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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停红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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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主出降的日子,天还黑着,凤阳阁灯火通明,宫人们紧锣密鼓地准备着。
薛棠眼眶红肿,面色憔悴,需要用厚厚的妆粉去掩盖,符采和几个嬷嬷一同为她化着盛妆。
屋内金银珠宝制成的饰物绚丽多彩,璀璨夺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薛棠不为所动,只觉得层层叠叠的厚重嫁衣束缚得她骨头生疼,脊背酸痛,胸腔好像堵着一口闷气,无从宣泄,快要无法呼吸了。
符采为她戴上头饰,沉甸甸的钗冠坠得她头一歪倒,好像死了似的,一动不动,吓得符采连忙扶正她的头和摇摇欲坠的钗冠,她的眼眸更加空洞无神,看上去如同一具美轮美奂的人偶,精致、华丽又毫无生气。
“公主……”符采和织素都很伤心,不知所措。
三皇子薛婴齐知道了薛棠的情况,破例过来见她,想要劝劝她。两人自幼亲近,关系甚至比她和她的同胞哥哥薛云构还要好。
她与冯鉴青之间的事,他心知肚明。
“外戚不得干政,他若娶了你,牺牲的不只是自己的仕途,还有整个冯家的未来,甚至关乎朝堂稳定,你身为一国公主,要以大局为重。”
薛棠无言,目光黯然。
薛婴齐继续劝道:“父皇向来宠你疼你,给你安排的婚事定是极好的,驸马的为人我有所耳闻……”
"三哥……"薛棠颤颤地打断他的话,转头看向他,哽咽道:“所有人都说父皇宠我爱我,我是全天下至尊至贵的女人,连我自己也这样认为,可现在,我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嫁不了。”
见她憔悴的模样,薛婴齐心头酸涩,可又无可奈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钟氏非我所爱,可我还是要纳她为妻,这是帝王家无法摆脱的宿命,与其抵触,不如试着接受。”
“试着接受……”薛棠苦笑了声。
他为了入主东宫,与钟家联手,娶钟氏是他布局中的一步棋,而她却是被操控的棋子,和同为棋子的钟氏无异,像是待宰的羔羊,命不由己。
无助与不安侵袭着麻木的心,哪怕门外候着无数守卫,她也没有安全感。
薛婴齐见她仍是失魂落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须臾,他沉重地安慰道:“棠儿,你是南盛最璀璨的明珠,是南盛最尊贵的女人,上天一定会庇佑你、呵护你,你会幸福的。”
薛棠心一凉,垂下了眸子。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因为没有嫁给心上人而失意,还是因为身居高位却无法掌控自己的婚姻而感到悲哀。
身为南盛唯一的公主,薛棠的出降仪式十分隆重,只是她眉眼间的哀愁与欢快的礼乐格格不入。
当皇帝看到自己唯一的女儿身着嫁衣出现在眼前时,不禁心酸了下,轻轻地抱住了她。
他心里清楚她的不情愿,可她身为一国公主,这是她应该做的,不能任性。
“父皇,儿臣走了。”
薛棠放开了皇帝,叩首施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拜别皇帝后,薛棠执扇遮面,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登上了厌翟车,仪仗队伍绵延数里,浩浩荡荡地前往公主府。
薛棠怎会不知这婚姻背后的意义?她不过是枚制衡朝堂势力的棋子罢了。
驸马的祖父沈如山是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为南盛立下汗马功劳,战功显赫,声名远扬,不过沈如山手握军事重权,锋芒太盛,皇帝为了制衡,将她下嫁到沈家,便可以外戚不得干政为由,从而一步步削弱沈家的实权。
历来功高盖主,祸必降之,不得善终,沈如山自知惹来帝王猜忌,便允下了这门婚事,又以年迈为由主动让权,这才保全了沈家。
仪仗队伍停了下来,到了公主府门口。
薛棠下了车辇,稍稍下移团扇,看到了她的夫君,沈宗知。
他的五官棱角分明,剑眉星眸,一身红色婚服衬得他更加气宇轩昂,英武不凡。
薛棠记得有一年秋猎,她在围猎场上远远见过他一面。
那时的他身穿银白铠甲,高大威武,气势如虹,若说冯鉴青是诗书典籍温养出来的谦谦君子,那他便是刀枪剑戟磨炼出来的刚烈少年。只是,他行事低调,甚至甘愿给其他世家子弟做陪衬,把好不容易打下来的猛虎拱手让人,让别人出尽了风头。
对此,她甚是好奇,印象深刻。
不过她没有兴趣了解太多,匆匆一眼,过客罢了,却不承想,他会成为她的驸马。
入夜,沈宗知步入新房,薛棠的脸上没有半分新妇的欢喜,古井无波,透着几分难以亲近的疏离。他并不意外,早听闻她与新上任的安州刺史冯鉴青过从甚密,只可惜有缘无分。
侍女端来合卺酒,薛棠平静地接过酒杯,等待与沈宗知共饮。即使不情不愿,她也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举止自若,雍容华贵,尽显公主风范。
沈宗知晃神,茫然地与她饮下合卺酒。
侍女落下床帷,关上了门,屋子里只有他们二人了。
雕花喜烛静静地燃着,昏黄的烛火隔着红纱,晕着朦胧的光。香雾透帘,鸳鸯暖衾,说不出的绮艳旖旎,柔情万种。
沈宗知茫然、局促,不知所措。他悄悄转头看向薛棠,从他的视线看去,她静静地端坐着,眼神有些空洞,像个木偶似的,不知在想什么。
若换作寻常新婚夫妇,此时丈夫应该拥新妇入怀,耳鬓厮磨,翻云覆雨。可对于沈宗知而言,他娶的是一国公主,即使结为连理,也摆脱不掉君臣关系,更何况,这段婚姻没有感情。
沈宗知恪守礼教,收回视线。
他起身转向她,低首朝她一揖,“时辰不早了,公主歇息吧。”
薛棠抬头,平静地问:“你去哪?”
“臣去偏房休息。”
沈宗知欲要离开,薛棠淡淡道:“洞房花烛夜,莫不是要我独守空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