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专业替身》花琬儿

5、应酬

　　戚诗雅又飞到重庆、西安和大连出了一个多星期的差，周末才回到上海。周一早上刚醒，便收到一条信息。
　　“戚总，我在您家楼下，待会儿接您去公司。”
　　戚诗雅收拾好下楼，果然看见是叶凌。高大的男孩儿微微靠在车门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种巨大的冲击力猝不及防地狠狠击中戚诗雅，让她突然回忆起很多年前，瞿颂光接她上班的时候，和此刻一模一样。
　　可是后来，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
　　叶凌看见她，替她拉开车门，给她递上咖啡和早餐。
　　戚诗雅捧着咖啡回了很久的神，才问：“你来多久了？”
　　“周三到的，戚总。我已经去公司报道过了，朱副总说给我的职位是特助，您看合适吗。”
　　“以后不用来接我。”
　　“好的，戚总。可是我觉得车来接您的话，您能节省一些精力。”
　　“职场小知识第二条，老板说什么就做什么，尽量不要反对。”戚诗雅斩钉截铁地说。
　　“好的，戚总。”停了一会儿，叶凌弱弱道：“那我能申请您批准我早上来接您吗，我想开下公司的车，不然我得坐地铁上班。”
　　戚诗雅气笑了：“好吧好吧。”
　　叶凌在继续发挥他的“卑微腿快人勤”三大法宝之外，还额外增加了之前没有的对公司业务的主动性和好奇心，很快把有点敌意的白秘书又安抚好了，使小白姐相信了他作为应届毕业生确实存在对前途那种无法避免的迷茫，并给他分配了大量的工作。
　　年底的出差并不多，大部分时候叶凌都跟着戚诗雅做对接性的工作。他谨慎观察，学的很快，小白姐已经放心地让他开始独当一面。时光农科晚上不加班，但叶凌通常要跟戚诗雅参加应酬，最后把她送回家。还好，这些应酬通常比较文明，还没出现上次在马来时候那样灌酒的情况。但即便是喝了一点点红酒，叶凌也一定会在她上楼前提醒她回家吃胃药。
　　如果没有应酬，叶凌就回到自己小出租房里。他不喜欢打游戏，也没有那么沉迷玩手机，他可能放一些轻音乐，打扫一下卫生，或者写一点毕业论文，早早上床休息。
　　时光农科目前的报酬还是很可观的，即便他只是行政职务，在这里干个十几年，后半生找个小城市养老应该不成问题。
　　周末的时候叶凌会去逛逛街，作为助理他得慢慢学会打扮得商业一点，不能总是学生气。他开始习惯穿皮鞋，上班前要抓一抓头发，还斥“巨资”买了一套品牌的商务休闲装，自己在商场的镜子中打量，也觉得满意。他本就长得好看，旁边的SA也过来围着他，捂着嘴笑，说帅哥你考不考虑来我们店里工作。叶凌低头有点不好意思，微微露了点笑意，小姑娘们发出离谱的惊呼声。
　　这时候接到戚诗雅的电话，是说明天临时有个会，问他有没有空晚上一起加个班。叶凌马上付了衣服的款，开车到公司。
　　周末工位都空着，公司里只有总经理办公室亮着灯，戚诗雅，朱副总和另外一个数据分析部的同事在，戚诗雅抬头招呼他：“诶，你买新衣服了。”叶凌不好意思挠头称是。
　　朱副总头也不抬，飞快地点着鼠标：“小林，我马上做完这个大纲发给你，你按照相关文件的内容，把文档尽量补齐。”
　　“朱总，我其实叫小叶。”
　　叶凌拿来电脑，进入工作状态。来得时候太阳还没落，工作搞的差不多了一看表，已经11点多了。
　　朱副总和数据分析组那边也对好了相关信息，三厢一合计，报告整理完成。
　　戚诗雅看了几遍，忽然漫不经心地说：“菲菲姐，明天开会你去吧。”
　　“那瞿……那书记要是问起你呢？”
　　“他不会问的，现在时光和他没关系了。真问了就说我在出差，通知的这么急谁赶得回来。”
　　朱副总欲言又止，还是止了：“好吧。”
　　戚诗雅伸了个懒腰，环视一圈：“走吧，大家辛苦了，我请你们吃夜宵去。”
　　朱副总表示拒绝，她为了健康不吃晚饭很久了。数据部的同事略带羞涩的请示他想继续回去和女朋友约会。
　　于是就这样散了。叶凌按照惯例要送戚诗雅回家，戚诗雅输了一个新导航，问道：“你吃不吃夜宵，我请你尝尝上海最好吃的烧烤。”
　　于是，两个身穿价值超过3万块钱衣服的人，坐在了人均只需要50块的烧烤摊前。叶凌觉得，自己好像终于开始融入上海了。
　　戚诗雅开了两瓶啤酒：“来都来了，一会儿叫个代驾。”
　　叶凌默默替她将桌上的铁签收好，免得油沾上她的衣袖，道：“戚总您今天怎么心情这么好。”
　　戚诗雅道：“工作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张弛有度嘛。我们之前创业的时候，经常加完班来这里吃饭，你别看菲菲姐现在搞身材管理，当年就她最爱撺掇夜宵局。”
　　叶凌给她的杯子里倒了一点酒，寻常问道：“朱副总和您是一个创业团队出来的？”
　　“是啊，”戚诗雅微微笑着：“我们有五个人，马哥中途不干了，转行做房地产去了，现在房地产这样，前几天听说他还想回来。小李回老家开公司单干，虽然规模不大，但是在他那个地方做的还不错，前两天在群里说老婆生了双胞胎，高兴的不得了。还有一个人，就是瞿总，瞿书记嘛。”
　　叶凌按捺住自己酸胀的好奇心，平缓接话：“企业发展的势头这么好，瞿书记为什么要去做官呢？”
　　风吹起戚诗雅的发丝，她望着他，像看见十年前的瞿颂光。一样的年轻，英俊，温和，说话的时候会非常专注地望着你，好像你十分重要一样。
　　连年纪也一样。瞿颂光开始创办公司的时候，也才在读研究生二年级。他是学计算机出身，手上有技术。不仅如此，他的母亲是省农业厅的副厅长，他也认识了农科业务方面的人。戚诗雅出身经管学院，带领团队拿下创业大赛的第一名，就这样被瞿颂光看中，成为他初创团队中的一员。
　　那时候，马哥朱姐各自都是成熟的业务员，小李是瞿颂光同门里技术最好的研究生，他们都是骨干，只有戚诗雅从小白一路成长起来，她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个创始人的身份。
　　可是，瞿颂光一直都很护着她。
　　“行业发展遇到瓶颈，需要有人去推动政策改革，再说，他本来也有这方面的资源。”她简单道。举起杯子，一看却空了。叶凌收起酒瓶，温和的摇摇头：“戚总您不能再喝了，我听说您的胃就是当年总替瞿书记挡酒，喝坏掉的。”
　　黑色的汽车从路边驶过，车灯照亮他们的脸庞。
　　戚诗雅瞧着他，又陷入一阵恍惚，许久才轻声道：“你告诉我，我这样辛苦，究竟是为什么呢？”
　　半夜戚诗雅又一次因为胃疼醒来，窗外月色西沉。
　　她想起那时，就因为传出瞿颂光要和冯悦订婚的消息，不知怎么就得罪了某个姓曹的县长，前后刁难了他们好几次，可偏偏曹县长的单子对当时的时光农科很重要。
　　有一次，戚诗雅跟着瞿颂光参加一场非常重要的私人宴会，她刚巧被安排和曹县长一桌。于是戚诗雅果断抓住机会，主动“舍生取义”，靠着跟曹县长谈笑风生地拼酒，赢下了这一单。
　　后来她甚至都和曹县长化敌为友，偶尔在一些场合见到还能开几句玩笑，可她永远记得自己那天吐完差点走不出洗手间的时候，瞿颂光在外面等着她，脸上有淡淡的冷漠和不耐烦，甚至似乎还有一丝嫌弃。她一时懵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后来，竟然还是瞿颂光的母亲刚巧路过，很温柔地挽起她的手问她好不好，又开玩笑地指瞿颂光说：“他对女孩子很不好的，是不是？”这样替她解了围。
　　再后来戚诗雅明白，瞿颂光从不喝酒，是因为他高高在上，有的是解决问题的手段。但是戚诗雅一无所有，她没有选择。
　　只是她不该忘了，他们本不是坐在同一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