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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清早,馒头配稀饭。珊珊吃的津津有味。江满月老大爷似的往那一坐,一脸嫌弃地问,“这是什么?”

      真是过惯了好日子,忘了自己从哪来的。珊珊瞪他,“穿肠毒药。”

      江满月端起碗,“哦,穿肠毒药,那谢谢你了。”

      珊珊问:“毒药你也喝啊?”

      江满月咕噜噜灌了一口,“喝。就像我们见面时那样,不喝怎么留住你呢。”
      又来了,又是这副油嘴滑舌的调调,真是死性不改。

      珊珊一碗稀饭滚下肚肠,将碗往桌上一摔,“一张刁嘴,贫不死你。”

      虽然两人三句话总有两句不和,但朝夕相处一段时间,再不对付的两个人,多少也生出些惺惺相惜的意思了。

      珊珊有时候也纳闷了,世人都说他是疯子,但接触下来,他正常的让珊珊怀疑是不是自己不正常了。果然流言蜚语总是有很大的水分。

      江满月也总感慨:“如果当初捡到你的人,不是萧楚何,是我,我想我们才是天生一对。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我听过的那些情情爱爱的戏文里,都是这样唱的。”

      珊珊道:“没有如果。”

      她说的很肯定,江满月就问,“你不想和我在一块吗?这几天其实挺开心的,你不觉得吗?”

      珊珊道:“谁要和你一块了。大哥哎,请你善良点好吗,我都转型成功了,不打算回去过那种刀光剑影,活了今天没明天,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了。”

      江满月又点了点头,“也是。”

      一连吃了三天的稀饭。晚上上桌一看,还是稀饭。江满月道:“你在报复我罢?”

      珊珊问:“报复你什么?”

      江满月心知肚明:“报复我让你睡了三天的青楼。”

      珊珊虚张声势的插着腰,坏笑都快憋不住了,“喂喂喂,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江满月指着桌上的稀饭问:“那这是什么?”

      珊珊挑眉:“穿肠毒药。敢喝么?”

      “甘之如饴。”江满月笑呵呵的端起碗。

      稀饭一连吃了三天,这句话也一连问了三天,“这是什么?”
      只有一次,珊珊给出了不同的答案,“白粥。”

      江满月沉默了下,说:“哦,白粥,那谢谢你了。”

      他端起碗来,眼睫轻轻一掩。

      “别喝了!”珊珊将手里的碗重重地搁下。

      江满月道,“我说过了,我甘之如饴。”

      珊珊噌地站起来,忽然拍开他的手,“我叫你别喝了,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瓷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黏糊糊的米汤溅了满地。

      江满月道:“我听懂了。”

      珊珊更气了,“我知道你听懂了!”

      江满月看出了她的小花招,珊珊也不屑于去哄骗他,无论是毒酒还是毒粥,喝下去总算个了结不是么?

      珊珊的心口重重地起伏了下,果然还是败给他了。这杀千刀的,还在这给她装呢。

      江满月搓了搓指尖上的米汤,“我命不久矣,身手也不比以前了,你要走,我拦不住你。“但我喝了它,你就不会走了。就像我们见面时那样。”

      果然是死到临头了,杀人跟切菜似的江满月,居然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

      珊珊背对着他,道:“被你感动了一下,但不要得寸进尺,我可没答应过你什么,感动,也就是一下而已。”

      江满月枯坐了一会,忽然开口:“你走吧。”

      他踢开凳子,竟还先一步走了。

      “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你啊?”
      本就是搭伙过日子的,事已至此,脸皮都撕破了,珊珊可没什么好留恋的,当即就转身了。

      隔壁又在唱童谣了,母女俩和和美美的笑做了一团。珊珊踩在月色中,一步一步,就像踩入了谁的梦。
      她走出两步,还是停住了,“或许,你可以再坚持几天。我有个朋友,医术很厉害。”

      江满月的声音有些低沉,听起来又咽了一口血。“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和她见过,是个不错的人。”

      珊珊回头看他,对他的经历,亦或是他将要面对的,还是无法视而不见,“你身上的事,我为你感到遗憾,但那不是你的错。”
      珊珊不会打煽情牌,连挽留都显得苍白。

      江满月明白她的话,却摇了摇头,“世上已经没什么值得我活下去了。”

      珊珊问:“世上有什么?”

      江满月回头看她,目光中一片沉沉,好像无星也无月的夜空。“人们无穷无尽的愚蠢、偏私、自利。我不能接受。你呢?”

      与他对望了片刻。珊珊失笑一声:“这我可以接受。”

      “为什么?”
      “因为我在这并不孤单。”

      江满月也笑:“听起来真不错。”

      珊珊道:“或许吧。”再度转身,却听得身后喊,“喂。”

      珊珊回头,“怎了?”

      “其实,我没给你下毒。”
      “我猜到了。”

      “这些天,谢谢你了。”
      珊珊轻轻地嗯了一声。

      “喂!”
      “怎了?”

      “珊珊。你叫王珊珊是吗,以后,不管经历什么事,请为你自己活一次。”
      她坚定地说:“我会的。”

      错落的院子,就像一个个‘回’字形方阵,被困住的人走不了,大步向前的人也不回头,两人收回目光,就此别过。

      珊珊有时也很好奇。不知江满月在往事中看见了什么?

      那段属于自己,却已失去了的记忆,珊珊问过他很多次,他到底看见了什么故事呢?江满月笑着摇了摇头,这么说,“有生之年,我一直在做一个梦,可以以一个新的身份活下去,我可以不要武功,可以不要名利,甚至不要我的性命,就像你一样,我做梦都想像你一样。可是,命运从不眷顾我。”

      江满月道:“我不是君子,不是善人。放人一条生路,这本不是我的作风。除了你。”

      珊珊问:“为什么?”

      江满月道:“一开始,我想知道,忘记了自己的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会以何种面目去生活呢?”顿了顿,目光递在她的身上,“然后,我就看到你,那果然很不错。”

      珊珊又问:“那后来呢?”

      江满月道:“后来,请你好好地活下去。还有那些风雨,希望你永远也不要记起来。王珊珊。”

      珊珊拉开门,走出了那间小院,就像走出了某个无法言说,又如烟云过眼的前世。她伫立了片刻,对匆匆赶来的李红袖说:“我没事。”

      李红袖道:“你这表情可不像没事。”

      贾仁杰在旁边叫,“江满月在里面吧?我现在就去宰了他!”

      珊珊道:“不必动手了。”

      贾仁杰睁大了眼睛,“王珊珊,收起你的滥好心,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一辈子永无翻身之地吗……”

      在他的控诉声中,在世人的唾骂中,那张臭烘烘的恶人榜,又如此清晰的浮现在她眼中。
      珊珊设身处地的去想,如果有朝一日,世人知道她是谁,这话或许该说给她了。

      珊珊平静道:“断肠草乌,是他心甘情愿喝下去的。”

      贾仁杰不解:“为什么?”
      珊珊:“为了我。”

      “为什么?”
      “因为只有我把他当做正常人。”

      江满月此生所求,唯一颗平常心而已。却直到生命的尽头,才能将平常二字体会一二。

      人生一场,相逢一面。珊珊能为他做的并不多,或许可以替他留住这一时半刻的平常。毕竟往事总是不堪回首,而今夜的月色,又那么美。

      珊珊挡在在门口,“别去打扰他。如果一定要杀他,如果一定要他的死来赎他的罪,其实我们已经做到了。“断肠草乌已入肺腑,他活不了多久了,请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刻,给他留一份清净吧。”

      风扫过空荡荡的院落,吹皱了缸中的水,江满月靠窗坐着,朝阳落在他的肩上。他兀地吐出一口黑血,又缓缓摘下了那支金簪。

      他捏着那支金簪,在日光下把玩,看它栩栩如生,看它上天下地,遨游九天。
      他渐渐明白了一些事。原来,人在濒死的时候,什么都不会想。

      原来,旭日东升了,雏鸟试飞失败了,化作漫天的蜉蝣,零零碎碎,落落洒洒,如星辰碎了满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失笑一声,扬手出去,金簪落地的那一刻,小满的故事,也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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