待15分钟。’
　　他就是不信这个邪了，偏要会一会这15分钟，绝不取消。
　　于是，他抱着双臂开始望着车流发呆，额角汗珠滑落也懒得擦，开始望着马路上拥堵的车发呆。

　　“梁与蝉，你在这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盖过数着拍子等待蝉鸣声，阳光会来的，早晚而已。

　　梁与蝉像被按下什么开关，咻的一下蹦跶起身，惊喜道：“哥！”
　　“我帮妈妈买鱼，、十里园那马拉松封路堵死了，就想着走到学校门口这打试试。”他拎着鱼袋展示，没等梁早舟说话，又从隔壁单车上拿起蛋糕箱，高高的举到梁早舟面前。

　　“哥！假期快乐！”

　　按常理，梁早舟现在确实到家了，不过巧的是放学后物理老师单独把他叫到把办公室，这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他从校门口出来，眼睛仿佛装了雷达的定位到了一个坐在共享单车上的背影，没几秒就确认下背影的身份。
　　“嗯，回家吧。”梁早舟嘴角微扬，接过梁与蝉的举起的蛋糕，沉甸甸的，将梁与蝉按回原来的车椅上，看着拥堵的路况，说道，“在等会儿，这鱼中午是吃不成了。”

　　“去洗手。”到家后梁早舟提醒说道，梁与蝉习惯性的跑回自己卧室的卫生间，梁早舟的卧室没有独立卫浴，他都是用外面的。
　　邱梅精细调整餐盘中的食物，姜丝葱段也不放过，调到满意后拿出手机找了好几个角度拍下照片，又精挑细选出最满意的发朋友圈，配文：
　　‘大儿子放假，第一顿当然要吃妈妈牌。’

　　一顿午饭梁与蝉吃的很满足，已经晕呼呼地瘫在沙发上看电视了，一大桌子的菜对于一家四口的一顿午饭来说是有些多了。
　　梁早舟透过玻璃推拉门看向客厅，“我来洗碗吧。”
　　泡沫还挂在碗边，指尖在水流下有些发麻，他关小了水龙头。
　　“DNA报告显示，梁与蝉同梁正先生、邱梅女士非生物学亲子关系。”
　　声音不高，语调平稳且清晰。
　　“报告由梁与蝉、梁正、邱梅，三人签字确认。”
　　世界好像被按下暂停，他转身，背靠着冰凉的水槽，目光掠过正封存着剩菜的父母，邱梅的手在微微发抖，保鲜膜怎么也抚不平，很快干脆就放下了动作。
　　“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他的声音干涩，像在砂纸上磨过，“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不是他去书房放卷子无意碰倒了文件，他还要多久才能知道。
　　“半…半年了。”邱梅手里的碗碟“哐当”一声轻响，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砸在料理台上。
　　妈妈不是不想告诉你，当时你在学校，发现的太突然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情绪压抑了太久，在字里话间找到了出发口，怎么都收不回了，梁早舟看着邱梅不受控的颤抖放软了语气，却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那现在呢，你们打算怎么办？”
　　话问出口，一个念头攥紧了他：梁与蝉不是他的亲生弟弟，他有自己的亲生父母，他该去找自己的父母的，然后就这么离开这里。
　　再然后呢？
　　一个真正的意义的，DNA相似99%的弟弟，会取代他的位置，进入他的放进，睡他的床，叫梁早舟一声，哥哥。
　　不，不对。这个逻辑不对。
　　当看到那一纸报告后，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怎么把梁与蝉留在这个家。
　　他不排斥自己会有一个新的弟弟，可他知道，自己在害怕失去这一个弟弟。
　　今天这一桌意外丰盛的饭菜整的跟散伙饭一样。

　　没有大吵大闹，格子收拾完该收拾的，梁早舟回了房间。
　　可能是午饭的太过丰富，晚餐不约而同的各自解决，敲门声在半夜响起。

　　“哥，你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