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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思无崖 ...

  •   悬崖陡峭,萧清欢往身后的深渊跌落时,已迅速的抽出了腰间的匕首。

      她手中紧握那把匕首刺入峭壁的石缝间,掉落的速度极快,匕首在石缝间摩擦而下,迸出零星的火花。

      萧清欢跌落深渊时已经受了伤,伤口处往外涌着血,眼下还要顺着峭壁往下坠去,她的意识开始混沌,求生的本能却促使她仍旧紧握着手中的匕首。

      匕首一路迸出碎裂的光,已经有了豁口的趋势。

      峭壁上不时有几枝藤蔓和石缝里生长出来的枝桠。

      萧清欢借着它们的势,企图逼停坠落的趋势,但由于这些藤蔓和枝桠过于细弱,以至不足以支撑她,因而也仅仅是减缓一些向下坠落的速度。有时这些伸出的枝桠还会划破萧清欢的衣裙,刺破萧清欢的皮肤,但这些伤对于眼下的萧清欢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了些。

      失血过多让她的意识几近昏厥,但伤口处不时和峭壁的摩擦,又让她疼痛的清醒过来,她手中紧握的匕首已经豁口,或在与石壁的摩擦时消失,或溅出细小的碎片。

      血水让萧清欢紧握的匕首开始打滑,意识也再次开始混沌起来。

      可身后是万丈深渊。

      萧清欢的身子依旧往下坠去,目光触及一道自石缝间生出的枝桠,她奋力的扭动肩膀,将伤口擦过那枝桠,在迅速掉落的情况下,枝桠和伤处的触碰,便显得尤其可怖起来,痛感瞬间蔓延全身,萧清欢紧咬牙关,握紧了匕首。

      若今日殒命于此,她实在不甘。

      她一定要活着。

      目光触及一根比先前粗些的枝桠,萧清欢借着方才由疼痛换来的清醒,迅速的伸手握住了枝桠,枝桠摇晃着自己的躯体,险险的接住了她,萧清欢伏在枝桠上,她微微转头,向后看去。

      身后并无什么山洞,只不过石壁向内凹进一片。

      萧清欢却沉沉呼出了一口浊气,心中微松。

      无碍,该有此劫。

      但她,命不该绝。

      她尽量保持着伏着的姿势,伸脚勾住石壁的凹凸不平处,缓慢的挪动身体向后退去,最终平安的落入那凹槽处,萧清欢打量着这狭小的石壁凹处,不免苦中作乐,谁说这石壁不好的,这石壁可太好了。

      她的心略略放下来些许。

      但她还是放的太早了。

      上方传来滑落声响,一道玄色身影直直的坠了下来。

      萧清欢眼神陡然凌厉,握紧匕首,抬头看去,瞥见那衣角处绣着金线云样暗纹,折射着光。

      萧清欢迅速将一手将手中的匕首插入一旁的石壁,一手伸手将那到玄色身影扯住,看清玄色身影那张满是血污的俊脸,她心中无语,这,恐怕才是她最大的劫。

      楚牧川被扯住,看清人后瞳孔紧缩,失而复得的惊喜几乎淹没他,让他忘了现在的处境。

      萧清欢看着楚牧川愣怔的神色,闭了闭眼,咬牙道:“你知道你有多重吗?”

      楚牧川立时回神,另一只手迅速攀在石壁上,双脚踩着下方的凸起处,借力上了石壁中的凹陷处。

      空间狭小,只够二人紧贴的缩坐在一起。

      萧清欢历经方才的事,现下放松下来,脑中已是一片混沌空白,她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许是因着身旁之人是楚牧川,心中下意识放松不少,不多时,头便沉沉的磕在楚牧川的肩膀上。

      楚牧川眉眼顿时染上焦急,声音带着明显的急意:“枝枝!枝枝!”

      萧清欢思绪混沌,耳间嘈杂,只觉楚牧川喊她像仓鼠,她有心想让他闭上那张小嘴巴,却无力出声,阖上眼后径直昏死过去。

      楚牧川拥着萧清欢万分焦急,他环视四周,目光里只有枝桠和零星几根藤蔓。

      他艰难的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挪动身子,往外探出一大半身子,抽出匕首将垂落的几段藤蔓割下,试了试藤蔓的韧性,利落的照军营中的手法,将手中的藤蔓绑在一起,又再次试了试结实的程度。

      石壁陡峭,距离悬崖的底部也还有一段距离。

      匕首深深的插进石壁中,落下的玄靴再三试探,待到落在石壁上结实的凹凸处,匕首才从石壁里抽出。

      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萧清欢被藤蔓绑在楚牧川身后,偶有意识也很快混沌,昏迷不醒。

      楚牧川往下的动作不敢太大,不时伸手往后托住萧清欢。

      楚牧川身体紧紧绷着,握着匕首的手骨节和青筋暴起,血水和汗水交杂,混在一起,灼烧着痛处让楚牧川得以维持清醒。

      都道往上攀登的路艰难险阻,鸿沟难越。

      可是现下这段向下的路也如此艰难,以至于楚牧川日后每每回忆起来时,还是心惊胆战。

      思无崖的石壁如此陡峭,如此崎岖。

      他怕藤蔓不够坚韧,跌落他的枝枝。

      他怕匕首不够结实,支撑不住他的枝枝。

      他怕自己不够耐力,无法带他的枝枝安全落地。

      夜色涌动,月上枝头。

      树木掩映的山洞里,萧清欢被放置在干草上,脸颊已烧的滚烫通红。

      不远处架着一堆火,依稀照亮这个山洞。

      萧清欢的脸被擦拭的很干净,只是仍在昏睡中。

      楚牧川看着萧清欢苍白的睡脸,心中忧心不已,不停的更换着萧清欢额间浸湿的布。

      伤口处感染引起的发烧,对于楚牧川这个久在军营中的人来说,自然心知是何等的严重。

      萧清欢的身体时而发烫,时而冰凉。

      楚牧川紧紧搂着萧清欢,额间急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混着脸上的血污,聚落滑下,偶尔落在眼睫处,但他却一刻也不敢眨眼,一瞬不瞬的盯着怀中的萧清欢,脸色随着夜色的低垂更加焦灼。

      山洞外幽静的吓人,偶有几声鸟鸣,只显的更加骇人。

      萧清欢的呼吸越发沉重,身上的温度也烫的吓人。

      无边的恐惧漫上楚牧川心头,这是他久经沙场都从来没有过的。

      楚牧川的一颗心被狠狠的揪着,只能无措的一遍遍轻唤着:“枝枝,枝枝,不要睡,不要睡好不好。”

      “枝枝,你醒醒,你醒醒。”

      楚牧川望向山洞外的天色,颤着手将萧清欢抱起,脚下的步子踉跄艰难。

      山洞外杂草丛生,碎石遍地,方一踏出山洞,楚牧川便被绊了趔趄,直直往地上跪去,但他仍旧不敢松开手中的萧清欢。

      膝盖狠狠的磕在碎石上,顿时一片血迹蔓延开来。

      楚牧川跪在地上,紧紧的搂着萧清欢,如待至宝一般:“枝枝,你醒醒好不好,你不是还有夙愿未成吗?”

      “你不是,你不是还……”

      楚牧川看着丝毫没有动静的萧清欢,心中的防线逐渐崩塌,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布满血污的俊脸上满是绝望的痛色。

      平日那样一个满身傲气英勇高大的男儿,此刻竟哭的如同孩提。

      黑夜漫漫,前路坎坷,他不敢想,如若怀中人不能醒来,他余生该怎么办。

      楚牧川长跪不起,将头重重的的磕在碎石杂草横声的地面上,声音嘶哑哀恸。

      这位不信神灵不信佛祖的将军,向心中曾不置可否的事物,低下了头颅哑声祈求:“东临楚氏,叩求漫天神佛显灵。”

      “东临楚氏,叩求漫天神佛显灵。”

      “东临楚氏,自幼时起,便赴战场杀人如麻,自知杀孽深重,愿以命换心悦之人命。”

      “东临楚氏,自知杀孽深重,愿以命换命。”

      “愿以命换命,只求神佛显灵。”

      他可以死,但枝枝不行,枝枝才方及笄,还有许多风景未看,还有一直以来的夙愿未成。

      一阵清风拂过,一抹褐色的衣角映入楚牧川眼帘。

      楚牧川怔然抬手,睁着泪意的眼透过朦胧夜色,依稀看清了那人的身影。

      是秦州祈求祭台上的那个和尚。

      楚牧川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膝行过去,声音悲痛:“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你不是高僧吗?你不是神通广大吗?”

      “我给你塑像,给你供金身,只要你能救她。”

      了无目光悲悯的看了楚牧川一眼,复又看向躺着的萧清欢:“世间一切,自有缘法,无碍的,回去吧。”

      楚牧川愣怔住,再抬眼时,了无的身影以走出很远,几乎看不清。

      身旁的萧清欢突然自喉间溢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楚牧川察觉,急忙探身过去,见萧清欢的眉眼轻动,微微睁开了眼,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冷。”

      楚牧川喜极,顾不得腿上的痛楚,他佝偻着身子站起:“山洞里有火堆,我这就带你回山洞,我们回山洞。”他放轻手上的动作,将萧清欢横抱起,走入山洞内。

      那堆火噼啪的燃着,不时的随着风的方向舞动。

      萧清欢贴近那火堆,身上的寒意驱散不少。

      她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她跌落无尽的深渊,四肢发麻,使不上力气,只一味直直的往下坠去,最后跌进冰冷的湖水里,上下沉浮。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是一瞬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死死的拽住了她,将她从湖水里捞起。

      萧清欢抬着沉重的眼皮,静静的看着楚牧川,湿润的唇轻抿。

      楚牧川以为萧清欢仍旧冷着,只是无法出声,连忙紧紧的搂住萧清欢,尽量往火堆旁靠。

      热意烧的他满头大汗,但他还是隔开直接的热源,以防火堆里不时炸开的动静伤到萧清欢:“枝枝,还冷吗?”

      萧清欢微微勾了勾唇角,用尽力气摇了摇头。

      楚牧川却仍旧不敢放下心来,不停的探着萧清欢额间的温度。

      夜色寂寥无边,二人紧紧依偎在一起,如死生契阔的爱侣。

      天光破晓时,侍卫和仆从历经艰难终于在崖底找到二人。

      “殿下!”

      “主子!”

      春分满脸泪意,顺间扑在萧清欢身旁,颤着手去碰萧清欢的衣角,见萧清欢脸色尚好,方才狠狠松了口气。

      苍临等人看着洞中的情景,也是一阵担忧:“主子,您没事吧?”

      楚牧川踉跄的站起,怀中依旧紧紧抱着萧清欢。

      春分惊道:“侯爷,我们来吧。”这冠军侯眼下的情况又好到哪去?端看这狼狈的模样说是地狱里爬出来的也不为过了,哪经得起这样折腾?

      楚牧川紧了紧手中的萧清欢,如捧稀世珍宝般,嘶哑的声音响起:“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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