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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察言观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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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偏殿守着的侍女织素见薛棠出了寝殿,连忙上前施礼,“公主?您怎么出来了?”
薛棠展颜一笑,“无事,出来透透气。”
织素疑惑,“那驸马……”
“夜已深,公主小心着凉。”符采突然出现打断她的话,并拿来一件披风为她披上。
薛棠和颜道:“你们歇息吧,我自己转转。”
织素狐疑地望着那抹离去的背影,真是捉摸不透公主和驸马的关系,若说亲密,可两人的疏离显而易见,可若说是生分,驸马又常在夜里伺候公主。
唯一能看出来的就是驸马的心思,落花有意,情有独钟。
正当她出神时,额头突然痛了一下,“哎呀!”
符采慢悠悠地收回了手,谆谆告诫道:“咱们身为公主的侍女,公主说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不要过问公主和驸马的私事,更不要妄自猜测。好奇心是大忌,轻则遭人数落,重则性命不保。”
有这么严重吗?
织素努嘴揉着额头,长“哦”了一声,旋即嘿嘿一笑,“符采姐姐不愧是公主看重的人,心思敏锐,聪慧过人,不像我笨头笨脑的,日后要多跟姐姐学习,免得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公主不开心,还望姐姐不吝赐教,多多提携。”
她说了这么多话,符采只听到了两个字“提携”。
符采无奈地笑了笑,“公主人好,只要你谨守本分,便不会有无妄之灾。待时间久了,职位自然有所提升,届时我也会为你美言几句。”
织素闻言欢喜,朝她欠身,调皮地眨眨眼,“那多谢姐姐了。”
她侍奉公主不过两年,最大的感慨就是在公主手下当差真是件幸事,薛棠对待下人向来和善,没有一点颐指气使的公主架子,不过到底是天之骄女,气质卓群,不容多看,言行举止尽透着难以亲近的疏离,尤其不笑的时候,那不怒自威的模样令人望而生畏。
“公主确实是待人温和,不过……我有点怕。”织素附耳悄声道。
符采沉吟道:“公主毕竟是皇上的女儿,身份尊贵,与常人不同,感到畏惧是正常的。”
夜色婉约,淡淡的花香缱绻在空气中,醉人心扉。
不知不觉,薛棠已经来到朝景园,这里满是桃树,待春日盛开时,花团锦簇,娇艳动人,甚是好看。她很喜欢这里,不过并非因为桃花,而是另有缘故。
薛棠的生母早逝,一直由先皇后郑婉贞代为抚养。
郑皇后出身高门,是位知书达礼,温婉端庄的女子,因她品性娴淑,恭顺节俭,德荣兼备,世人称为贤后,是女子典范,不过体弱多病,需常年吊着汤药。
郑皇后待她极好,她也很尊敬这位养母,只是那恭顺的性子,常常让她感到郁堵不畅。
薛棠犹记十岁那年,每隔三年的选秀大典临至,可此时皇后病重,皇帝便想取消选秀,皇后却不顾病体,跪在皇帝身前劝阻:“臣妾身体孱弱,不能尽心侍奉皇上,如今陛下后宫空虚,理应广纳品性贤良的美人来侍奉陛下,为皇室开枝散叶。”
听到这话,薛棠的心里不是滋味,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选秀大典如期进行,薛棠好奇那是怎样的场面,皇帝便破例让她旁观。中选的秀女里有两位极其出挑,一位明眸皓齿,清丽窈窕,而另一位杏脸桃腮,娇艳媚人,皆是难得的美人。
薛棠看得久久移不开眼,心里不由得生出几分羡慕,不过不是攀比姿色,而是羡慕她的父皇可以将这两位美人一同收入后宫,今儿临幸这个,明儿临幸那个,好生快活。
如果她遇到了两位风姿卓绝的男子,该如何安排他们侍寝呢?
幻想到这里,她不禁忿忿不平,自己身为一国公主,为何只能选一位驸马?便是如寻常男子那般纳妾都不行,更不用说开展选秀,广招美人。除非是史书里提到的蓄养面首,不过这是荒淫放荡,道德败坏的行为,乱了伦理纲常,会被口诛笔伐,遗臭万年。
她曾因萌生这样的念头,被郑皇后罚抄一百遍女则内训。即便郑皇后已到气若游丝的地步,也要在病榻前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诫一番,要她做个贤良淑德,端庄持重的好女子。
可愈是规诫,她的心里便愈不服气。贤良淑德对男人有益才大受称赞,她不想像个附属品似的活着,束缚在只针对女子的条条框框中,成为所谓的贞洁烈妇,道德典范,被束缚女子的道德礼教驯化成第二个先皇后。
她不是纯良的女子,也不想做纯良的女子,性子似乎天生如此,一身逆骨,离经叛道。
她时常好奇自己的生母究竟是何许人也?隐隐觉得一定是位非同寻常的奇女子,她很想了解,却无人提及,连遗物都没有,甚至找不到生前的任何痕迹,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皇帝和郑皇后只字不提她的生母,即使她有意探问,也无人敢言。
生母是谜一样的存在,更是宫闱中闭口不谈的禁忌,便连年长她几岁的同胞哥哥也不曾透露半分。后来她不再过问,将对生母的猜想与思念深藏心中。
同年,先皇后病重,圣上想亲自抚养他唯一的女儿,便破例把她带在身边。
也是这一年,随皇帝出游的她遇到符采。
“我见公主待姐姐亲如姐妹,姐姐也会怕公主吗?”织素一边整理床榻,一边问。
符采默言。
她一开始也有些怕,不过侍奉薛棠多年,长年累月相处下来,两人的感情已经远超过主仆。
当年,她的父母早逝,一直住在姨母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姨母家贫穷,常常揭不开锅,迫于生计,年幼的她不得不挑担进城卖橘,贴补家用。就在她以为生活无望时,薛棠救下了她,将她收为婢女,赐名符采,入宫服侍,一进宫便是高等宫女,甚至可以随着公主自由出入皇帝的寝宫,那对于贫寒乡野出身的她来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从小寄人篱下懂得察言观色的她,在宫中行事更是谨小慎微,生怕因为一个无心之举而失去了这大好的机会,也怕丧命于此。
她亲眼看到大皇子薛桓芳因一时动怒,将脾气都发泄到了下人身上,肆意打骂,导致一个太监被活生生地打死了。那时的她胆战心惊,更加庆幸自己是公主的人。不过她也察觉到了她那隐藏在端庄外表下的叛逆,并随着相处时间的增长,越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