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霍蔺站在别墅门口,沉思着。
他是个引人注目的男人。行走在外,他人的目光往往流连在他那饱满的肌肉,显出立派气概的硬邦邦的脖颈,以及那副冷峻雄健的面孔上,并暗自心惊地注意到额角的一道疤痕。这疤痕丝毫无损于他的容貌,只是心知肚明的,格外惹人联想,自然增添了一分凶戾之气,令观察者最终退避三舍。
这儿倒是很清净,有好有坏,好处是没有恼人的视线,坏处是,地盘太大太空旷,无人问询,他已经迷路半小时了。
死有钱人还真会享受,霍蔺冷漠地想,全然不在意自己生死未卜的哥哥是否也被骂进去了。他的手指不耐烦地搔刮着脸颊,又反复核对了一番地址,终于能确定就是眼前的这栋。
从外面看,这幢别墅华美而洁净,到了缺少人气的地步,主体部分是白色的大理石,被蓊郁的浓绿树荫簇拥着。霍蔺不关心房屋好坏,但就算他也得承认,真是花了心思。
所以说,我现在得敲门,然后打招呼,寒暄——嫂嫂您好,嫂嫂节哀,我是——啧,这话说出来也不尴尬。霍蔺确定了地址,另一个麻烦便袭过来,唿哨唿哨地在他脑海里上蹿下跳。他厌恶地舔了舔上牙,从喉咙口发出很轻蔑的一声嘁。
实在没法想象这存在于只言片语中的嫂嫂是个什么人。他叩下门铃,便懒懒散散地等着屋内的人来开门。
门开了,先出来的却并不像什么“嫂嫂”,只见一个清俊的男人拧着眉头,凝重、不耐烦、不友善地看了他一眼,手依然警惕地扶着门把手。
霍蔺又舔了舔牙,心里暗自发笑。老哥,感情你死后自有人照料到你家里去了?
虽说他和霍晋实在不能算一对亲密的兄弟,但也许是所谓的血缘共感,他本能地知道,面前这人怎么也不会符合霍晋的审美,不可能是什么“嫂嫂”,他又毕竟掌握了一点儿情报,那位可没有什么亲人,总之,现在貌似是可以幸灾乐祸的时候。
尽管抱有这般戏谑的想法,他本身却对借故生事兴致缺缺。眼下虽然完全看得分明,对面不欢迎自己,他还是扯出一个笑——只是因为怠慢的腔调,看上去嘲讽极了——主动打起了招呼:
“这儿是霍晋家吗?我是霍蔺,跟主家熟的话,应该知道我来了。”
男人毫不动摇地注视着他,不,应该说是怒瞪吧。霍蔺不为所动,就这么大喇喇地任他看,并不觉得羞耻或者冒犯。尽管外表有着冰山派男子的潜力,霍蔺本人的性格中却有着相当油滑的一面。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男子显然有顾虑,这顾虑无法让他把门直截了当地摔到霍蔺脸上,他微微地侧脸看了一眼里头,终于慢慢松开了门把手。
所以说里面有什么让他很在意。霍蔺随意地迈进玄关,这别墅并不表里如一,外头是坚硬的,内里却到处是那种软绵绵的东西,软垫子,铺得到处都是的毛绒毯,凹陷下去的软沙发,蓬蓬松松的大号玩偶随处可见。他被堵在鞋架边,勒令脱下鞋,又在袜子外面套了一层崭新的软布套。
没有一件让人联想到主人消失无踪的沉闷物什。究竟是有有意为之,还是根本没意识到这一点呢?后者根本是太任性了吧。
二人一前一后的进入了客厅。这客厅也是一片洁白柔软的海洋,风平浪静,尽是些和霍晋不搭的玩意儿,茶几上放着半杯奶茶,杯缘沁出一圈浮沫,这一切的一切,都腻歪得惹人厌烦,霍蔺反正是笑了,这笑根本不像个没了哥哥、前来吊唁的弟弟。萧散遽然转过身:
“你——”
“喂,你是我那嫂子的姘头吗?”
石破天惊的一句。
对萧散反正是特攻。他一口气梗在喉头,脸顿时红了。
“不知羞耻!霍晋的弟弟,就是这号人物。我早该劝宁宁,不该让你过来!”
哦,新人物出场。这宁宁想必就是我嫂嫂了,宁宁,宁宁——霍蔺把这两个字在舌头滚了一滚,肯定不是完整名字,不知怎的,霍蔺的心倒是随着这一句变得痒痒儿的,他看向那个愤怒的男人,继续出言挑拨:
“可不是嘛,我哥刚走,家里就进了贼(啧啧),谁还能看出来这地方没了个主人?让我猜一猜,能看上你这种男人,我看我那嫂嫂也——”
——眼光不好嘛,本来想说出口的,只是突然间,男人的面色掉了个个儿,眼光直直地射向他身后,表情猝然混杂着惊喜、亲近和一丝担忧。
“你说我什么?”
仿佛平地吹来了一阵风,这是不可能的,客厅里没开窗户,但霍蔺就是那么感觉着,一阵清凉的风擦过耳边,甚至还有点儿甜丝丝的,风怎么能是甜的呢?霍蔺想发笑,但动了动嘴唇,发现提不上劲儿来。
那个清晰的声音又问了一遍。
“你说我什么?转过来。”
霍蔺竟也轻易地被这命令驱使了,他略有些僵硬的转过身来,那男人不知用了什么速度,竟一瞬之间就越过他站到了来人的身际,俯身嘀咕些什么。
头脑发白。这白有两层意蕴,最浅显的,是空白,是说他无法思考,那阵微风把一切都吹拂干净了,第二层,任何一个人看到眼前的人便能明白,这白倒不是空了,它是满,人类的眼球和心脏,满是那人身上的雪色。
宁拂静静地打量着他。他身穿一身镂空的薄纱衬衫,眼珠子浓黑得像墨,腮上扑出微微的粉,小雀似的嘴唇红得像要滴下来。可是,任何一个人看了他,只会觉得满目春雪般的洁白。
霍蔺一刹那间对萧散产生了恼恨:他实在觉得,萧散说话时,把鼻息喷在宁拂耳垂上的举动,那种喷发的俗臭男人的热量,将要融化那一处。
他往前一迈,把萧散一挤,直愣愣地杵在宁拂面前,顶着宁拂询问的目光,舌头僵硬地做出了回答:
“没、没说什么,我是说,我的意思是,他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