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抄家日 ...
-
三皇子到时没嫌弃李余盈用剩下的笔墨，直接另拿了一根笔，写出了一份手谕递给她。
手里的这张纸上几个字极为随意，不过三皇子随手做出的一张薄纸，确是几乎让李家命运能发生转变的东西。
李余盈接了过来，脸上再难抑制喜色：“多谢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李余盈如获至宝的样子，觉得极为有趣。他摇头笑道：“瞧你这没出息，这样的破纸，皇阿玛让我抄了许多，有什么好宝贝的呢！”
李余盈笑了一声，克制住了自己想说话的冲动。她行了个礼，再谢了一次三皇子，转头就要跑。
三皇子很少看见如此不循礼法的姑娘，竟然当着他的面就拔腿朝着长街的尽头向前跑，竟然是把他这个皇子跑到脑后。
三皇子忽然想到一件事，对着奔向路口的李余盈喊道：“哎，对了，李余盈。你现在被从私塾赶出去了，要想回去，记得参加私塾年底的擢选考试！”
李余盈遥遥应了一声，“好，我这次一定努力参加。”她回头朝着三皇子挥挥手，然后继续向着人群熙攘处走去。
三皇子看着人影忽然勾起唇。
“这姑娘若是明年来了，私塾会更加热闹呢。”
*
李家。
抄家的命令来了几日，家中一片愁云惨淡。
所幸的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主母崔氏到时极为开明，允许家中的仆从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准他们这个节骨眼走。
崔氏这话刚一出，李家的小厮和丫鬟只沉寂了半日，当日下午便在大厅排起了长队，不管是掏出自己的全部积蓄还是想办法和亲友凑够了银钱，想方设法要离开。
连翘跟在夫人身边帮了几日的忙，看着平时对夫人笑脸相迎的仆从，拿了卖身契以后便翻脸不认人，趾高气扬地走出李家大门。更有的一把卖身契拿到手，便恶狠狠甩下几句话，痛骂李家这个鬼地方几句。
几日后，平时热热闹闹的李家忽然变得空荡荡了。
连翘这日又站在大厅，等着仆从来取卖身契。今日便是最后一日，过了今日，钦天监便要来抄家。
连翘看着门口半天没人，寻思着该走的人也走了，便寻了椅子坐下。谁想她才坐下，门口便有个人探头探脑张望。
连翘皱着眉，看了半天问道：“春花，你站在门口鬼鬼祟祟干嘛呢？”
春花讪讪从门后走了出来：“连翘姐姐，我也想赎身。”
连翘脸色一变，恨恨地看着她：“李家也待你不薄，怎么如今逢了难，连你也成了白眼狼。”
春花愁眉苦脸道：“连翘姐姐，李家确实于我有恩。我当时家里没粮在路边要饭，全靠老爷和夫人在路边把握救了回来，又给了我们家一些救急的银钱，我们才熬过那个冬天。我确实是白眼狼。但是我也要为家人打算，求姐姐也别难为我。”
连翘把卖身契排开，挑出春花的卖身契，扔在她身上：“走，走得越远越好！”
春花低着头，捧起卖身契，转身往外走。
崔氏瞅了她一眼，实在看不惯连翘发怒的样子，训道：“干活就干活，好好地发什么脾气。”
连翘委屈打道：“夫人，这些日子走的人，有在李家世代效劳的、也有您和老爷一个个救回来的。如今见李家遇了难，一个个全忘了老爷和夫人的恩惠，拔腿变跑了。”
崔氏笑了一声：“连翘，留人不是靠的施恩。我们李家一直是去留自由。反而是这次遇了事，才能指导谁要留下来。正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连翘有些惭愧地低头，心中又有些安慰。
夫人总是这样，无论遇到怎样的事情，她从来没有见到能把她压垮的。有夫人在，但愿李家这次也能逢凶化吉。
“瞧着夫人这样子，是家里的东西归置好了呀？”
连翘这边心头还未平静，忽然一个陌生男子跨过门槛，进了李家大厅。
这人脸盘圆润，腰上环佩叮当作响，脚下的鞋子还有金线绣着。以连翘在李家历练的眼光，她一下子便意识到此人定然极为不凡。
崔氏已经站了起来迎接，脸上的笑容如初春的风，几分暖意下面是料峭的春寒。
“齐步琛大人来得可早，说是要明天来我家造访，怎么如今还提前了半天来呢？”
齐步琛双手背在身后，打量了大厅的布置，嘴里“哼”了一声：
“李家明日就要被查封，我来看看李家上下准备得如何。要是你那顽劣的女儿还躲在李家，那明天……她可要讨些苦吃了。”
连翘气得张嘴便要分辩，崔氏使了个颜色，摇了摇头：
“我们已经和齐步琛大人解释了几回，若大人还是不信，我们便没有办法了。李家庙小，明天才有大人休息的地方。大人还是快些回去吧。”
齐步琛见崔氏竟然直接赶他出去，冷笑了一声：“监正大人之令在此，本官今日我偏要提前查了李家，夫人能拦得住吗？”
崔氏的手紧紧握在一起，骨节分明。
“这不合礼法！”门外的二人异口同声。
李丛鸣和李琴凌两人肩并肩进了大厅，站在门口不动，给齐步琛恭恭敬敬行了礼。
李丛鸣先开口：“监副大人，纵然我父亲涉嫌那些罪名，监正大人到底是定了明日查封。今日若是查封，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李琴凌夜补充：“若我李家惹恼了大人，小女先给大人赔罪。齐步琛大人兢兢业业，又是容妃娘娘的亲弟弟，此事到底不好听，传出去于大人名声无益。”
齐步琛道：“让开。不要以为三皇子看中你两，我便不敢对你们动手。”
二人不为所动。李峻身后是吓呆了的连翘，和沉默不语的崔氏。
齐步琛环顾了一圈，看这几人视死如归的样子，心头的怒气更大：
“好啊，好啊。李峻教出来的好孩子，一个比一个有骨气，还伶牙俐齿头头是道。今日我便也替我家容素讲讲道理。来人！”
“在！”
门口站了一排从刑部借来的衙役，蹬的是皂角靴，腰间挂的是银弯刀。只往那里一站，便令人心头寒气森森，不敢再往前靠近。
“给我把这两个人拿下！”齐步琛喝道。
衙役们不由分说，上手就把李琴凌和李丛鸣控制住。李琴凌见齐步琛不讲理到这种程度，知道自己今日必定是鸡蛋碰石头。她死死盯着齐步琛，嘴唇抿起，不敢再动。
李丛鸣还尝试在反抗，不断扭动着胳膊: “松开！我们没有错，凭什么抓住我们。”
齐步琛举高临下，一脚踹在他头顶，把李丛鸣踢翻在地上，头上鲜血直流。
“反抗我，这便是你的错。”
崔氏面色惨白，手中握紧帕子，看着衙役们把李丛鸣从屋中拖了出去，拿起刀柄戳在李丛鸣身上。过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几个人直接围在一起，上脚直接提起他的肚子。
李丛鸣开始还发出怒极的嚎叫声，尝试从里面爬出来。渐渐地，李丛鸣的手无力地垂下。高大的衙役围在李丛鸣四周，任是谁都看不清里面情况如何。
李琴凌也站不住，眼眶一下子红了，想挣脱身后的束缚：“丛鸣！”
撕心裂肺的情绪涌向心头。这一刻，李琴凌忽然无比后悔。
她还记得在私塾那日，李余盈被容素的人按住，含着泪看向她。那时的她不为所动，如今的她好后悔。
倘若那时哪怕对那个她不喜欢的妹妹伸出一只手、说一句话，便没有后续的这些事情。她从来不后悔对李余盈冷眼相见，但后悔就这样害了家中。
李琴凌脸庞流下泪水。
泪眼朦胧时，有人忽然上前，使出全身的蛮近，拿起棍子抽向衙役的腿。衙役被逼得不得不避让，露出了一个缝隙。那人趁机护在李丛鸣前面，扬起棍子转了一圈，又让衙役往后退了几步，朗声道：
“光天化日之下强闯民宅，齐步琛大人不怕被告上顺天府？”
那人撑着棍子，高昂着下巴，睥睨群雄的模样。但偏生生了一张鹅蛋脸，脸色苍白，立在那里，像是俏生生在撒娇。
李琴凌揉了下眼睛。
竟是李余盈。
想不到她竟然敢回来。
齐步琛快步上前：“好啊，我到处找你，想不到你竟然在这里！来人，给我拿下她！”
“谁敢！”又是一人出了声。
李琴凌不可思议地看过去，这竟是母亲的声音。
崔氏上前，把鼻青脸肿的李丛鸣扶了起来。她又看向李余盈，两人目光相对，李余盈点了头，崔氏便明白，至此可以有底气反驳了。
“齐步琛，明日的抄家命令，你今日便提前执行，便不怕老天爷报应你吗？”崔氏眼中喷火，恨不得要把齐步琛吞掉。
齐步琛没想到刚才还不为所动的崔氏从哪来的底气，只当她是爱女心切，冲昏了头脑。齐步琛嗤笑道：“我齐步琛是钦天监监副，行事便是按老天爷的旨意行事。”
李余盈把棍子轻轻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张手谕。
“那三皇子的手谕，你听是不听？”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抄家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