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缘未及》颍川小哲

3、春猎

　　随着季梓柔慢慢的长大，她学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王甫，乃师京丞相，谋略过人，有胆有识，为王上的心腹之一，其两位公子也天资聪颖，各有本领。
　　于是季梓柔就拜师在王甫门下，学习政事博弈，王甫的两位公子则教季梓柔骑射防身之术。
　　日月更迭，这一学便是数年。
　　季梓柔已褪去稚嫩，因长期锻炼，脸庞轮廓更加明晰，含情的桃花眼中，眼神更加坚定深邃。
　　髻冠将黑发高拢于头顶，裁剪得当的黑色训练服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只见季梓柔，身姿挺拔，左手持弓右手拿箭，眼神坚定明确地锁定着靶心，弓如满月之后，果断放手。
　　羽箭破空而发，“铮——”的一声正中靶心。
　　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般，季梓柔微勾唇角，将弓放在了弓架上。
　　“好，好啊。公主的箭术是越来越精湛了啊！”丞相的二公子王凌边鼓掌边说道。
　　季梓柔摘下指套，玩笑道:“学了这么久，如若我再没有长进，别人可就要笑话二师父你了。”
　　王凌摆了摆手，正色道:“公主，此次春猎，你当真要参加？”
　　师京每三年便会操办一场春猎，在春猎之上只允许射杀凶猛的禽兽。
　　季梓柔年纪尚小且身份尊贵，所以王凌并不赞同季梓柔参加春猎。
　　季梓柔答道:“嗯。届时上京的王孙贵族都会参加，我也想去争一争这头筹。”
　　“公主，这猎场上十分危险，不仅要面对猛禽，还要避免被无眼的羽箭所伤，臣觉得你还是不去的好。”
　　“春猎也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呀。女子气概并不输于男儿，亦可担当重任，借此次春猎，我正好可以向父王展示自己。”季梓柔不甚在意地说。
　　王凌见劝说不动，只好放弃了，叹了口气说:“那我给公主备车?”
　　季梓柔点了点头，训练结束，她要回宫为春猎做准备。
　　回到玉华宫，季梓柔即刻就沐浴了。
　　沐浴完毕，卿月为季梓柔更衣。
　　她是看着季梓柔长大的，此刻见季梓柔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心中满是自豪与欣慰。
　　季梓柔通过镜子，看到卿月满脸的笑容，不禁疑惑:“卿月姐姐，你笑什么?”
　　卿月在镜子中与季梓柔对视，笑容更大了:“我们的小公主长大了，是愈发的好看了。”
　　季梓柔听完，眼睛亮了亮，嬉笑一声后说:“好了，我们去找母后吧。”
　　刚到寝宫，王后就派人唤季梓柔了。于是沐浴完，季梓柔立马就赶了过去。
　　“母后——”季梓柔刚跨进门槛，还未见到王后，季梓柔就欣喜地唤着王后。
　　掀开珠帘，她看见王后穿了一身深红色华服，蓝襟玉袖，金丝将百鸟朝凤之图案绣的栩栩如生。
　　见季梓柔来了，王后将她拉到身旁坐下，然后将一碟糕点推至季梓柔面前，慈声说道:“食斋新做的糕点，尝尝。”
　　季梓柔笑得露出了小虎牙，向王后靠了靠，随后就拿起了糕点。
　　刚咬下一口，就有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一天就知道吃，你哥哥我就在此处，你看不见？！”
　　季梓柔早就注意到他了，只是选择忽略罢了。
　　她抬眸看了看那人，轻哼过一声后，转而继续吃自己的糕点。
　　见季梓柔无视自己，六殿下恼了，从牙缝里挤出笑:“季梓柔！我看你是不想参加此次春猎了。”
　　吃完一块糕点的季梓柔听到此话，她看向王后，告状道:“母后~哥哥欺负我~”
　　王后笑了笑说:“春猎危险，你又是第一次参加，所以你父王让你六哥陪着你，你们届时要一起行动。”
　　六殿下哼笑，对季梓柔说:“听到没？你要想参加春猎，就必须得跟着我，我去哪儿你去哪儿，我若不参加，你也就……”
　　话没有说完，但是季梓柔听出了六殿下的意思。
　　季梓柔深吸一口气，朝六殿下快速行了一礼后，又坐回原位。
　　六殿下“嘶”了声，正准备开口，就看见季梓柔挽着王后的胳膊，亲昵地叫了声“母后~”。
　　王后知道季梓柔的意思，刮了刮她的鼻子说:“好啦，你参加春猎时万不可掉以轻心，注意安全。”
　　这是应允她参加春猎的意思。
　　接着是对六殿下的嘱咐:“小六，定要护好你妹妹的周全。”
　　六殿下看向季梓柔时，季梓柔对他做了个鬼脸，他乜了眼季梓柔，然后回答道:“是。”
　　接下来，王后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待安排妥当，季梓柔与六殿下也就各自回寝殿了。
　　次日，季梓柔将裁剪好的猎装穿好，站在镜子面前欣赏了好久，神情很是满意。
　　卿月将早膳放在桌子上，对季梓柔说:“公主，吃点东西吧。”
　　季梓柔整理了一下领口后，蹦蹦跳跳地坐在凳子上，拿起眼前的桂花糕就吃了起来。
　　“季梓柔，你好了没?”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熟悉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
　　见六哥已经进到房中后，季梓柔赶紧喝了几口粥，再拍打掉手上的糕点碎末，应答道:“好了好了。”
　　六殿下瞧季梓柔那样，翻了个白眼，说:“那就走吧。”
　　云海翻腾，晨曦梳妆，金甲华纹，盛气之年。
　　猎场在宫城外二百里处的郊区，此次春猎有许多参与者，有冲着王上那一句“拔得头筹者，孤重重有赏”而参加的，也有纯属是凑热闹的。
　　季梓柔与六殿下并排走进猎场，一路上遇到的官员臣子向两位殿下行礼问好，六殿下都游刃有余。
　　亦有官员吹捧:“公主小小年纪，但六艺皆通习之，我等佩服啊。”
　　“是啊，六殿下风姿卓越，公主也人中龙凤，乃师京之幸啊。”
　　……
　　诸如此类的话尽数飞入到季梓柔的耳中，季梓柔只觉不大自在，靠近六殿下说:“哥哥，母后还在等着我们呢。”
　　群臣静了声，六殿下了然，向那些人谦逊地说了句:“诸位，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便离开了。
　　季梓柔加快了步伐，六殿下却在耳边戏笑道:“柔儿这是害羞了？”
　　季梓柔没理他，快步落了座。六殿下也没恼，只是笑了笑。
　　风轻云涌，营帘摇曳，人声鼎沸，甚是热闹，当王上落座后，人声才渐渐消失。
　　一切准备就绪，王上进行了简单的发言以示鼓励:“师京的好儿郎们，春猎不仅仅是对昂扬向上、勃勃如春的精神的展示，更是对各位能力与胆量的考验。我想诸位已是迫不及待了，那么，孤，预祝各位凯旋而归。”
　　随着一声令下，数十的人马并列齐驱，马蹄飞踏，扬尘四起，声音很是壮观凌人。
　　猎场分为两部分，外围与内核区。
　　外围多灌木草丛，为一些小动物的栖身之所。
　　内核区里的动物最多，也最为凶猛。
　　季梓柔驰骋着，耳边都是风划过的声音。
　　因第一次参加狩猎，内心不免激动，所以早先的约定也抛之脑后了，不一会儿就与六殿下失散。
　　猎场内的植物很茂密，纵横交错，季梓柔拉着缰绳，慢了下来。
　　这里很是寂静，季梓柔环顾四周寻找出路。
　　忽然在她东侧的林子有大批鸟儿飞出。
　　想必那里定会有人，才会惊动飞鸟，于是季梓柔调转马头，朝着那个方向驰去。
　　待季梓柔到时，她松下一口气，因为她终于看见了熟人，是她二哥的部下——金明宇。
　　金明宇此时正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盘着腿，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东西，听见马蹄声后抬头就看见了季梓柔。
　　季梓柔朝金明宇走去，发现金明宇怀里抱了只兔子。
　　兔子浑身雪白，有着宝石般的红色眼睛，只是它耷拉着耳朵，没什么力气。
　　见公主一人，金明宇不免询问道:“猎场危险，公主怎的一个人?”
　　季梓柔对上他的眸，不好意思地说:“我与六哥走散了……”
　　“二殿下就在附近，公主随臣一起吧。”金明宇说道。
　　季梓柔欣喜应下后，问:“你怎么捉了一只兔子?”
　　闻声，金明宇耳朵不察觉地红了红:“臣原是想猎得一只隼的，那隼正在捕食,臣瞄准时机射了一箭，但没射中，让那隼给跑了，反倒救下了这只兔子。”
　　季梓柔看了眼那只兔子，它后腿处受了伤，许是被隼给抓的，不过现下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心觉这个金明宇还挺有爱心，然后就听到王明宇说:“公主，您要这个兔子么？它受伤了，直接放生则性命堪忧，臣笨手笨脚，也没养过什么小动物，所以公主愿意收下它么？”
　　季梓柔看着那只雪白的兔子，心软了下来，应答:“那你给我吧。”接着就是从金明宇怀里接过兔子，兔子的毛发很软，很是好摸。
　　二人上了马，绕过几个林子便看见了二殿下。
　　二殿下正将马拴在树上，拴完后就地而坐,而他身旁还有一人，是萧慕云。
　　萧慕云并未穿猎装，头发半扎，依旧温文儒雅，他在猎场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季梓柔瞧见萧慕云在此处，虽有些疑惑，但仍旧欣喜:“慕云哥哥，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不会骑射吗？”
　　萧慕云行完礼后，苦笑道:“二殿下东西落了，我来送东西。”
　　“猎场危险，谴人送来就行，你怎么还来了?”
　　“这……”
　　还未回答完，突然一只冷箭划破凌空朝二殿下射去。
　　二殿下迅速避开，那只箭正正插入他身后的树上，他紧张起来:“小心！”
　　“嗖——嗖——”紧接着又是几发暗箭袭来，二殿下与金明宇打下暗箭，将季梓柔与萧慕云护在身后，其他随从者，纷纷上前组成防御攻势。
　　暗箭放了会儿后安静了片刻。
　　二殿下见没有暗箭了后，对金明宇说:“金明宇，你带他们俩先走。”
　　“他们俩”自然指的就是季梓柔和萧慕云了。
　　但还未来得及行动，他话刚说完灌丛处就有了响动，从中走出一帮黑衣人。
　　可以看出黑衣人想速战速决，很快便涌了上来。
　　防御外围的人早已被黑衣人用利器划破了手臂，血肉裸露，鲜血直流。
　　黑衣人攻势迅猛，季梓柔无法撤退，只好加入战斗。
　　她拿起自己的弓箭，朝敌人射去，敌人正中眉心倒下。
　　金明宇冲锋陷阵在前，挨了敌人几刀后，立刻就有鲜血涌出，很快染红了他的衣衫。
　　双方打的很激烈，在空余之际，季梓柔向空中发了个信号弹。
　　红色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黑衣人见形势不妙，更加加大了攻势。
　　可二殿下身旁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与黑衣人僵持不下。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显然是对二殿下不利的，二殿下他们连连后退，伤亡过半，最后逐渐被包围。
　　他们咬牙坚持，终是撑到援军到达，黑衣人见状立即撤走，也不恋战。
　　所幸季梓柔等人并未受伤，黑衣人走后，她只觉心惊，似乎腿脚都软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行刺的。
　　有了这么一出，狩猎就不可能再继续了。
　　王上大怒，下令彻查此事，务必要揪出幕后指使者。
　　六殿下因未照看好季梓柔，被罚了关禁闭，他内心苦不堪言，但季梓柔遇难他确实心悸，所以惩罚他也认了。
　　春猎便这样草草落下了帷幕。
　　楼阁夜晚，灯火悠然，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有个人影正焚烧着一张信纸。
　　待火舌吞噬完信纸后，那人戴上帷帽后就向黑暗走去。
　　星月沉浮，天地间也回归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