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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吃饭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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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什么重大节日,集两三点便散的七七八八,早上摊贩们聚时热闹喧天,褪去后便似一阵风刮过,长窄街道瞬时安静得无影无踪。
向怀南用那把留下来的陈旧钥匙解开红棕木门上悬挂的老锁,推开那吱呀声后,里面的光景坦诚铺现在眼前。
一眼望去很明显,这几年向怀远重新修葺过老房子,内部结构和他多年前看见的有八重不一致。靠墙的锅炉房和厕所已被推为水泥地,所有功能性都移进了平房里,院落的自然种植物也不多,绿色零零散散。
除开卧室没进去,向怀南把整间屋大致看了个遍,谈不上什么装修风格,不过是寻常人家的能住、实用。
出门前爷爷从久未住人的房里掏出个五彩篮子,这是好多年前他奶奶在路边捡的塑料绳编织而成,久不见天日的尘封已久,专门拾掇干净后用来给他放洗漱换洗物。
向怀南怕水沾湿,于是把花篮子放在门外架子上,徒手拿着衣服毛巾进去冲洗。
当水珠滑落滴至下巴那一刻,淋湿着发的向怀南真很没出息笑出了声。
原谅他,好日子过惯了再当回野人怎么着都会憋屈,所以时隔多日再沐浴至花洒下,居然神奇的生出一种感恩心态。
浴霸下,耳边水流声还在源源而响,但朦胧不清的水雾却似绒絮般天女散花在半空,梦幻的忍不住调皮抓了把。
什么都没抓到。不过他还像个小学鸡样,依旧好玩的空抓了好几把。
洗完后临走出屋门前,向怀南专门去瞅了眼厨房,唯一的蔬菜是地上刨去大半叶子的白菜心,锅里剩着清水面条还没涮,案板上残留着碎菜叶没拨掉,然后他又去翻了翻那单开门老式冰箱,里面只有两样东西——啤酒和速冻饺子。这人儿过的什么日子简直显而易见。
头发还未干透的男人忍不住啧声摇头,当即给那个一棵树的头像发了通知过去。
微信声响起时,向永远还以为是同行在群里的信息报备,哪片区域的人已接到或协商谁去接等等,结果猝不及防看见来者名称。
他夸张到立马脚踩刹车,于是前一秒还摇摇晃晃的面包车,就这么突然被停在坑洼路当中,惊得车里好啷啷坐着的乘客连忙瞪大双眼,不知所措的相互交头接耳。
其实向永远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眼下的路况,所以他才放纵了这个冲动的行为。
但这也表明了他目前心情是真的,很澎湃,好像有一场海啸毫无征兆的在心里翻腾汹涌。
澎湃到他想开一段路再猛踩刹车,开一段路再猛踩刹车……反反复复,直至心里那股疯狂的喜意彻底平静。
当然,开玩笑的,他脑子还没坏肯定不会那么做。
随后车里的乘客们,惊恐看见司机瞬间转换成洋溢着一脸春风哼着《敢问路在何方》的奇异状,重新把快散架到退休的面包车带回摇晃节奏里。
后座有个打过多次照面的老客户,大着胆子探身问道:“咋了兄弟?相亲对象约你吃饭啊?”
接送次数多的他们都互相了解对方家底情况,很多人都知道这位面包车司机一大把年纪都二十五了,农村里几乎一下学媒人便蜂拥上赶的踏破门槛来提亲,可他却到现在还没成家立业。
虽然收拾收拾下看也挺拿得出手,个儿高,形也好,总的来说算仪表堂堂。但奈何他家里的情况实在不是很能拿得出来,所以没几位愿意给介绍对象的媒人。
乍听这问话,向永远顿时瞪大双眼扭头望回去,可顾着路况他又得转正看清路,但没两秒他又回望过去一眼。脸上惊讶的神情丝毫遮掩不了。
好像在说,不是,这人咋知道。
看面包车司机这幅表情,那问话人贼贼一笑,看见对方那满面喜气的春意他就知道怎么回事。后排其他几位八卦者也跟着发出吃瓜的动静来。
被拆穿后向永远莫名有些慌张,明明他也没透露什么信息来,从没有谁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喜欢的还是从小一条街长大的向怀南。
哪怕他也清楚,至今为止还从未有谁能扒开那个隐藏最深的秘密一探究竟,一切形势根本安全得很。
但眼下,他却还是控制不住那颗怦怦乱跳的心,心虚得跟吃了跳跳糖一样。
没理那些询问“相亲对象”详细信息的人,向永远只是含糊作答道:“差不多吧,接触接触。”
随后只嗯嗯还行还行,摆明一副拒绝不配合样,丝毫不顾那些继续探问的话语。
慢慢地,八卦声音也看懂脸色的随摇摇车晃散在泥泞中,没人再多嘴询问。
向永远虽看起来大胆的好像什么都不怕,但只要遇见和向怀南相关的事,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到草木皆兵。
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怎么会拿出来和别人闲作谈资呢。
新闻联播结束没多会儿,院落里故意留个口的大门突然被咣当推开了,黏在电脑上的视线中断后便遥望过去。
大片夜色里唯有堂屋是光明的,向怀南在四边方正的矮桌旁另放了个小木头椅,把电脑载在其上,右手正搁置键盘上显而易见之前是在忙碌些什么。
他愣怔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抬起步伐往前走。
靠近到面前,向永远的情绪也隐藏的差不多,顺路薅了个板凳至矮桌边,坐下后他问:
“怎么迎着门口坐,小心着凉。”
向怀南笑说:“还好,今晚的风还算温和,不冷。”
注意到对面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他干脆的把电脑调转方向给他看解释道:“网上找的小兼职,帮人编写代码赚个日常生活费。”
眼前密密麻麻跟爬虫一样的东西向永远看不懂,但他还是认认真真看了好几行,然后了然大悟状:“哦,这样啊。”
向怀南也没多想他看懂了啥,屁股稍离凳,半起身掀开矮桌上的罩子露出底下饭菜,
“别太细品,能吃就行。”
向永远感觉心口正扩散的像个无底洞,抓不住什么着力点,脑子有些眩晕。
他懵懵地指着它们问道:“你做的?”
向怀南瞅了他眼,凑了对筷子递过去,“嗯,我爷他最近给邻村建新房的那家帮忙,回来都七点了。想着我这厨艺再差好赖也能凑活出一顿饭吧,所以最近打算来亲自掌厨。”
然后他又说:“今天去你那洗澡,厨房逛了圈后发现比你院子都还干净,以后不管白天还是晚上,你直接来这儿吃。”
以后。
向永远脑子又开始眩晕,不自觉露出个蠢笑来,但很快被他抿起来作无事发生。
稍清了下嗓后他努力正经说:“好,明天开始。”
不对,好像是从今晚开始的,但再改太傻了,所以憋进心底什么都没再说。
然后脑子突然又迟钝的礼貌起来,询问道:“那爷爷呢?”四顾张望一圈后也没看见向爷爷的身影。
“他睡觉去了,干一天活回来太累了。”
向怀南突然想起厨房里还有粥,他让人先吃着,自己去给热一下端过来。
向永远乖乖听话的坐在原地夹菜吃馒头,一共就三盘,他跟端水大师似的顺时针循坏品尝,眼下无需再控制,傻兮兮的笑容明目张胆挂在脸盘上。
几分钟后,向怀南端着一锅粥回来,盛完后俩人一个吃饭,一个继续敲代码。
做梦都不敢想的画面就这么发生,向永远这顿饭吃得像踩在云端漫步一样,整个人恍惚飘飘然的。
幸福来得,真是如此出其不意。
直至饭点尾声,他低头看看肚子和饭碗,再吃也拖不了多久时间,但就这么走吧,他又不是很愿意。
于是在脑里绞尽脑汁想着到底还能说些什么,但就在向永远皱着眉头死活没个头绪的时候,没注意到耳边敲键盘声突然停止了。
“诶对了,能帮个我忙吗?”
措不及防被唤回神的向永远压根想都没想,话从左耳进滑过脑子又从右耳顺出,下意识忙不迭地应道:“可以,你说。”
向怀南还没完全从认真状态中脱离出来,一双黑眸依旧陷在沉静里,看着他说:“明中午那会儿可以把我捎进县城吗,家里东西不多想去采购一点。”
“回来话估计对不上时间,到时我打车回来就行。”
向爷爷家里只有一辆小三轮,要真蹬过去话别说累不累,向怀南也不想成为街上一条亮眼风景线。经过这边站点的公交貌似一小时一班,还去不到万达,仔细想想后还是麻烦小伙伴送送他吧。
“可以。”
话毕男人一脸思索,良久后把安排好的步骤沉声说出来:
“怀南这样吧,明中午把你捎过去,逛完后给我打电话,再定个合适时间我去接你。”
这意思是不让他自己打车回来。
向怀南愣了下,向永远的神色根本不似客套,那他也干脆坦然接受,不再拒绝。
“好啊,那就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