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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窦妈妈上前看了账本,面色凝重起来,若娘的病离不开人参,府里常年备着,月月都要采购,底下人都知道大娘子紧张若娘,怎会把如此重要的事给忘了?

      “叫库房的张妈妈来回话。”

      对账,平时管事的樊妈妈自然在场,听见大娘子唤底下管事来,谄媚的笑凝在脸上,变了脸色:“大娘子,这账册可是有什么问题?老夫人还等着回话,若是寻常疏漏,您斥责老奴两句也就差不多了——”

      苏云清冷笑:“樊妈妈不知道张妈妈犯了什么事,就要替人顶罪,可真是急公好义,不知平日里,是否也是在祖母面前,替底下的人百般隐瞒,以至于祖母闭目塞听,不知世事?我年纪小,第一次学习管家,多有不明白的地方,不若樊妈妈领我到祖母面前,请教一二。”

      这话说得严重,樊妈妈脸色煞白,立刻跪地求饶:“老奴知错了,这就去叫张家的来。”

      底下丫鬟早去了。

      苏云清又想为难宋玉熙:“若熙娘遇到这样的事,会如何处理?”

      宋玉熙啜了口紫苏饮子,神色淡然,不慌不忙道:“玉熙不如阿姐聪明,想不出办法,想来只能照猫画虎了。”

      如果是以前,杨兰亭不会赞同苏云清的做法,只是三个月来,家里下人做事频繁出现疏漏,都是松鹤堂那边的人惹出来的,松枝院的份例叫这些欺上瞒下的东西贪墨大半,熙娘吃的饭菜连小丫鬟还不如,她又坚忍不说,今日就是清娘不叫她来,杨兰亭也是要叫宋玉熙来作证的。

      一身宝蓝绸衣、头插金钗银篦的库房张妈妈进屋,宋玉熙暗暗咋舌,自古采购油水大,瞧张妈妈这派头,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安人、孺人还大,看来她平时节衣缩食受的苦,都肥了这些人的口袋。

      张妈妈是个滑不溜手的,漏了若娘的人参,她就说药铺里没有年份足够的,等有了再采买,库房里贵重东西丢了,就说是管教奴婢不严,都是下人偷窃,价廉的东西她高价买来,只说是自己老眼昏花,看走了眼……

      窦妈妈拿着账目一条条问,竟都被她巧言狡辩过去,对到后面,窦妈妈话音里都带了怒气,实在不想与这刁奴掰扯,拱手对杨兰亭道:“大娘子,方才对了十六条,每一条都有纰漏,看来是张家的自恃资历,不把您的吩咐看在眼里,如此泼皮无赖,若不打发了去,库房的房梁都要叫她换成杨木桐木了。”

      杨兰亭向张妈妈道:“你还有何话说?”

      张妈妈有恃无恐,她可是老夫人的陪房,谅大娘子也不敢发落,大娘子做事,向来高高拿起轻轻放下,这些年闹了不少次,哪一次打杀了人去,老夫人一句话,大娘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可惜她这次想错了。

      那边樊妈妈偷偷派人去松鹤堂请援手,宋玉熙看见了,只把杯盏往上提了提,遮住自己的嘴角,免得叫人发现她在笑。

      她只想吃个饱饭。

      苏云清早知道家里下人分了两派,祖母的人阿娘是使唤不动的,却不想已成水火之势,今日若是除不了张家的,樊妈妈她们定会得寸进尺,更加嚣张。

      众人都在等,等着老夫人发话。

      不多时,出去报信的丫鬟跌跌撞撞进来,面如死灰,附在樊妈妈耳边说了两句话,樊妈妈大惊失色,一时慌乱起来。

      “老夫人病了,起不来身,说是夜里窗牖不严,不慎染了风寒。”

      最大的靠山不在,樊妈妈也不知如何是好,但想着自己身契不在杨兰亭手里,还是壮了壮胆子,道:“大娘子,张家的自幼跟着老夫人,她家老二又是官人的书童,若要打发了去,还是请官人裁定为好。”

      今日苏安咏休沐,在家中见客,说是一位出身寒门的新科进士,名列二甲,杨兰亭早上听见门子来报消息,想是自家官人的学生来了,不甚在意,樊婆子这一提,倒叫她想起来。

      杨兰亭看向宋玉熙。

      宋玉熙今日穿的是一件水青色的百迭裙,上身素白抹胸绣的雀登枝,外穿鹅黄色褙子,整个人清新淡雅,让人眼前一亮。

      家世差了一点,便要从别处下点功夫。

      杨兰亭暗中点点头,吩咐丫鬟彩屏去请苏安咏来,又耳语了两句。

      苏安咏得了消息,皱起眉头:“账房的事,我去做什么?”

      “老太太病了,樊妈妈说大娘子做不了主,定要官人您前去断案。”彩屏是个机灵的,先给樊婆子上了一道眼药。

      “让客人到后院赏花,是大娘子说的?”苏安咏想了想,看向年轻的男客。

      一身月白直裰,石青色外袍,衣服料子式样虽然陈旧,却干净整洁,少年人生得俊秀,鼻如悬胆,目似寒星,面相极好,看着就叫人欢喜。

      夫妻多年,苏安咏大略能猜出杨兰亭的意思,只是,当年之事杨兰亭不知,都埋在他一人心中,这些年来仿佛忘了,可一见到少年,记忆便翻涌而出,令苏安咏心生不安。

      知道那件事的,只剩下两人,少年既然上门,说明那人并没有把实情告诉少年。

      对方想让他遵守承诺,既然如此……

      苏安咏心思千回百转,片刻就把所有关窍想通,对少年道:“老夫后宅有些事要去处理,怠慢了你,园中海棠也算玉京一绝,不若在园中盘桓片刻,老夫去去就回。”

      少年脾气极好,笑着应“是”,似乎还有些雀跃。

      苏安咏到了账房,杨兰亭已吩咐人把张婆子的罪证搜集起来,张婆子想着苏安咏平日十分孝顺,从不违逆母亲的命令,便以为苏安咏会做她的靠山,一见人来,就开始喊冤:“官人饶命!老奴奉了老夫人的命管着库房钥匙,一向勤勤恳恳,不敢懈怠,大娘子说的,老奴都不知道啊官人!”

      苏安咏翻了翻桌上的条文,怒火中烧,家里竟然出了如此败类,还敢托辞狡辩,不把她提脚卖了,已经是娘子心善了。

      “家中庶务我早已托付大娘子,你唤我来,不过是想借孝道压大娘子一头,我若好赖不分,岂不寒了大娘子的心,更伤了府中勤恳做事之人的心,母亲年事已高,你等不知为主分忧,反而挑唆母亲与大娘子争权,以牟私利,桩桩件件俱有案证,我不将你们送官法办,已经是念在你们服侍母亲多年的份上,休要再信口雌黄,妄言喊冤!”

      苏安咏一锤定音,吩咐下人将张婆子拖下去关押,又看向樊婆子,道:“张氏说她所做恶事,都是经你授意,樊妈妈,你可有话说?”

      樊妈妈哆哆嗦嗦,吓得站都站不稳,直接跪地求饶:“官人,官人,老奴实在不知啊!”

      苏云清忽然道:“爹爹,方才我看厨房账目,樊妈妈的份例可比熙娘的松枝院多得多,熙娘,你一直吃不饱饭,是不是有人贪了你的份例?”

      宋玉熙本想隔岸观火,谁知苏云清把火烧到她身上,只得无奈应答:“份例都是丫鬟领用,玉熙并不知情,姨父姨母对熙娘多有照顾,衣食无忧已经很好,熙娘不欲挑起事端,引姨父姨母担心。”就是承认有人占用她的份例。

      苏安咏对这个妻侄并不熟悉,宋玉熙来家里三年,两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说到底,只是个外人。

      “熙娘,你在家中受了委屈,尽可直言,”杨兰亭泪眼婆娑,抚着宋玉熙瘦弱的手臂,难以想象她在这三年里受过多少委屈,才养成了如此温吞怕事的性格,“去,和你姨父说一说,底下的人对你怎样,有没有受欺负,院里还缺些什么?”

      宋玉熙知道苏云清母女是把自己当成了一把刀。

      一把直指管家大权的刀。

      宋玉熙是外人,既然是外人,客居苏府受到如此对待,这不是管家不严的问题,已经是苏家人人品不行、欺凌弱女,传到外头,苏安咏必会遭到弹劾,苏安咏可以容忍家宅不宁,甚至可以牺牲妻子女儿的利益换取“孝顺”之名,但是绝不容许苏家的名声受损。

      明白了这一点,宋玉熙顺势而为,用提前沾了姜汁的帕子擦了擦眼睛,泪水便如开了闸般,连眼睛都变得红通通的,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说起话来也是哽哽咽咽,甚至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起初薜荔只对我说,没有打赏,厨娘们不愿多做吃食,我想着日常三餐已经足够,在家中一日两食,更吃不到这样的好饭好菜,没想到后来她们胆子大起来,份例里的肉食总是缺斤少两,一块两块的不打紧,后来干脆就没有了……玉熙想,京中开销大,是该节省一些,也不想姨母为了我和老太太冲突,就这么吃也能果腹,总比死在洪水里好得多……”

      “姨父千万不要责怪旁人,都是玉熙的错,玉熙年纪小,本就吃不了许多,家里艰难,玉熙无能,却也想为姨父姨母分忧——”

      苏安咏额角青筋直跳,怒不可遏:“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再怎么艰难,也不会克扣了你的吃喝,从今以后,松枝院额外的饮食从我账上支取,你尽管吃喝!熙娘,你虽唤我姨父,我和你姨母却是把你当做亲生女儿看待的,切勿妄自菲薄,自伤自苦!”

      宋玉熙满脸泪水,喉头堵住,已经不太说得出话了,只能盈盈一拜,姿态甚低,仿佛感恩戴德,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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