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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瑕不掩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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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必须去?”
乐野说着,便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还是被他带到了停车场。
郁林打开车门,说道:“走吧。”
乐野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坐了进去。
她看着旁边穿着白大褂的人,问道:“你不脱下这身衣服吗?”
“这样不好吗?”郁林回道。
乐野抿了抿嘴,说道:“不好。”
那身衣服,在医院里穿,是威仪,但是在狭小密闭的环境里穿,就有点奇怪了。颇有点像在搞情趣的制服诱惑。
车开了一小时,窗外的景色从繁闹的市区到郁郁森森的树林,天空从明蓝色到染上一丝丝的红晕,车内放着安静沉郁的音乐,郁林偏执的向着一个方向前进,乐野则睡一会儿醒一会儿。
她醒了便看看旁边的人,再看看窗外,叹口气,继续睡。
“你这是要绑架我吗?也太突然了。”乐野自言自语道。
“是你自愿上车的。”郁林回道。
“好。那你起码先把这身衣服脱了吧。不然,被别人看到了会影响医生口碑的。”乐野看着窗外,淡淡的说道。
“一会儿再说吧。不过,我口碑很好。要试试吗?”郁林看着前方不经心的问道。
“不用了。我可不是你的病人。”乐野看了一眼郁林,说道。
“对。你不是病人。”郁林回道。
乐野打开车窗透了透气。
“没想到,世界上真有这种人存在。”
“你是说那个工人?”郁林问道。
“嗯。”
“有。而且不止他一个。”
“这种执念,是没有意义的。人们总是想象一种美好的存在,事实上,在我们真正得到后,这种美好就会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狼藉。”乐野轻声回道。
“哪怕是一片狼藉,局中人也会甘之如饴。这是执念,但也是一个人,爱着另一个人的自由。”郁林说道,缓缓转过头,看向她的眼睛。
“专心开车。”乐野叹了口气,将手抵在额上,说道。
大概又开了四十分钟,一路上景色无限,随后,车便停下了。
此时已经暮色时分,周围是一片松树竹林,暗绿色跳跃进眼中,呼吸之间隐隐约约有着淡淡青草香味。脚下是石子铺就的小路,前面则是入口,由红松木搭建的檐角大门,两边都点着暖黄色的灯笼。
“这是哪里?”乐野问道。
“避世之地。”郁林回道。
“所以我要进去吗?”乐野问道。
郁林二话不说,便将乐野扛在肩膀上,带了进去。
“喂,喂,你..你这个人真的....放我下来!”乐野有些无奈的说道。
他的步伐很稳,一点也不难受,但还是觉得很奇怪。
眼中倒映着一片洒落的蓝楹花瓣,潺潺小溪和松针,微微亮的灯笼在暮色中显得如此静谧安然。这是一座开放式的庭院。
郁林将门拉开,把乐野轻轻放在榻榻米上。
一个年长的男人穿着一身宽大的睡衣走过来,问道:“你来了,吃饭了吗?”
“没有,今天我做,你去休息吧李叔。”郁林向那男人说道。
男人点点头,回道:“好,房间都打扫过了,有什么事叫我啊。”
随之他定睛看了看乐野,说道:“诶?这小姑娘,怪眼熟的嘞。”
郁林听见这话,便推着李叔回自己屋里去了。
他转头跟乐野说道:“等一会儿,我现在去做饭。”
说着,他便走向了另一间更明亮的屋子。
透过玻璃,可以看到他在里面拿着绿油油的蔬菜熟练的清洗切开,不一会儿便传来了油烹下锅的声音。
乐野将鞋子脱下,进屋看了看四周。
靠墙有一排书柜,接着是一道三折屏风,上面绘了一些鸢尾花,一张茶桌,一把古琴,还有一些绿植在角落里肆意生长,狂野的席卷起窗台的边缘。
这处住宅四面环山,静谧中有些萧条之感。就算是有暖色的灯笼摆在四处,依旧能感受到这种沉寂。
她一定是脑子坏掉了,才来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那古琴的琴身,木色沉稳温润,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应该是紫叶小檀的材质。
乐野看向在厨房中忙活的那个高大背影,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好他爷爷的熟悉。好他祖宗的温...暖?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错觉。一定是错觉。
过了一会儿,郁林便端着一个长盘进来了,他稳稳的依次放下两道素菜、三道荤菜、主食、陶瓷杯、和一瓶冰镇的梅子酒。
“你这是要宴请我吗?”乐野打趣的说道。
郁林笑了笑,倒了一杯酒给自己,又夹了些菜给她。
“很普通的青菜,却格外好吃。你们医生也考厨艺的吗?”
“这也算一种治疗方式吧,不过比较私人。”郁林扶了扶镜框,说道。
“私人?”乐野问道。
“私人。”
两人相互对视着,好像彼此都想说些什么,却都没说。
空气中,有些物质在悄然改变。
所谓无言相对,有时可以是另一种理解吧。
“现在可以说了吗?到底有什么事情?”乐野问道。
“先吃饭。”郁林说着,又往她碗里夹了块红烧牛肉。
乐野浅笑了一下,挑了挑眉,看着他夹起那块牛肉吃下。
她吃的很慢,却一点儿也没少吃。一小时后,桌上的饭已经基本空了。
这对做饭的人来说,是最好的赞扬。
“吃完了。可以说了吗?”乐野撑着一手撑着脸颊一手拿着杯子喝酒,慵懒的说道。
只见对面的郁林有些坐立不安似是,欲言又止,就这样盯着她。
“不行。...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郁林说着,便起身走过来,一手搂腰,一手抄着她的膝窝抱了起来。
“怎么又这样?”乐野揪着郁林的衣领恨恨的说道。
一言不合就开抱,也是没谁了。
“嘘,小点声儿,李叔能听到。”郁林淡淡的在她耳边说道。
乐野一下涨红了脸,一手扶额道:“真的...没见过你这种人。”
“那让你看个够好了。”郁林回道。
看哪?
乐野听了这话,便将整个脸用手捂住了,低低呢喃道:“完全不想看...。”
郁林不答,将她轻放在走廊尽头的一间屋里的床上。
“隔壁是淋浴间,休息一会儿吧。”便出去将门关上了。
她将灯打开,看了一眼这房间,及其干净整洁,古朴之感迎面而来,衣柜里放满了浴巾和衣物。
一株铁线莲缠绕在床头一侧生长舒展自己的根茎,幽幽的紫色花瓣使整个房间平添了一股冷魅之感。
休息了一会儿,她拿着衣物,走向隔壁。
打开门,却看见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光洁白皙的皮肤上沾着几滴水珠,清晰可见的人鱼线上有几根青涩呼吸的青筋在起伏,冷峻明晰的面部轮廓上没有那副银框眼镜,多了些少年气,少了些矜贵感。
“抱歉。”说着乐野便“哐”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里面的人出来,歪头问道:“你是要洗澡吗?”
乐野点了点头。有些茫然无措。
郁林用手指向前方,说道:“那边才是浴室。门上有字。”
如果门上有字的话,那刚刚,不就,显得,有些刻意了吗。
是谁说的完全不想看???却看了个光?????
“搞错了。”乐野说着,淡定的向浴室走过去。
“浴衣,我放在门口了。”郁林从门外说道。
“我拿了。”乐野回道。
“那是我的,这个是你的。”郁林淡淡的回道,又补充道:“是你的尺码。”
“哗啦”一声水声,乐野从浴缸里走了出来,裹了条浴巾,便将门打开,山涧里的凉气瞬间扑面而来。
“嘶,好冷。”她伸手去拿那竹筐里的衣物。
郁林俯身摸了摸她正在滴水的湿发,说道:“一会儿吹干后来找我。”
入夜后的庭院多了些寂寥,春风吹拂着海棠花,门外的竹林声嗦嗦作响,似乎是要下雨了,风比以往更大了一些。
屋内,却是暖光一片,一点也不冷寂。
郁林正在坐在茶桌前泡茶,见乐野来了,便说道:“你来了。”
终于来了。茶都倒了三回了。还以为不来了。
乐野看了看那把琴,问道:“你会弹古琴?”
郁林摇了摇头,轻声道:“不会。”
“我可以试试音吗?”乐野问道。
“当然。”郁林将茶杯挪向乐野,说道。
她抚了抚琴弦,仔细试了音,才长吸了一口气,弹了起来。音弦因慢捻揉搓而颤抖,音调由低到高,曲调从戚戚怨怨到灵活欢快,仿佛在问着什么,又仿佛在哀叹什么。这曲调,与此时的意境正相配。
“这把琴,倒是很像我的那把。”乐野回道。
有没有可能,就是照着做的呢?
“是。”郁林幽幽的看向乐野。
“是什么?你想说什么?”乐野轻抿了一口茶,说道。
“我要向你求婚。”郁林从怀里拿出一个精巧的紫色丝绒盒子,郑重的说道。
听到这句话,她明显被茶水呛了一下。咳了几声后,便不解的看向他。
“你在开玩笑吧?现在?”
“我很认真。”郁林双膝跪在软草席上,一点一点挪到她的身边。
乐野见状,便有些慌张的将手撑在背后,他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你又要做什么?不要总是这么突然啊。拜托,这杯茶我还没有喝完。”乐野勉强的笑着说道。
“嫁给我。”郁林说着,便打开那丝绒盒子,里面是一颗硕大的钻石,周围镶嵌了流光溢彩的紫色宝石,很是奢华美丽。
乐野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向那颗钻石,又再次问道:“你在,开玩笑吧?”
郁林再次沉声坚定的说道:“没有。我很认真。”
“那我拒绝。”她回道。
“我听不到。”
人啊,就怕他装傻装聋。
郁林说着,便将戒指迅速的戴在了她的手上。
“很合适。”他浅浅的笑了笑。
乐野呆愣了一秒,随后便抽回手,惊恐的说道:“啊。戴上去了。?!!!!!”
那种反应,就像是见到丧尸怀了孕,地球撞了阿联酋长一样离谱。
“请你嫁给我。”郁林又再次请求道。
乐野直接无视他,跪在地上扭曲的使劲拽自己的无名指,那颗钻戒却无动于衷。
“这东西怎么摘不掉啊??!你是不是在上面施咒了!啊!!真的摘不掉啊!”
“好了,别弄了,手会痛。”他说着,便将乐野的手轻轻揉了揉。
“为什么要逼我呢?你...你有病吧!”她说着,便用力咬了一口郁林的锁骨。
她曾经和黎含拜过把子,大家都终生不嫁,当老姐妹的。现在手上多了个这东西,怎么办?剁了吗?????
郁林低低吃痛了一声,笑着说道:“彼此彼此。”
他快要被乐野搞疯了。
眼见传出的绯闻越来越离谱,甚至还有说她恋童的癖好......前有狼后有虎,不如先下手为强。
一通乱滚之后,乐野瘫坐在榻榻米上,幽怨的看向郁林。
“好。你千万不要后悔。”
“不悔。永远不悔。”郁林牵着乐野的手,沉声说道。
她的脸涨得极红,站起来就往外面跑,却被郁林一把拉住,就这样,一下子跌坐在郁林的大腿上。
这个局面...实在是有些尴尬。
“放开我。”乐野冷冷的说道。
“陪我待会儿,好吗?”郁林说着,便将她环抱了起来,柔柔的拍打她的背。
乐野的头靠在郁林的后颈上,头从一开始的僵硬,到后面慢慢无力的埋在郁林的颈部,吸着他身上的雪松味道,竟觉得有些安心。
而她的手却不曾环抱上去过。
不知过了多久,她竟就这样靠在郁林的身上,睡着了。
郁林感到身上的人呼吸变得越加沉重,身子缓缓的下垂,便轻手轻脚的将她抱起走向房间。
乐野觉得头有些昏沉,靠在郁林的胸前,迷迷糊糊的问道:“我睡着了吗?”
“嗯,别在那儿睡,会着凉。”郁林低头回道。
乐野扶额,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抱歉。”
“对我,不需要有礼貌。”郁林将乐野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便关门出去了。
“好好休息,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听着这话,乐野裹紧了被子,沉睡了起来。
凌晨四点,她突然醒了过来,看了看时间,便坐起来,揉揉眼睛,打开了床边的台灯。暖暖的光线使一切都明亮起来,世界不再黑暗。
就这样呆坐了一会儿后,她突然想出去走走,便走到了中间的庭院。
那树海棠花,粉红的一片在寂静的夜里微微飘动。柔美之至,清冷之至。
她不自觉的又走到了郁林的门口。门竟没有关,而是留了一个小小的缝口。
乐野轻轻打开,发现里面并没有人。
又看了看四周,便走向大门口,顺着鹅卵石的小路走向外面,发现郁林的车也不见了。
乐野继续往下走,一路上有些蛙鸣声和潺潺的溪流声从小路两侧传来。
月光下,那颗硕大的钻石依旧熠熠生辉,泛着清冷美丽的光辉。
看着眼前的路确实越来越黑,她便停住了脚步。随意摘了片竹叶,在手指间缠绕。
忽然间,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落在片片树叶上响起了一阵风雨之声。
细微的雨打落在乐野的脸上,有些冰凉,有些湿润。山林间的雾气开始变得浓重。片刻之间,细雨变成了小雨。
乐野向着之前的路走去。可一下雨,鹅卵石的小路便难走起来。她缓慢的前行着,手里还拿着那片破竹叶,仿佛捏住它,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一般。
在深蓝色的雾色之间,乐野看到前面好像有个人,正朝自己走来。
那人撑着一把伞,稳稳的,坚定地,走向她。
终于走近了,乐野才看清,那是一张多么清绝硬朗的脸。而这张脸,她在十六岁时就已经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