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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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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今天在路上磨蹭,耽误了时间?
兰雯溪侧首望了望天,看这夜色尚浅,分明和上一世的时辰相差无几。
前世这个时刻,她是顺利进了天子寝宫,见了帝王颜面的。
兰雯溪疑惑,莫非她重生了,事情也变了?
摸不准事态,她没敢轻举妄动,暂时先按着上辈子的做法,乖乖站在门口静候。
八月的天,最是炎热,一年中最热的那些时日,怕是都集中在这个月份里了。
刚才在过来紫微宫的路上,哪怕兰雯溪特意放慢了行走速度,等到了这里,身上还是出了一层极薄的轻汗。
眼下一盏茶的工夫过去,她身上的汗又多出一层。
不能再这样傻站下去了!
兰雯溪实在是受不了了,重活一世,她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吃苦的。
她在原地忍不住动了动脚,状似不经意间,轻飘飘扫一眼四周情形,除了门口守着的严策,只有台阶下边的院子里,还站着四五个值守的内侍。
方才带她过来的那几个小太监不知道去哪儿了。
重要的是,严策还低垂着眉眼。
兰雯溪再次仗着这一点,肆无忌惮地打量他的脸。
不出她所料,没过几息,严策又回视她了,这次眼神没有刚才那么吓人,就是语气不怎么好听。
“兰昭仪为何这么盯着咱家?难道咱家的脸上有一朵花?”
听听,这质问的语气,真不愧是严千岁。
兰雯溪暗暗腹诽,面上却不显。
朝严策跟前迈了两小步,娇娇一笑,柔美的手指拽着丝帕,轻轻在自己颈侧虚虚擦了擦,小声地同严策说起话来。
“这位公公,你看天气也太热了,不知道皇上什么时候能让我进去?”
严策睨了她一眼,那眼神,似是意外,又似奇怪,或许还携带着两分掂量吧——掂量她到底是脑子不好,还是别有用心。
兰雯溪默默告诫自己,忍为上道。
手中的丝帕再次翻飞,蘸了蘸脸侧的汗,用更小的声音同严策道:“公公,你就告诉我吧~”
嗓音细细,又娇又轻,尾字还拉着长音,撒娇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料严策的眼神立时如刀一般剐来,兰雯溪惊得一怵,浑身都被定住,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前庭传来几声轻微响动,是膝盖磕在石头地板上的声音。
兰雯溪微微侧目,看见站在前庭的内侍都跪下了。
她想,她还是低估了严策在宫中的权势。
“兰昭仪进宫不久,宫规怕是还没有记牢。”
出乎意料的,严策并未发作,口吻竟还缓和了下来。
刚才那吓人的一眼,好似兰雯溪的错觉。这般前后不一、捉摸不定的言行,教兰雯溪一时拿不准了。
她略微思量,决定装作没听见严策这句话。
严策倒好像也不在意,或者本就没打算让她回应什么。
可惜,夏日的夜实在难熬。
才沉默了一小会儿,兰雯溪又忍不住了,还想和严策说悄悄话:“公公……”
这次才起了个话头便被截住。
“兰昭仪若是等不住,这便回玉衡殿去吧,待翁太医给陛下看完诊,咱家自会替昭仪向陛下禀报一声。”
这太监,怎么油盐不进的。
兰雯溪气馁。
她不再说话,只时不时拿怀疑的眼神暗瞟严策,这样一块难啃的硬骨头,自己真的能行吗?
严策不是死人,兰雯溪自以为隐秘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但她暂且消停住了——
“公公,天气炎热,我的妆容都花了,就这样面见陛下,实在担心殿前失仪。”
兰雯溪根据前世记忆掐算时间,知道太医现在大抵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
决定换个地方再同严策搭话,这里人多眼杂,终究耽误了她的施展。
才说她消停住了,片刻又闹腾起来。
严策悠悠抬眼:“那依兰昭仪的意思,是想……?”
兰雯溪隔着手帕,不停地轻按着脸上的粉黛,好似真担心妆花了一样:“自然是想重新梳洗。”
她手上动作止住,神情有了变换,变得天真又娇纵,颐指气使,跟刚才朝严策撒娇时的娇声媚色判若两人:“公公,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答应吧?别忘了我可是陛下新封的昭仪娘娘。”
严策声音不疾不徐:“咱家自然没忘,方才忘记的,像是兰昭仪自己。”
兰雯溪一噎:“那你到底答不答应?”
严策嘴角轻勾:“昭仪说笑了,奴才岂敢?”
他突然换了个自称,又笑得古怪,兰雯溪心里一紧。
“王林。”
前庭跪着的几人里,有一人站了起来。
未等严策下令,兰雯溪从中阻拦:“公公,我是让你带我去,你怎么又叫旁人?”
叫王林的内侍低着脑袋,听见这话,只恨不能再次跪进人堆里。这新晋的昭仪好大的胆子,好生嚣张的气焰,她肯定是不识得掌印大人的身份,才敢这般做派。
“叫人在侧殿备水。”
“是,掌印。”王林领命去了。
原来是让人备水,兰雯溪方知自己误会了。还有,这小太监当她的面叫破了严策的身份,自己倒是不好再装作不知道。
“原来你是掌印,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失敬了,掌印大人。”
兰雯溪不觉得为难,折腰的速度极快。
严策意味不明笑了声:“昭仪娘娘说笑了,娘娘请移步侧殿。”
说着,朝兰雯溪抬起左臂。
兰雯溪先讶后羞,原以为叫破了他的身份,他定然不会再陪自己演戏了。
随之耳朵微热,这声娘娘,以她现在昭仪的身份,确实当之有愧,严策一定是在哂笑她。
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也顾不得这些了,当即壮着胆子虚虚扶上严策的小臂。
灼热的温度透过袖子直达指尖,兰雯溪的手几不可察的轻颤,而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让整只手掌连同半只手臂都柔柔覆了上去。
两人之间的距离顿时拉得比刚才说悄悄话时还近。
严策动作一顿。
兰雯溪有些紧张了,偷觑他。
所幸严掌印见识过的大风大浪或许太多,没有露出什么情绪来,只是停顿一下,就稳稳地搀着她走起来了。
路经前庭剩余跪着的几名内侍,各人都紧紧低着头,不敢乱看半眼。
行走的速度非常平稳,且节奏都把控在严策手里。
每当兰雯溪觉得走得太快了,严策总能像读到了她心思似的,有意放慢脚步;而当她故意拖沓试探,手下的半只小臂又会宛如即将脱手而出,逼得她不得不加快步子跟上。
以至于抵达紫微宫侧殿时,她还情不自禁暗忖,严策得势前,一定是把伺候人的好手。
手下的热度消失,严策退至一旁:“兰昭仪,请吧。”
早先被他命来备水的王林,偕同另一名宫女在门前等候,一人手里端着盛放净水的铜盆,一人手里捧着洁白无垢的锦帕。
兰雯溪看了看这俩人,目光又落定在严策身上,大着胆子邀请:“掌印陪我一起。”
王林和宫女都抖了抖身子,险些拿不稳手里盥洗的用具。
兰雯溪故作不解,又叫了声:“掌印?”
严策面色不动,依然像先前那般“亲和”:“没听见昭仪的话?把东西送进去。”
如此千依百顺,有求必应,兰雯溪的心肝都加速跳动起来,严策不会是想……进去之后杀了她吧?
现在才考虑这一点,似乎也晚了。
兰雯溪强行定了定心神。
王林把水盆放下,便轻手轻脚退出殿外,宫女则捧着锦帕站在一侧,一副准备随时侍奉的样子。
兰雯溪对她道:“你也出去。”
宫女下意识看向严策。
“出去吧。”待他发了话,宫女这才将锦帕放下,跟着退出大殿。
“兰昭仪不是要梳洗?怎么还不动手?”严策催促一声,似笑非笑。
他说话没有刻意拿腔拿调,但配上现在的这副神色,听起来,就是无端让人瘆得慌。
目的已经达到一半,兰雯溪没再耽搁,痛快将妆面都洗了个干净。
“怎的就一盆水?”她拿起锦帕囫囵擦了擦脸,看向严策:“掌印,我还想净手。”
洁净后的少女面容,少了一丝惑人的媚色,多了几分鲜活的朝气。
“再打一盆水来。”严策下令。
王林领命而去,很快又送来一盆干净的水。
新送来的水明显比方才的温水要凉上些许,兰雯溪将双手浸在盆底,很快抽出来,又看向严策:“掌印。”
她刻意软着嗓子。
见严策立在原地,无动于衷。
便朝他走近几步:“掌印,这水太凉了。”
严策低眉,看着她毫无顾忌地将手印上他的胸口,水渍瞬时晕染开来。
“难道掌印平日里也是这么伺候陛下的?”
纤长的指尖在蟒服上游移,似乎打算将手上剩下的水都在衣服上擦干净。
他伸手掐住那截白得晃眼的皓腕:“兰昭仪意欲如何?”
“那就……罚掌印给我擦手。”兰雯溪将另一只自由的手也印上去。
严策嗤笑,掐住她另一只手腕:“这就是你的目的?”
“诱引内监——”
“兰昭仪,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