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心》明不知晦

1、问雨镇

　　“仙尊，问雨镇和乌水镇两处都有异常情况，弟子们前去探查过了，确定是由‘镜门’碎片引发的异状，请仙门加派弟子前来解决。”
　　弟子恭敬的声音透过水镜传来，画面中远远能看见乌蒙蒙的天色，以及落了雨的街巷人家。
　　一只纤长秀美的手轻轻抬起，点在虚空中，水镜泛开层层涟漪，将回话传了过去。
　　“巫鹤会领人去问雨镇，你们在那边准备好会和，乌水镇也已经通知寻仙门前往。”
　　“是。”
　　印清鸾切断通讯后，向另一处山峰传音道：“玉，你那边可有异常？”
　　水镜轻轻变换一阵，很快显出一处冰冷阴湿的环境，墙壁上镶嵌着莹润的夜明珠，有限的画面中只能看见一个人，身姿端挺，气质卓然，跪坐在画面正中央。
　　不甚明亮的光映照出她的脸，姿容绝美，清雅出尘，温润的眉眼很好地装点上笑意，让人不自觉爱慕于她的干净明澈。
　　“确实出了一点小状况，‘镜门’的封禁有几分松动，我正在加固阵法。”她轻轻抬起手，白净纤长的手指间缠绕着根根银色细丝，向下散垂着，连接在各个阵眼之中。
　　印清鸾点点头，“嗯，问雨镇和乌水镇的碎片已经派出弟子前去收复，到时候还要麻烦你把它们也锁好。”
　　“好，我把这里解决完去找你。”她扬了扬笑容，玩笑似的说，“别忘了今天有新弟子入仙门，你又是峰主又是长老的，缺不得场，万一漏了哪个小师弟小师妹没处歇脚，宗主非跟你吵不可。”
　　“他刚跟我吵完，气得离山出走了。”印清鸾神色淡然，语气也没有变化。
　　“好吧，我又有的忙了。”她有几分无奈地笑了一下，“宗主真是越来越幼稚了，上次出走好歹理由充分点呢。”
　　……
　　“听说咱们宗主跟虹鸾峰的印仙尊吵架，吵输了，所以就离家出走了，是真的吗？”
　　“啊？印仙尊？那个淡漠出尘、不问世事、不爱理人的印清鸾印仙尊？她能跟人吵起来？”
　　“我都想象不出来印仙尊对人说话的样子，不是都传印仙尊高冷孤傲，谁都不理吗？”
　　“这有什么稀奇，印仙尊只是不爱理人，又不是真不理人，她人很耐心很温和的，只是看着冷而已，是吧师姐？”
　　巫鹤领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师弟往山上走，一路上听着他们好奇来好奇去，聊扯东西，也没理会，只是这会儿被人特意问到了，就不能装没听见了。
　　她好笑地回头，看着跟在她身后为首的少年问：“你怎么知道我师尊的真面目的，认识？”
　　这一批弟子只有五个，她下去山下接他们的时候，这五个小家伙已经混得熟热了，四人簇拥着一个容貌过分精致、性格活泼讨喜、瞧着就是从小受尽宠爱的富家小公子的少年，名字是重命。
　　重命没有回答，只嬉笑着说：“师姐好厉害，印仙尊不轻易收徒的。”
　　“别夸，我配得上。”巫鹤没揪着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们能入仙门，就已经有了拜师的资格，等会儿让几位长老见见你们，能拜入哪位仙尊门下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都表现好点知不知道？”
　　“寻仙门的仙尊们也会在场吗？”重命好奇问。
　　“嘿，你是哪家的小公子，知道的还挺多。”巫鹤说，“你们要有那本事去寻仙门，我们道镜宗也不是不放人，毕竟仙门一家亲，分宗立派只是住的学的不一样而已，归根到底都还是为人间除灾消恶、镇邪护平安的仙门弟子。”
　　“但是吧——”巫鹤转头冲他们笑，眉眼狡黠，“进了寻仙门的都是冷淡瞎的，一个个都只会玩儿什么大爱无情，规矩一大堆，无聊的很，憋不死你们。不如留在我们道镜宗呢，咱们这儿包容万象，能混成什么样就看你有多大本事，自由随性，也没什么条条框框限制着。”
　　她也不忍心要这群活泼热闹的小师弟一个个跟跳萝卜坑似的栽寻仙门里，再回头一看全成高冷小冰块了。
　　重命认同似的点点头，“我想拜进印仙尊门下。”
　　巫鹤忍不住瞅他一眼，玩笑着说：“小师弟要跟我抢师尊啊？你的本事是什么，说给师姐听听？”
　　重命：“弓，和暗器。”
　　“好本事嘛。”巫鹤赞叹，“那确实只有我师尊合适教你，她也是主修冷兵器。不过暗器这方面你得找别人学，比如大师姐，她的主武饵丝应该也算是暗器吧，有机会你可以去找大师姐讨教一下。”
　　小萝卜们叽叽喳喳也开口：“是镜玉峰镇守‘镜门’的那位大师姐吗？”
　　“肯定啊，仙门大师姐只有那一位嘛，饶师姐谁不认识啊。”
　　“不过饶师姐好像很忙的，她不收弟子的。”
　　巫鹤无所谓耸耸肩，“所以说是有机会可以嘛，哎呀不说了，都乖乖闭嘴哦，到了。”
　　镜玉峰是道镜宗的主峰，殿宇气派，景色恢弘，从山门望去，根本望不到山峰的边界。
　　白玉铺成的阶石干净明亮，顺着往清闲殿走去，一名束发蓝袍的弟子向他们抱拳躬身礼了一下，对巫鹤说：“巫师姐，印仙尊通知您前去问雨镇，这些师弟们交由我来安排吧。”
　　巫鹤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准备。”
　　“师姐，我能去吗？”重命叫住准备离开的巫鹤，问。
　　“嗯……倒是没有规定说人想去不让去的。”巫鹤思考了一会儿，说，“反正有我们在呢，出不了什么大事，你想跟着去就跟着吧。不过我要先声明一点，我们出任务都是有不小的危险的，你到时候跟紧我，不要乱走，遇到什么事也不要自己逞英雄，能不能做到？”
　　“都听师姐安排。”重命连忙答应。
　　巫鹤转头看其他人，“那你们呢，有没有想一起的？”
　　四人互相看了看，神色纠结，也都没吭声。
　　那名弟子开口道：“好奇的可以趁这次去看看，不好奇的就先跟我去见几位仙尊，这种事往后有的是机会给你们历练。”
　　巫鹤懒得等，干脆转身走了，顺便招呼上重命：“走了，小师弟，我们要快点赶路了。”
　　……
　　下山的时候并不是走的他们拜仙门的那条路，重命跟在巫鹤身后，周边景致越发幽静，雾气浓浓地绕着，辨不清去处。
　　像是感应到他的疑问，巫鹤说：“嘘，跟着我走就可以了，你现在的境界还做不到自由出入雾清路，收着点心神，当心不要被幻物勾了魂，会迷失的。”
　　重命敛下好奇心，又紧了几步，才问：“下山只能走这条路吗？”
　　“是啊，雾清路，只有意志坚定、心性明净的人才不会迷失在雾里，每一个弟子下入人间都必须从这条路走出去，这也是为了让我们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永远怀抱一颗拜救苍生的红尘心，为人间求得安平。”
　　巫鹤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语气平淡如山间晨雾，很平常便散逸在空中。
　　重命此时并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只怀着不知是敬意或是震撼喃喃自语：“红尘心……救苍生？”
　　周围的雾气已经浓郁到湿重，冷冽得并不温柔，张扬无比向他们垂落，像是笼住了与外界连通的感官，重命感觉四肢百骸泛上冷意。
　　好在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便感到身心皆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灵魂深处的沉灰都被扫洗干净，重命眼神一亮，“这雾气还有洗髓清淤的功效？”
　　巫鹤却是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正有些好奇的打量着他，闻言更是不可思议道：“我从未见过有谁能被这雾这么宝贝的，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人。事实上，舍忘境之下，雾气会很乐意吓唬他们，舍忘境之上，雾气就根本懒得理了，你——”
　　巫鹤稀奇地又瞅了一眼，“挺好的，以后常来吧，既然这雾乐意帮你洗洗，也是好事，对你修炼有不小的好处。”
　　重命似懂非懂点点头，“那我们继续走？”
　　“嗯。”巫鹤感慨完便收好心思，专心带路。
　　虽然并不需要辨认什么路，瞅准一个方向一直走，打死不回头，直到走出去就行了。
　　不过她来带路也不是没有好处，毕竟她一个玄悟境，雾气也懒得给她使绊子，他们能省下不少事。
　　雾清路会模糊人的感知，重命迷迷糊糊跟着巫鹤出来后，回头去看却没发现半点走过的痕迹。
　　身后是一条狭窄的暗巷，没有半点仙门的踪影，那些浓郁到有几分窒息的雾气仿佛是一场幻觉。
　　巫鹤拍了下他的头，率先走出去，“回神，到问雨镇了，先去跟你的师兄师姐们碰个面。”
　　巫鹤目的明确地领着他直奔某处去，重命乖乖巧巧跟着，直到表情越来越凝重，到最后甚至隐隐有几分奔溃。
　　三个装扮各异的同门围坐在一起，热情招呼着他们过去。
　　重命倔强不肯进门，“我要住这里？”
　　巫鹤去拽他，“废话，房间都订好了，快点，等着我们一起吃饭呢。”
　　重命态度坚决后撤几步，“不住这里，不在这里吃饭，换个地方。”
　　“别地都贵，师姐没钱，委屈下，待不了几天的，乖啊。”巫鹤无奈哄着，她倒也没感到意外，毕竟重命看着就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公子，这么简陋的环境一时间肯定不适应。
　　重命定声：“我有。去阁宝楼，或者飞音楼，吃住我付。”
　　乖乖，上来就是最贵最优的地儿，这到底是哪家小公子出来玩的啊，不会是人间那些勋贵皇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