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训记》沐沐水木

1、噩梦

　　第一章噩梦
　　春夏之间，夜幕初升，还是带着一丝凉意。
　　宋玖章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襦裙，轻车熟路得穿过太子府花园，不一会人就出现在了太子书房——清华斋。
　　她一手拿着食盒，一手正要推开屋门。
　　屋内传出的对话声，让她推门的动作一滞。
　　“白谦，吩咐下去直接动手。”
　　萧承烨的声音冷冽而决绝，不带丝毫犹豫。
　　“殿下，您真的狠得下心，不怕宋姑娘将来恨您？”
　　程云逸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担忧，他真怕有一天他这个表弟因为这事后悔莫及。
　　宋玖章只以为萧承烨要对宣王下手，没想到还牵扯带了自己，心中闪过一丝不安，手指不自觉地抓紧食盒的提手，关节隐隐泛白。
　　她屏息凝神，生怕错过萧承烨接下来的回答。
　　“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恨或不恨又有何妨？”
　　萧承烨的话语如同冬日寒风，让宋玖章的心瞬间凉透。
　　“可……要是她死了，殿下也不在乎吗？”
　　程云逸觉得他这些天的观察没错，所以还是想逼一下萧承烨。
　　“不在乎。”
　　萧承烨犹豫了一下，轻飘飘地说道，但宋玖章却觉得这三个字仿佛千钧之重，沉沉地压在了她的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太子府的，只觉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没有着落。
　　夜色渐深，宋玖章眼前发昏有些看不清前路，但她不敢停下。
　　她……她担心家里人出事，她要赶快回去。
　　宵禁的鼓声由远及近，宋玖章紧赶慢赶终于也见到了宋府的门楣。
　　往常都到了宵禁时分，宋府的大门早该紧闭了。
　　而今却大开着，宋玖章心被紧紧揪住，恐惧感涌上心头。
　　她加快脚步，未等她踏入门槛，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喧闹便从里面传来。
　　“校尉，宋府五十口人，都解决了。”
　　一个黑衣人冷冽而无情声音传入宋玖章耳中，如同寒夜中的利刃，直刺她的心房。
　　“做的不错，殿下不会亏待你的。”
　　另一个低沉的男子声音回应道，宋玖章认出了这是萧承烨身边护卫的声音，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还是回来晚了！
　　“谢林校尉。”
　　“走。”
　　宋玖章迅速躲在了大门外的石狮子后，看着那群黑衣人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宋玖章再也忍不住，眼底的泪水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她不敢耽搁，抬脚迈入宋府，在正厅看到了父亲平日里最爱的那个算盘，被摔在地上，珠串散落了一地。
　　绕过正厅，宋玖章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双亲。
　　“爹！娘！”
　　宋玖章快步上前，膝盖直直跪在冰冷的地面，但她丝毫不觉痛。
　　她颤抖着手，不敢去触碰那两具看着毫无生气的躯体。
　　“玖……玖儿，你怎么回……”
　　微弱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如同风中残烛，几不可闻。
　　宋玖章猛地抬头，看到父亲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
　　“爹，都是玖儿错，玖儿不该……不该相信萧……”
　　一想到萧承烨她的心像是被针扎一般，泪水下次如断线珍珠般滚落，模糊了视线。
　　宋丰民的眼神里满是慈爱与不舍，强撑着一口气，想多看宋玖章几眼。
　　突然，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院落的死寂。
　　“……玖儿，快走！这里不安全。”
　　宋父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宋玖章推开。
　　“爹！”
　　宋玖章看着宋父那双手无力地垂落，心中的悲痛将她彻底淹没
　　她咬紧牙关，眼底闪过一丝恨意！
　　她跌跌撞撞爬起身，躲在了一旁的假山之后，才险险避开了那群拿着火把和油桶的黑衣人。
　　“四处都浇上油，然后点火，尸体一定要烧得干干净净，不能留下任何痕迹！”
　　宋玖章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臂，生怕自己忍不住冲出去，跟他们同归于尽。
　　但她知道此刻的冲动只会让自己白白送命，无法为父母和宋府五十口人报仇。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如何逃脱。
　　“谁，谁在哪里！”
　　为首的黑衣人像是突然察觉到了宋玖章带着杀意的眼神，猛然转身，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扫过，险之又险地掠过宋玖章藏身的假山缝隙。
　　宋玖章屏住呼吸，耳中除了“怦怦”的心脏跳动声，什么都听不见。
　　“想要活下去吗？”
　　就在这时，宋玖章耳边出现了一到陌生声音，这让她背后一寒，全身汗毛都站立起来。
　　她身体紧贴冰冷的石壁，正要转头朝着声音来源处看去，入眼却是一片红色火光，以及双亲倒地惨死的画面。
　　“爹！娘！”
　　宋玖章大喊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汗水浸湿了大半的衣衫。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让自己的冷静下来。
　　三年了，她不知道梦到了多少次那夜的情形。
　　“宋姑娘，出什么事了？”
　　崔婆子听到宋玖章屋内传来的惊呼声，怕出什么事，赶忙过来询问。
　　“崔婶没事，我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
　　宋玖章赶忙回应，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沙哑的哭腔。
　　“没事就好，要是姑娘不舒服，明日我去陆府给您告一日假。”
　　崔婶对宋玖章这却女先生可是敬佩的很，她家“悦儿”也多亏了宋姑娘，才能认识字，一去了谢家就当了谢小姐身边的丫鬟。
　　“我睡上一觉，明日就无碍了，不必去告假。”
　　宋玖章想到了陆家那位小姐，才刚没了母亲，要是她再不去，怕是要更不好了。
　　崔婆子闻言，看着宋玖章有些苍白的面色，心疼地点了点头。
　　“那宋姑娘您好生歇着，婶子就在隔壁，若有需要，随时唤我。”
　　宋玖章轻轻颔首，感激地望向崔婶。
　　三年前那人虽将她救出宋府，送离了京城，可对她一个弱女子来说危险并未减少，反而更加多了。
　　起初她没有任何谋生之技，要不是崔婶看她可怜，让她住下，还给她一口饭吃。
　　之后又帮她在这南德县的陆府谋了个差事，她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跟何况是找机会给父母报仇。
　　……
　　翌日。
　　“宋姐姐，娘亲不要我了，你能别走吗？”
　　陆玉灵拉着宋玖章的手，眼里满是祈求。
　　这陆家小姐自宋玖章来给她授课后，便对她崇拜无比。
　　除了日常琴棋书画外，还日日缠着要学她那数术的门道。
　　看着陆玉灵满眼婆娑，宋玖章心中一软，但一想到陆玉灵要去京城，她还真不好一同前去。
　　宋玖章蹲下身子，与陆玉灵平视。
　　“灵儿，姐姐在这里有很多事情要做，但姐姐保证会去京城看你，好不好？你去外祖家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不能委屈自己。”
　　“好吧，那等姐姐去了京城，一定记得来徐府找灵儿。”
　　陆玉灵抬手轻轻擦了擦脸上眼泪，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宋姐姐，那这几日我能多学点数术的知识吗？”
　　“好。”
　　宋玖章一直以为自己从小就喜欢数术是个另类。
　　她没想到陆玉灵会如此喜欢，她自然是愿意多教一些的。
　　随后两人一同来到书桌前，宋玖章抬手提笔。
　　今有山居木西，不知其高。山去木五十三里，木高九丈五尺。人立木东三里，望木末适与山峰斜平。人目高七尺。问山高几何？[1]
　　写完题后，先让陆玉灵思索，她则是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
　　一晃一日便过去了。
　　“宋姑娘，我家老爷有请。”
　　宋玖章刚告别陆玉灵，就有陆府的仆人前来传话。
　　“嗯，你带路吧。”
　　宋玖章知道陆老爷要说什么了，无非是关于陆玉灵即将启程前往京城，不能再聘用她为先生一事。
　　随着仆人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陆老爷的书房内。
　　“宋姑娘，想必家中之事，你已有所耳闻。”陆老爷面色凝重，语气中带着几分悲伤。
　　“当初说好聘您当灵儿三年的先生，现在怕是要食言了。
　　陆某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家中没有女眷，灵儿外祖母也想念她的紧，只能让她提前进京了。
　　不过那给您的聘金一分也不会少的，这两年还多亏了你对灵儿的悉心教导。”
　　“陆老爷，我理解您的难处，至于这聘金，您按两年的给便是，多余的就不必了。
　　能教导陆姑娘，也是我的荣幸。”
　　宋玖章是真心喜欢陆玉灵这个聪慧伶俐的学生，要不是因为生活所迫，加上她这两年钻研那些草药花费不少，不收聘金她也愿意的。
　　“宋姑娘能理解就好。陆某不久前得知禹州的谢府正在给他们三姑娘寻女先生，宋姑娘才学出众，又颇得学生喜爱，不如我修书一封，举荐你去谢府。
　　正好你现居的崔婆子的女儿也在谢府当差。
　　谢府的待遇丰厚，且藏书丰富，对宋姑娘的学识精进定大有裨益。”
　　宋玖章没想到陆老爷竟然会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到，心中自是感激，不过去不去谢家这事她还需考虑一二。
　　“陆老爷……此事……”
　　“宋姑娘不必急于答复，陆某也只是提供建议罢了。只是觉得，以姑娘之才，若能被谢府赏识，必然是双赢之选。”
　　“不论去与不去，成与不成，我都要谢过陆老爷的这番美意。”
　　宋玖章微微欠身，以示敬意。
　　她从陆府离开，会崔婶家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这事。
　　她两年前她借着有那么一点治伤上药的本事，救了一个云游道士，那道士为报恩，曾赠予她一本古籍，那古籍是各种毒药的配方和解法。
　　宋玖章知道她要是真想有一日替父母报仇，多学些本事总没错，所以经过小两年的苦心学习，她已经掌握了书中不少毒药的制作与解除之法。
　　要配置后面那些更为高深的毒药，只有两条路。
　　宋玖章遥望着不远处连绵不绝的大山，一边默默盘算着。
　　只是突然一把冰冷的匕首，在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紧紧抵住了她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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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九章算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